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605 更新时间:11-12-18 09:21
苏绾月……就是我的表妹,豆芽。
现在大了,小姑娘知道爱美了,打死也不让我们叫她豆芽。她前些日子被叔叔接了回去,据说是叔叔考了好些年的功名,这次揭榜竟是端回了个榜眼。
一飞冲天一鸣惊人也不过如此。
他也算不忘本,去殿试之前先回来找了父亲,兄弟俩好好叙了叙旧。
我对叔叔的印象模糊得很,只记得是个很沉默的人,不大爱说话。随后,就记得他很敬重娘亲。
这次回来,他倒是没有像过去那样,傻愣愣的瞧着娘亲了。
叔叔带回了苏绾月,临走时说了句:“打扰了表兄这么多年,小女承蒙表兄的照顾,苏仲在此谢过了,日后若是表笑有什么事,只消一句话,小弟定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父亲微笑着和他拥抱,目送他们父女俩离开。
“中了榜眼,就能进朝廷做官了吧。”晚上吃罢饭,父亲阁下筷子问娘亲。娘亲正用筷子刁钻的夹着蟠龙黄鱼的鱼眼睛,听到话顿了顿,脸上现出几分思索:“大抵是吧,这事儿我们女人家说不上话的。”
“去求求你爹吧。”父亲闭上眼,深深叹了口气,“给由仁谋个好出路——他本就是个心高气傲的人,这么多年也算是苦了他了。”
我记得由仁是叔叔的字。
叔叔姓苏名仲字由仁,算命先生说他八字偏旺,但命里金弱,缺水。所以后些日子仕途艰难,不过命里多贵人,倒也不缺化解的法子。
看来父亲是想的周到,连日后都给叔叔算好了。
娘亲蹙起眉,脸上虽不情愿,但还是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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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些日子,听说叔叔去殿试面见了圣上。
这是老大的荣耀啊,虽然我心里对这不以为然,不过先生对此十分自得,好像去皇城的那个人是他一样。
“榜眼啊!”他兴奋地用手拍着巴掌,“多少年了,多少年咱们清河县没出过人物了!由仁有出息!有出息!”
我瞧他那欣喜的样子,感觉就像看见猪肉涨价的屠户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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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我放下书简,揉揉发胀的眼睛。先生又布置了背书的任务,可惜我天生脑子笨,这些深长的诗词就是记不住。
哎,这个时候,要是有个人过来骚扰我一下都好啊!
“继阳!!”
我闲的发慌,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叫我。回身一看,柳条子正挥着手向我走来。街上行人不少,他却自然的好像全世界只他一人。那份气度让我有些折服。
凉亭子里人不少,他一进来,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不管怎么看,这小子都是长得真好看啊。
略尖的下巴,狭长的凤眼,微挑的眉峰,光看脸就让人觉得无尽风流,眼下,他正翘着丰润的唇瓣儿露出微笑。
“继阳,帮我想个艺名。”走进了,他轻巧的翻进亭子,坐在我身侧。
微醺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露出好看的光晕以及一侧的阴影。
“什么艺名?”我不知道他们的规矩,有些好奇。
他就给我说什么戏子是个卑贱的行当,出来混讨生活的不能连累了爹娘的名声。再说了,老百姓们也不能接受一个长得美端端的戏子真名竟是叫二娃子狗蛋子之类的。
我听了扑哧就笑了。
“柳条子比什么狗蛋子好听多了,这么叫着不就行了。”说完,我还伸手捻着他的头发,“这三千青丝比那二月的柳条儿还顺呢。”
这就是赤裸裸的调戏了。
也不知道我是吃了什么药,搭错了哪根神经。
他一愣——他就连这愣神儿的样子都是好看的让人受不了。随后他拨开我的手,紧紧蹙眉,眼里闪过几分不悦:“别闹。”
听说前些日子他被喝多了的看戏人借着醉意调戏了,那么这么看来,会生气也是难怪。我见他真恼了,也不敢做次,乖乖的捧着书简做用功状。
他气恼的拍了我一下:“好好地,说正经的呢。”然后他又用细长的指头戳我的脸:“是不是又长肉了啊。再圆乎点儿就真看不见眼睛了。”
