章节字数:6863 更新时间:11-11-24 13:55
永昌十年,春。
龙煊梦见自己回到南方,十万大山,随意哪处都是自己的家。
水、火、日、月和云,他在云气之中走着,循着飞瀑流水的声音,穿过郁郁葱葱的树林,却看见了丰醴城那年大雪的模样。
梦里,他的内力都不见了,冻得直哆嗦,嘴唇发紫,手脚麻木。
抬头远望,看见一个小孩儿,呆愣愣站在空旷的雪地里,形单影只地,让人特别心疼。可是他的脚,已经有些不听使唤了。他只能爬过去,在雪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拖痕。
他爬到了小孩儿脚边,却不敢伸手去碰他,因为他有干净的衣裳、气质如冰雪。
龙煊看着他,他却闭着眼,似乎觉得天地虽大,却只有自己一人,茕茕孑立。他知道一切都是假的,于是不动;但自己虽然也知道,却还是忍不住,爬了过来。
健壮的男人裹了裹被子,耳边一个软软的声音咕哝起来:“阿玄,我不饿。”
龙煊便已清醒了五六分,心道难怪这么冷,原来小少爷又爬到自己床上来了,这会儿还窝在自己怀里,睡得舒服。
看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他便不自觉地笑起来,痴痴傻傻。过了好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掖好被角,几乎是鼻尖相互抵着地看了秦真一眼,眼中除了满足,还有一丝难言的感情。
他走到院中的井边,倒春寒还没过,大早晨的风都是透骨地凉。可他直接打了桶井水,脱了衣服,打着赤膊。水从头上淋了下来,干净利落,他胡乱抖了抖脑袋,水珠飞溅。
凝神闭目,体内真气流转,过不一会儿,衣服头发便全都干了。
天还没有大亮,庭院中极为幽静,他望向卧房,紫灰如尘埃的光线中,唯有那道视线,发着光。要说这人,也是八尺多的伟丈夫了,却杵在中庭愣愣地。
房中烛火轻跃,窗纸上,投影拔高又消失。
丈夫最终还是缩成个小球,拎着木桶,去厨房里烧热水。
秦真面无表情,手拿筷子,一下一下地戳着米饭,也不看龙煊,道:“以前也都是一起睡的,现在却不肯了。莫不是看上哪家姑娘,想娶媳妇儿了?”
龙煊弯腰站在一旁,伸手抓抓脑袋,苦笑:“少爷,你今年已十六了。这不是怕你想找媳妇儿,又嫌我碍事么。”
秦真道:“我不娶妻,也不生子,麻烦。这鱼你吃吧,刺太多。”
龙煊本想坐下就吃,但屁股刚沾上椅面,马上又弹了起来:“我不饿,我给少爷剔鱼刺。”
秦真叹了口气,放下筷子:“我知道,是我娘又说你没规矩。可那些破规矩,纵是畜生学了,也能变成人;但懂规矩的人,却可能是个畜生。”
龙煊挠挠头,悻悻地笑了笑,道:“我只是个下人,得做好自己的本分,不是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我就希望少爷好好的,那就成了。”
秦真看着他本来英俊的脸上,一脸卑微的神色,八尺男儿,却拘谨地佝偻着背。便觉得胸口堵得慌,想骂他不上进,没有抱负,却碍于教养,说不出什么重一点的话。最终只能替他觉得委屈,可也做不了什么。
教化不是春风化雨,而是一支钩子,镶金嵌玉,看似高贵华美。十年之间缓慢地,穿过他们的琵琶骨,高人武功尽失,赤子之心休眠。
他只得问:“你就不想做些别的什么?总当个……也不好。”
龙煊敛着眸,笑着摇摇头,道:“我就想看着你好,真的。我么,也没什么大的抱负。将来只要少爷不嫌弃,你娶妻生子,我都还给你带孩子,给孩子当暖炉。挺好么,而且,我本不就是个小和尚。”
秦真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闷得厉害,饭也不想吃了,招呼阿玄去书院,一面咕哝道:“那不早也都还俗了么。”
阿玄是家奴,不能进书院,只得在外面等着,日复一日,都不知已经过了几年,或是几十年?可哪儿有那么久,年月最爱欺人。
