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章节字数:4333  更新时间:12-01-21 1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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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燕宫内呆的这五年,日日夜夜担忧的便是此刻,我时常想,只要让我活着,做什么都可以。

    可是,这样坚持真的是对的吗?在这世上,会有谁期望我能活着,或者,又有谁值得我活下去。

    总会有一死的,早死晚死有何区别。

    我的双手慢慢握上剑身,它如此锋利,我清晰的感受着划破皮肤刺入骨髓的疼痛,却又一点也不觉得痛。妖艳的红色血液至我的手掌中溢出,温热黏稠,沿着手腕滴进我的衣袖里。

    再次仰头淡淡的看着燕王,亦如天牢内初次见他,可惜这一次我再不会去拉他的衣角,苦苦求他饶我一命。

    他仍旧握着剑柄,默默注视着我,时间仿佛停止一般,我对他露出此生最灿烂的笑容,抓紧了剑猛朝自己胸口刺入。

    鲜血喷涌而出。

    一切发生得如此之快,叫人措手不及。最后映入眼中的,是燕王一脸的呆愣。

    我不顾巨痛,满意的闭上双眼。

    算不上是苦肉计,那一剑我刺得及其用心,确实做好赴死的打算。

    如今看来,上天还未想亡我。

    我悠悠从混沌晕眩中清醒过来,房内摆设一如从前,看来,应当是安全了。

    站在床边的绿池发现我睁开眼睛,连忙弯腰迎上来问我:“慕容公子,可有不适?”

    眼前的脸渐渐变得清晰,眉清目秀,我认出是他,想要开口,却发现这竟十分困难。他去倒了一杯茶喂我喝下,这才能发出虚弱声音:“我睡了多久?”

    “三天三夜,太医说,公子若能醒来,就表示无碍了。”

    原来才过了三天,我还以为能一觉数年,桃花依旧,物似人非。

    从绿池口中可以得知,燕王应该是饶了我,否则也不会叫人来医治。不过,我双眼微眯,这一剑之仇,总有一天是要讨回来的。

    太医说得无碍是指无性命之忧,就算我彻底醒来,仍旧全身无力,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常常疼得全身抽搐。燕王虽吩咐生死都不必向他禀告,却还是遣来绿池专门照顾我,可见,他也未对我完全无情无义。

    养病期间,我虽然没日没夜的睡觉,但其实伤口的锥心之痛让我没有半刻真正入睡。

    耳边总有细微的声响,我闭着眼,想睁又睁不开。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到身边有一个人,正真真切切地看着我,这个感觉特别熟悉,好似我与他认识了很久,相处了很久。

    他站在那里许久,似乎还说了话。

    紧闭着眼,集中注意去听他在说什么,反反复复反反复复只有三个字。

    “对不起,对不起。。。”

    我完全清醒过来。门窗紧锁,房里什么都没有。

    我再将视线转向手中,那里握着一块玉佩。

    晶莹剔透。冰清玉洁。

    这不是冯钧的玉佩吗?

    说来奇怪,我只在第一次见他时看他戴过,居然一直恋恋不忘,到了现在,仅凭一眼便能认出来。

    正好绿池端了药进来,我便问他是否有人来过。

    他小心打探我的脸色,十分卑微:

    “是冯郎中。他见公子正在熟睡,站了一会就走了。”

    “他可是来看我死了没有?”我十分不悦。

    这人耀武扬威,居然到了我的地盘。

    绿池坐在床边伺候我喝药,突然抬头看我,关切道:“公子应心情愉悦,这样伤口才好得快些。”

    心情愉悦?

    只要在这宫中一日,便万不可能有愉悦的一天。

    愿我能快些痊愈,还有太多事,等着我去做。

    见我喝完药,绿池去将火盆取出来添炭烧旺,然后再过来床边替我脱衣换药。

    这还是至我醒来后第一次看见伤口,隐隐泛红的纱布渐渐退去,那剑伤就在胸口正中,又深又长,皮开肉裂,十分丑陋。

    绿池把药膏均匀涂在表面,既小心又娴熟,用力恰到好处,虽很刺痛,但能够忍受。

    牵扯到痛处时,我不由自主皱眉咬牙,他慌忙停下来看我,我示意他继续不必理会。为了转移注意,我打量绿池良久,总觉得这个侍童,处处谨慎,看是柔弱其实很冷静,十分与众不同。便寻了个话题问他:

    “你进宫多久?”

    “十余年了。”他手上动作不减,回话声音很悦耳,恰好让我听见。

    看他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居然都算得上宫里的老人了。我眨眨眼,漫不经心:“你觉得燕王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知。”他头也不抬,五指纤长白皙,十分灵巧。

    偶尔触碰到伤口,也能感觉到暖意,我莫名有些烦躁。“那你倒是知道什么?”

    他依旧垂着头,仔细替我抹药,未发一言。我觉得他根本是存心不与理会,完全未将我放在眼里,于是故意嘲讽:“那你可知道燕王派你来这里是做什么?”