连小爷我的玩笑都敢开!我脸上虽嘟着嘴,心里却知道他已不气了,便大着胆子去作弄他。反手去掐他的脸,笑着说:“你倒是瘦了,脸上的皮都皱了。”
他也跟着笑,眼睛弯弯的,闪烁着明媚的光。
我的呼吸跟着一窒。
“好了,赶紧想个吧。班主说你要不想的话,他就随便给我取个了。”
“何班主会取什么样的名字?”我好奇地问。
柳条子捏着下巴深沉的思索,然后一脸痛惜地说:“大概会叫我‘柳树高’吧。”
我们俩脸对脸做了个怪相,开始狂笑起来。完全不顾身边儿那些人异样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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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班主没什么文化,但挺善良。遇见可怜的孩子,要是孤儿就给收养到戏班子里,长得好看的训练成戏子,稍差的就培养着敲敲锣打大鑔。每捡来一个孩子,他都得亲自给取个名字。但又不知道取什么好,索性就按照当时的情景来取名。
柳条子就是何班主在河边的柳树林里带回来的。
上次那个三锁,是何班主在三泉乡锁子营的一条街道上抱来的——孩子嘛,总不能真叫什么街角,街道这么个名字。何老人家苦思冥想,总算取了个地名的简称——这么个名字,在戏班子竟成了还算好听的名字……
还有什么水生,顺河,崖底。这些名字的意思我都不想说了,一听就懂。
有一个孩子惨得很,被人丢在了可能有野狼出没的草地。何班主带着人从那儿经过,见这孩子委实可怜,于是带了起来,顺便安排了个名字,叫曹青青。
而到孩子们长大了,他怎么取艺名呢,就取好听的白话。什么招财,德福,金宝,聚福,美丽,丽人。
要真让何班主给柳条子取名儿,别说我娘了,我自己都会因为嫌丢人而假装不认识他吧。
也许有人会好奇,戏子不是卑贱的行当么,那为什么已经成了我义弟的柳条子还要干这行呢?
我这么些年也问,为什么娘亲收了柳条子作义子,却没有帮他赎身。娘亲后来说了,说那孩子是真的喜欢唱戏,就让他唱吧。
柳条子唱戏的样子,专注的很,眼睛发光。平素总是带着挑衅的神态,那一刻就会格外的温柔。
一看就知道他是真的喜欢——那就让他去唱吧,至于戏子低贱,让家族蒙羞的事儿——就连娘亲都不在乎了,我还矫情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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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眯起眼睛催我:“好了,赶紧的。”
我心里一动,揪着他的衣摆问:“为什么让我来?”
“什么?”他一时没明白,侧着头的样子看起来无辜的很可爱。
我压低了声音,又问了次:“取名字的人,为什么是我。”
他一愣,然后酿开了深深的笑意。
“继阳啊。”他叹息着,脸上带着我从未想象过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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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帮他取了个名字,取得很随便,因为我后来害羞的不敢和他对视,只好假装翻书。正打开‘夜阑卧听风吹雨’那页,觉着夜阑两个字挺有意境,随口道:“就叫夜阑吧。”
本以为他要讨价还价一番的,谁料他认真地点点头,好脾气的说:“成,听你的。”
听着他恬静而清越的声音,我似乎又被迷惑了。我忘了他从什么时候起,就不唤我哥哥了。但我发现,我对这个根本不在意。
我好像更喜欢听他叫我继阳。
继阳。
我第一次这么喜欢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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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继阳啊苏继阳,你到底在做些个什么啊。
我拍着自己的脑袋,结果这一天下来,书没背成,字也没练——最最重要的是,先生布置的功课也没完成。
为什么要为了个怪小子恍惚那么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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