目送少爷进去后,他的目光一直没有收回来。
即便收回来,又如何。心不在这里,可也,到不了那里。
日子安稳,十年便如一日。想起时,身体却已沉重,打着赤膊也重。
极乐盛世,繁华迷醉,身子沉了,因为心思重了,脑袋蒙昧了,刀锋,钝了。
朝食在天亮后吃,晚饭却是在薄暮十分,龙煊饿得很。
穿城而过的胥江边上,有很多小摊贩,他心里是想去弄些吃的,可转念一想少爷觉得脏,不喜欢这些,怕刚一吃上少爷又放学了,那便……说不上为什么,他就低头忍着了。
秦真走出书院,身旁林凌一直说个不停,他心中却在回想方才孙先生说的话。
那个老学究年轻时,也曾在朝中为官,算得上是清流,却壮年辞官,回乡教书。
他叹着气,对学生们讲:“老夫曾见一棵几百年的大树,树枝虬杂,猢狲们世世代代,都在上边安家。可是几百年风吹雨淋,老树的根开始烂了,虽然硕果累累,但已有好些树枝腐朽,好些树叶飘零。猢狲迷茫,想着,要不就散了,要不,就另找一棵树来安家。”
“可是放眼望去,哪里又还有树?生他们、养他们的地方,却也只有这一棵树。”
秦真面上若有所悟,心中却在叹息。
这太平盛世,难得有人肯睁眼看个清楚,宸朝的根已经烂了,整个大树的中间,已经被虫蛀得到处是空洞,繁华之下,何处不是苍凉。
可谁人敢说?在这永昌十年。
秦真时常觉得,一些事情不对劲,不对劲。但一去追根溯源,却又总会碰到个涡旋。心里明明是清楚的,脑袋里却像装着一桶子浆糊,最后就是颠扑不破。
大概只能怪自己蠢笨,心思不够活络,除了读死书之外,没什么本事了。
想到此处,他叹了口气,眼前忽然一闪。
林凌折扇轻点,停在他额前:“秦真,我说得的话你听见了没有?”凤目一挑,端的是风流倜傥,公孔雀一只。
秦真这才回过神来,对林凌点了点头,忍在心中偷乐。
林凌失望地扶额,摇头叹息,一指书院的门匾:“闻道书院,朝闻道,夕死可矣。”
秦真失笑,平日里少有表情的脸,染上些笑意,便现出异样的稚嫩来,敷衍了句“可矣可矣。”转而问道:“阿凌,真不去考科举?”
林凌一转玉骨折扇,调笑道:“志不在此,便不去趟这浑水。弄个秀才当当,我还嫌身上味儿酸。倒是你,他日高中,切莫忘了在下相让状元之位的恩情。”
秦真一本正经,朝他抱拳:“永志难忘。”
林凌一贯是笑脸迎人,与秦真一起时,笑容里却多了几分真情实意:“你不适合名利场。”公孔雀抖抖羽毛,下了个论断。
秦真看他一眼,后者继续说:“你太较真了,这一点得好好改过。”
秦真失笑:“反正我也没甚抱负,到时候随意考个功名,回来咱们一同做生意,叫木奴也来帮忙,就在丰醴过一辈子。”
林凌认真地看了看他,摇头:“我琢磨着这事挺悬,人会变。不过若真有幸能够如此,倒时候还可以一同出海。你身边那高手小哥儿,也一并带着罢,你离不了他。恩,那日子可就美了。”
“谁离不了谁?莫要总想走那些偏门,钱哪里赚得完,日子怎么过都是过。”
“他们看不起商人,咱俩能同仇敌忾不?少爷不差钱,就喜欢称银子怎的了。”
想到阿玄,秦真抬起头。只看见暮色之下,男人背光坐在桥边的石栏上,双腿修长笔直,浑身的肌肉并不显得魁梧,但却十分健壮、充满爆发力。可是当他弓着腰,低头看着水面的时候,脸上却带着些失落的神色。
夕阳如血,落寞悲壮,人心里藏着的无奈,若能见到,大抵也是这么个模样。
隐约中,秦真感觉到了什么,可那感觉太淡,他明白不了,颠扑不破。
阿玄抬起头,他的眼眶很深,眼睛黑白分明,不同于自己眼神木讷,不知何时失去了光彩。他的眼黑白恰好,透着狡黠的光,似乎永不会浑浊。
血色残阳给他镶上了一道红边,他看着自己的时候,对自己伸出手,咧嘴笑起来,那种感觉,就像是他从金乌中走出来,异样地温暖、灼热。
难以言喻,但那感觉,很不一样。
林凌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一前一后,却紧紧相随。似乎有点不离不弃的味道,可为什么,这他说不清。
这个发小,不爱与人亲近。但只要他站在你面前,你便知道,他的心是真的,与别人不同。
