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995 更新时间:12-01-25 21:25
面前是盘盘佳肴,阵阵香气萦绕,勾人食欲,我站起身,为对方一击自己倒上满满一杯酒水,才坐下身。
“宫中御厨的手艺照旧是如此好。”将军嗅了嗅,望着色香味俱全的一桌子菜,淡淡的笑开了:“若我记得没错,清予最是喜好宫中御厨做成的乾果蜜饯吧。”
我点点头:“将军好记性。”
对面的人状似不满的皱起眉头,一双温和的眼稍往上提带:“你这般叫唤,若叫他人听取了反倒暴露身份,不如直唤霍逾罢。”
他说的是有几分道理,且他官职是武,我是文官,不存上下之分,但他好歹是昔日的殿下,还是不合理。我摆摆手:“不可不可。”
“那就今夜?”他直勾勾的看着我,瞳仁里蓄满着期待,我呐呐的不好推拒,只得半喜半忧含糊的答应下来,不过是今夜罢了,应当不会出些事儿吧?
霍逾又接着方才的话头说道:“我记着,你曾要学御厨做那菜,不过被训了一顿吧?”
儿时的事涌上心头,确实有那么一回事儿。那时霍逾告诉我我要被谴出宫了,小小年纪没心没肺,甚都没多想,只惦着御厨做的乾果蜜饯了。那是宫内才有的,宫外鲜少有人会做,我便打了包袱奔向那御厨跟前又哭又闹求着他教我,由于霍逾的指令,那御厨虽是为难,倒也教了。不过后来。。。
我淡淡笑了一笑:“是,父亲知晓了这事气的脸色发青,把我揪回去罚跪了一晚,说是堂堂男儿竟嗜吃,还做些女子的事。”
“你爹那是顽固,御厨可都是堂堂男儿。”霍逾调笑着,加重了堂堂男儿四个字。
“父亲总以为男儿志在四方,不该拘束于房,且监管家务内事以及准备膳食服侍等活儿都该是女子做的。”我忆起父亲刚毅的脸庞,那些线条的确是说一不二的堂堂男儿味。
霍逾执杯一饮而尽,又替自己倒满了一杯:“罢了,都是些往事,怎不喝些酒?”
我也没多客气,豪爽的干了一杯,不过是一杯酒,还不至醉,但我脑里有些昏沉,顺手将一堆事都甩到了一边,不必在细细的计较。我不喜碰酒,因为父亲说酒是极易引人消沉之物,一旦碰了酒,尝到放松的滋味,便不懂得如何为上头的人办事了。
“你这些年。。。过的可好?”面前温和的脸如旧,大概是入腹的酒给予了我些许勇气,让我把从最初见面就想问候的话语吐出唇。
霍逾微微一滞,我想我的问候太过突兀,打搅了他吧。
他勾起嘴角,露出略带苦涩的笑容。
“不过如此,苦,的确是苦,从高位上跌下来自然是要遭苦的。了然人心的假性以及自己的一无所有,不过所幸父王不算抛弃了我,至少让我入军,靠着自己往上爬。不管他是否打着算盘让我死在战场上,我都该感谢他。”霍逾的回答让我眉目黯淡,那个忠厚的霍逾,那个年幼的霍逾上了战场想必是惊恐交加罢。相比之下,我永远是窝囊的那一个,我杀了人便如此颓唐,他同样宅心仁厚,却日复一日的手沾血腥,痛苦又岂会少我一分?我掂量着,愈发觉得自己不够男儿。
每每与王上、容靖并肩,我总有此感:我仿佛是不知人世的婴孩,尽管世人夸赞我聪慧,但在他们面前,我就犹如班门弄斧。甚至童忌那般洒脱都是我所不及的,平日里听惯众人的谀词,因而愈发不甘落后于人,但他们的特质都是无法照样画葫芦到自己身上的,于是便挫败不已,这大概便是好胜心吧。
所谓人无完人,我也只能用这样的说法压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攀比之心以及无限的失落。
“因此我要夺得王位。”霍逾语气凌厉,他身后是一扇雕窗,此时月光从外泄露到内,映衬得他整个人熠熠生辉。
“即便认清了人心,仍然是爬向高位?”我不解至极,既然可以逃离这个乌烟瘴气的地儿,为何还要回来?