看了半山,只得摇头叹息:“为何就是不愿低头,心气不死,苦累也就多了。”
吃过晚饭,天已黑了下来。
秦真搬了个玫瑰椅,坐在自己的小院里看书,身旁支一个莲花灯台。
龙煊拿着蜡烛,挨个将走廊扶手上的宫灯点亮。记得不是什么时候,那晚他忘了点灯,少爷晚上发恶梦,睡着时一直发出压抑的呻吟,醒来后,龙煊问他梦到了什么,他只说不记得了,龙煊便不再问。
只是这么多年,再没忘记将院里的灯都点燃。
落雨时候,灯更容易被浇熄,有时,他一夜要起来四五次。虽然麻烦,可只要灯一灭,他便自动醒了,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着了什么魔。
院中有山水草木,风吹灯影闪烁,整个院子橙光流动、波光跳跃,如梦似幻。
秦真将书往地上一扔,斜身支着下巴,朝靠在廊柱边翘二郎腿的龙煊道:“阿玄,过来给你看个宝贝。”
龙煊闻声,一蹿就到了椅子边,那里放了一张杌凳,他便跨坐在上边,两手抵在凳面上,若再加上条尾巴,活生生就是一条忠犬。
秦真俯视他一阵,道:“我小时候眼睛也像你一般亮,后来怎么就变了?”
龙煊仰头,灯光越过他高挺的鼻梁,在脸颊上落下一片温柔的影:“少爷的眼睛深沉,真的,喜怒不形于色。”
秦真知道他奉承,却也被逗乐,摆摆手,转身到房里取出个小口袋。
龙煊掏了掏,是一颗小树苗,根须上还带着泥:“汪?”
秦真道:“前几日让张伯买的梧桐树苗,咱别种死了,这么小一颗可贵了。”
秦真管买不管种,龙煊取来小铲子刨土挖坑,忙完后背上已经带了一小片汗渍。
龙煊朝秦真笑道:“乖儿过来,你来种。”
“乖儿”是秦真的小名,小时候龙煊常常这么喊他,后来被秦夫人说了两次,便只在私下里喊。再后来,秦真也长大了一些,喊得便更少了。
闻言,秦真有些开心,挽起衣袖,将树苗在土坑里摆好,拿过铲子填土。
龙煊觉得铲子有些脏,便夺了过来,打趣道:“我来吧,都说挖坑不填……不可想象,善哉,少爷莫要害我。”
秦真喜欢听他胡扯,自己也不说话。两人并排蹲在一起,他索性歪着脑袋靠在龙煊肩上,他的眸子很大,一出神,便显得呆滞,像是罩着一层什么东西,眼中印出跳动的火光,又像一面黝黑的镜。
他低声道:“阿玄,梧桐相待老……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懂么?”
龙煊低头填土,不说懂与不懂,也不言语。
晚风吹了起来,凉凉的。
秦真觉得冷,便从身后搂着龙煊的腰,整个人贴在他背上。这十年,多熟悉的味道了。
龙煊耸耸肩:“少爷别闹,冷了吧,先进屋待着。”
秦真不动,龙煊也不催,便继续挖土。
秦真埋着脸,声音闷闷地:“总觉得你就要走了,你最近有些古怪。”
龙煊苦笑起来,道:“只怕这些年过来,少爷已经烦我了,哪还会想着要走。再说,我是少爷捡回来的,也是秦家的家奴,哪能就走了?先进屋去,别着凉了。”
“我从未把你看作奴才,你的卖身契,画押后便烧了。哪天你若是想走,只管带够银两,自己便走了就是。”
龙煊问:“你既怕我走了,又不看好那张纸,这是为什么。”
秦真道:“人心,不可强而求之。这些年,你一直在我身边,我视你为父兄。我没有父亲,儿时娘不在身边,我先是哭闹,再是反复念叨,俱都无用。娘虽疼我,但不亲我。后来遇到你,多少好过了许多,至少不冷,夜里有人给我点灯。”
“可你也是人,也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我哪能让一切都静止不变,你终归是要离开我的。”
龙煊似乎哽咽了一下,抽了抽鼻子,道:“那时候大冬天的,我吃错了野菜,又病又冻地倒在破庙里。若不是遇到你,想必早就死了。我心中感激你,立誓要做你十年的仆人报恩。现如今十年也快到了,我虽不想走,是怕你一个人在这天地间孤单难过,但你是个男人,不能做一辈子的孩子。你将我当做父兄,我对你、对你却……”
秦真追问:“却什么?”