霍逾一派平和,仿佛我提出的问题是稚嫩孩童的玩笑一般。
“因为心难安。我不甘心,我自认十分优秀,我该是坐上王位的人。仅仅以拥有一个那样的娘亲而否决我的一切,这是不公正的。初到军营的时候,我受着苦,每夜都望着自己的手掌,发誓要用这双长满茧的手夺回我该得得一切。”
话题在不知不觉之间又绕回王位之争,尽管他艰苦的经历让我产生怜悯之心,但我的立场是不会动摇的。娘也曾说过,一个人活了一辈子,总是要苦过甜过,一切的人事都将成为一个人的转折点,是成或败,是仁或暴,一切冥冥中自有注定。而且我帮助他,会间接的推动一场战争,引发无数人的死亡,我还是不希望血腥的出现。
“先王给予陈掠的王诏,他已用了。”话锋一转,他端着酒杯轻轻地摇晃着,橙红的酒水在酒杯中荡漾,甚至有少些酒水洒出酒杯。
成了。
我淡淡的,面上并无起伏。这场战是必胜的,容靖王上共同出马,自然是不会给陈掠老贼一丝脱罪之理。但离彻底扳倒陈掠一伙儿还差的远,如今局势一触即发,说不清有几分胜算,还是十分凶险的。我叹了口气,这回陈掠一连失了独子以及保命的王诏,在百官面前也算失了颜面,又偏偏算是拜我所赐。这几日我还是小心些躲着,他就如恶狼一般,虽是老狼,但惹急了遭殃的还是我。最近已经是不能动他,只得偷偷派人想法子弄垮他手下的虾兵蟹将。我还得拜访一下元昭殿下,请教他是否有良计再对付陈掠。
我独自沉浸在思量中,刚回过神来便见霍逾深情款款的凝视着我,我扬起僵硬的嘴角,勉强的划出一个笑容。
---我喜欢你。
我叹口气,想起那突然的话语。说起来,若是个女子倾心以对,也许我会试着与她相处,若是合得来,纳妾娶妻也不是难事。父亲与娘早去,我就没了高堂,顶多是让清致来罢了,也不必夸张的求王上赐婚,自个儿上门提亲便完事了。但这是个男子,还是个从小相识,我将他当做亲兄长一般的一个人物,实在是为难。拒,总怕着让他失脸面,一气之下与我恩断义绝;应,这自然是不可能的,苏家好歹是个大户人家,我与清致是唯一的苏家人了,清致娶了个目不识丁的妻子,且远离临水,说道继承家位,他那儿子小包子也不中我的意。故我是必须成家立业,留个儿子成为苏家人的,我可不想王上的孩儿无苏家人的辅佐。
“清予,你总是如此,为人淡漠,拒人于千里之外。”对面的人笑了笑,颇有无奈的神色。
我微微一惊,茫然:“拒人于千里之外?”我眨了眨眼,素来只有人赞我为人温和,不记仇,怎么他就品出了一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味道?
“是,你总是自顾自的想着,从来不和别人商讨。”
“那是因为,父亲说过大男儿应当做到心中有数,自有定夺。”也许人都是听不得自己的坏处的,我急急的出声辩解。
霍逾却摇了摇头,一个个我从未想到会组合在一起用在我身上的字从他的唇中蹦出:“不,你不相信别人,因此你不会告诉别人你在想什么,而是端着一副高深莫测的神色。你幼时并非如此,大概是你爹爹的去世造成的吧,所幸你还是一样的良善。”
我低下头,不发一言。
从未觉得我在他人眼中是那样的人,尽管他说的都是事实,但我以为我隐藏的非常好。
“菜凉了,吃菜。”
菜自从上来到现在一直都没人碰过,因此都是冰凉的,我夹了一块酱肉塞到嘴里,只听得对面的人忽然又吐出一句话:“清予,莫要靠着你爹爹与你娘亲的训诫过一辈子。满脑子都是你爹娘的话语,那你如何得出自己的话语?”
我心下一凉,口中的肉愈发的食而无味了。
爹娘的训诫助我成过许多事,而我也是靠着这些事成为如今的苏清予。所改就改,哪有那么轻易?何况我又不是单单照着他们说的办,我有几分不服气,认为他是不了解我的为人,毕竟相隔多年,因此想不到一块儿去了吧。
我想反驳,又怕他说出更多让我难以招架的话,就不开口了。只是脑子依稀勾勒出一个人的脸,他总归是了解我的,我的想法总是与他的想法交汇。
“清予,你可曾想过,你跟着霍叡是错的?”
对面的人又悠悠的抛来一句话,我僵了僵,他今夜分明是刻意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动摇我。我有些气恼,方才差点叫他引走了,正要截住他的话,身后传来一个无比熟悉的醇厚声音。
“镇国大将军莫非就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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