“没什么,总之比你想得要更深厚许多就是了。”
说罢龙煊牵起秦真的手,十指相扣,笑道:“天底下最懂得我的人是你,反之亦然。你就是孤单罢了,不就是怕天凉了没人当炉子暖手,天热了没人驱蚊扇风,却说那么多暧昧的话,若是不知情的怕要误会,说你想娶我了。”
秦真脸红了起来,被戳穿了心思,甩开龙煊的手,道:“谁让你进来总是神情落寞,心不在焉地。”
龙煊道:“……那还要敢问少爷夜会的是哪位佳人呢。”
夜会佳人?
秦真哭笑不得:“你就是因为这事想不通,才一直郁郁寡欢?”
龙煊嗯了一声,道:“你一直也没什么事瞒着我的,但这十年来你每次见他,都要在灯烛里放安眠香。”
秦真道:“那位佳人的年纪,都能当你爷爷了。”
龙煊道:“骗我吧,我也跟出去看过,是个玉树临风的……看不清,但就觉得是。”
秦真意外:“你竟能瞒过他?不过真不是什么俊俏小哥儿,师父他是修仙之人,看着年轻而已。”
龙煊咂咂嘴,歪着脖子问:“修仙?”
秦真点点头,黑漆漆的双眼煞是无神,表情却极为严肃,一本正经:“江湖上不都说什,高手出自民间么。”
龙煊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心想幸亏自己没有得罪他。
秦真道:“我是师父的关门弟子,他不想别人知道这事,那香……也是他的意思。你想知道,直接问我便是,若是我有意隐瞒,你便走人,何必弄得自己难过。”
龙煊道:“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只是不想你为难。”
秦真道:“人生天地间,敬天畏地是应然,心中却不该有所畏惧。少爷磊落,需要你成全?”
“那万一你要真有点儿啥,啥少年人血气方刚的么……厄,不是,我是说,”龙煊将秦真扶了起来:“理是这个理,可你总是太坚持,自己便要受累。我给你烧水,这便先歇息了。”
说罢翘起个兰花指,风骚一点:“奴家先帮你把被窝捂热,死相,可别半夜三更再偷偷爬到我床上。这么大人了,不怕人笑话。”
秦真眨眨眼,不屑:“我自己愿意,就还真不怕人笑话。”
说罢快步走进房里。
“你要真是女的我便娶你。”
“俺这样粗壮的女人?”
“腰粗臀肥,能生养。”
“……”
龙煊望着他的背影,心道就是你这样的性子,以后得要得罪多少人,却又多坦荡宝贵。我怎么舍得离开,只是觉得自己配不上、求不得,感到十分苦恼罢了。
求不得。
龙煊其实早就知道,秦真有个师父,总在夜中来去的世外高人。这次急着找借口便用上了,但当真令他发愁的事,始终只能烂在心中。
他自嘲:“学十年佛,从未证得菩提。反倒是逆风而行,烈火焚心之时,得见菩萨。”
他孤独却让人温暖、嫉俗却热爱人世、懵懂纯真而坦荡无畏,他拈花时,自己便会微笑。不止是关心,是感到爱的时候,整颗心都是疼的。
彼时,那颗梧桐树苗尚幼弱,也不知能活到何时。压好土,被浇了些水,它便生气蓬勃地,煞是可爱。
年幼的生命,大抵总是有种无知的无畏。只是体内的生命力使然,一个劲儿地往上窜,抽枝生叶,迎接风雨,像极了当时两人的心境。
龙煊抬头张望,见四下无人,便单膝跪下,弯腰低头敛眸,嘴里轻声念叨:“反正早已还俗。”随即迅速用双唇轻啄一下梧桐枝叶,跟个吃了虫啄木鸟似的,满足幸福。
那个浮光掠影一般的吻,落得轻如鸿毛落雪地,却也映在了秦真黑漆漆的眼瞳里,让他觉得胸膛灼热,几近要融化。然而这是怎样的情感?
秦真只能说,是喜欢,如手足、如父母。
非是离不开,而是舍不得,如天定一般,难以言明,却实实存在。
“阿玄,你功夫不错么?”
“嗯?少爷遇到仇家还是流氓了?多半是登徒子,就欺负我家少爷……”
“闭嘴,擦到我眼睛了。”
“哦,是。我的武功是不错,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了吧。不是我吹……”
“闭嘴,我自己来擦。”
“少爷,您武功也不错……厄,虽说内力不够深厚,您主要是没好意思练么,怕样子难看,偷偷儿地躲着学。嘿,还别以为我真不知道。”
“……”
“别揉了,少爷,再揉头发都掉光啦。”
“喏,寿礼,今日是你二十几岁生辰了?”秦真从床头取出一支长匣,月白锦缎织的面儿,颇有些分量。
“也不知,应该是二十三四罢,不管了。”龙煊挠挠头,老脸红了起来,道:“这都老夫……老主老仆的了,还讲究这些个。”
秦真眼皮耷拉着,面无表情:“不要么,那我便扔了。”
龙煊恶狗扑食一般,连忙双手一拢,将匣子捧了过来。拆开一看,嚯,一条漂亮的腰带。他伸出食中二指,在腰带面儿上轻抚一路,原来暗藏玄机。这腰带背后有道凹槽,扣住、抽出,原是薄如蝉翼的一柄软剑,乌金似的刀身,不知什么质地,只是光华内敛、无比古拙。
秦真脑袋探过来,方才沐浴,被热气熏得有些困意,便搭拉着眼皮一脸无精打采,问:“会用不?不会要学啊,这剑可贵了,一两银子呢。”
龙煊咋舌:“不是传家宝也该是定情信物么,少爷花这冤枉前,不值当。”
秦真被他数落一番,脑袋脱了线,讷讷道:“别吵了,没乱花钱,我问师父要的。”
龙煊斜眼:“一两银子?”
秦真:“……划破了我娘一个花瓶。”
当夜月明,已是万籁俱寂的时候,秦真见龙煊两眼发光,来来回回摸着软剑,显是十分中意。自己便也跟着高兴起来,临时起意,遂让他去院里比划比划。
龙煊二话不说,径直走到院中,秦真便推开窗,趴在在窗台上张望。
他闭目凝神,停了片刻,呼吸越发绵长,几不可闻,似乎是在将内力灌入剑身。
龙煊忽然张眼,眼神凌厉如含了千万剑光,目光似能划破黑夜。
软剑得了内力,立马变得尖锐锋利,光华流转,片刻后赤炎升腾,活脱脱一柄绝世神兵。
旦听龙煊轻咤一声,也不知是什么古怪剑法,反正一柄软剑被他舞得刚健雄浑,气势汹汹、锐不可当。
银月高悬,星辰流淌过天幕,男人身子英武矫健,对月而舞,地上的黑影也如奔腾的水流。此时,天地间唯有他一人而已,不是杀伐,无关胜负。
只为落入一人眼中,刻入一人心中,此生足矣。
龙煊整个人都舒展开来,神情不再畏缩,浩然正气在他周身流转,他便如宝剑出匣,剑光照亮了天地;如重拾青锋的绝世名将,只一亮剑,便是气吞山河。
如此英雄,却甘愿卑躬屈膝,在自己身边为奴为仆。
秦真看得入神,悄无声息,龙煊落叶般归于床边,单膝跪地,额发沾了晶亮的汗水,眼神清亮,抬头一笑,问:“小人帅不?”
秦真摸了摸他的头,也笑:“好歹也一两银子的东西,算是烂锅配烂盖,总归是比你那打狗棒好上许多。”
“少爷,阿玄没有抱负,从来心无挂念。往后,只盼能伴你到白首。”
“你个挫货。”
“你却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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