    “知道,王上叫我好好照顾公子。”

    “是照顾还是监视?”我伶牙俐齿,唇枪舌战。

    闻言他紧张地在床边跪下。

    好似在嘲弄他,其实是在自嘲罢了。我寻了一缕头发,放在已经愈合的手心里,慢慢把玩。

    斜眼瞟他,忽而笑道:“开个玩笑,何必当真,过来替我穿好衣。”

    “是。”恭恭敬敬,一如往常。

    可我心中有数,绿池这个人,绝非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普通。

    照顾也好,监视也罢。只要燕王尚有一丝注意在我这里,都是值得高兴的。

    又过几日,我终于可以落地下床,昨夜下了整晚的雨,早上便瞧见窗外阳光明媚,叫绿池扶我到外面走动,果然天气十分舒适,让我很惬意。只是可惜了满地的落叶。

    我忽而想起那满园的芙蓉花,不知是否此刻也只剩残花败叶,留得一地唏嘘。

    兴致一起,我就缠着绿池带我去那园子。

    他起初有所推托,定定的注视我的眼对我说:“王上跟冯郎中时常去那里,恐怕。。。”

    “哪有那么巧的事。”我对他的担忧不以为然。

    或者说,我根本就是希望能遇上他们的。

    仔细算来,冯钧入宫不过才三个月,我与他相见不过三次。

    但好似天生一对仇家。

    我总能因他受尽各种凌辱。

    我想,没有谁的运气会一直好下去的。而冯钧的好运气很快就要结束了。

    越想我就越觉得通体舒畅,仿佛一身晦气都随风而逝。脚步也变得轻快起来。

    正在得意之时,右脚突然一跛,脚踝处刚好撞到上一颗石头。绿池挽着我的手臂,焦急问我有没有受伤。

    我淡淡道:“无碍。”

    我面色如常,他也并未在意,依旧搀扶我往园里走去。

    一路走来,越发感觉到此园是被人精心打理,虽然芙蓉花凋零得七七八八,地上却半点残叶没有。

    悠扬的琴声从那亭子里传出来,我每走一步都觉得履步维艰。

    风将那轻飘飘的纱帘吹起了又放下,隐隐约约得见两名男子相对而坐,一人饮茶一人抚琴,闲情惬意。

    暧昧的香味也被风吹得到处都是。

    绿池不愿再前行,停在那里,低下头小声制止我:“王上跟冯郎中在那里。”

    我又不是目不能视。

    但我不想理他,只顾着一意孤行。

    “慕容公子。”绿池在身后呼唤,声音出奇的大,似乎要故意惊动谁。

    果然,琴声截然而止。有人出声呵斥:“何人在此打扰?”

    这人意气风发,指点江山,满身贵气不可言喻。

    这便是燕王。

    从我第一日见他到此时,他似乎一点未变。永远一副运筹帷幄高高在上的模样。即使说着绵绵情话,也要高人一等。

    当然,这是他对着我的态度。若是面对冯钧,做着何等姿态,我就不得而知了。

    我小心调整好表情,忍着身体不适,走向亭内勉强向燕王行了个礼。

    他挑眉看我,十分不悦:“朕说过,再见你一次,就处死你一次。慕容仪,你是否未将朕放在眼里?”

    “王上要处死我,我并无怨言。只怕,”我抬头若有所示意看了一眼左侧的冯钧,继续躬身进言:“只怕王上会被奸人利用。”

    骤而响起一声琴音,我和王上都循声望去,身着白衣的冯钧,面无表情一下一下地调试古琴,仿佛置身事外。

    回过神来,燕王端起眼前的茶杯,嘴角斜挑,看着我好像在看什么笑话:“哦,那你倒是给朕说说,这个奸人是谁?”

    “正是冯郎中,冯钧。”我一口咬定,十分斩钉截铁。

    燕王停了抿茶的动作,若有所思的看着不为所动的冯钧,又掉过头。说:“慕容仪,你最好有凭有证,否则,朕会派人将你五马分尸。”

    这恐吓陡然叫我格外心虚。但后退已无路,我必须拼死一搏。

    死并不可怕,但死在此时,死在区区一个冯钧之手,实在叫我甘心不得。

    我满身怨气。我说:“那日,王上仅凭一张地图就降罪于我,但事实是,我从未做过有愧王上之事。王上可曾想过,这根本就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那陷害我之人,定是冯钧无疑。”

    “你是说,那王宫地图并非你所绘?”燕王淡淡问我,心思难料。“那钧儿从你的床下找出来,你又做何解释?”

    “敢问王上,当时可有人证?”我正襟相问。

    燕王指指冯钧,言道:“钧儿,你来回他。”

    直到这时,冯郎中才说了第一句话,他说:“没有人证。”

    不知他是临危不乱,还是胸有成竹,处处冷静,处处淡然。

    这真是不好的感觉。我微微一笑,又问:“那冯郎中,你好端端的,干嘛要去动那床?”

    “我习惯朝西而睡,所以想将那床挪到东边去。”他冷言相辩。

    “哦。”我继续朝他笑,不紧不慢的说:“可据我所知,那紫檀做的床十分沉重,即使是两人相抬也十分吃力,看冯郎中文质彬彬,手无缚鸡之力,也不知是如何挪动的。”

    冯钧冷冽注视我,我依旧回他一个笑容。

    “依慕容公子所言,你是怀疑我伪造了那幅地图,然后陷害给你?”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除非是愚蠢至极,谁人听不出我话中意思,我并未回答他,给他一个“难道不是吗?”的表情,同燕王一起等着看他如何自辩。

    “王上,你也看见,那地图纸张泛黄,可见年代已久。我入宫不过三余月,难道在多年以前就开始设计陷害慕容公子么?”

    冯钧也察觉到燕王有所动容,连忙向他求助。这于我而言,却是大好事一件。

    “冯郎中,你以为王上跟你一样,毫无见识。将新纸变旧纸的手法,在民间不知凡几,其中最简单的就是在火炉上烤上一烤。冯郎中,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吗?你昔日故意向王上请求搬到我的住处,便是怀了此番心思罢。冯郎中,你实在用心狠毒,天理难容。”我字字珠玑,口若悬河,一点余地也不留。

    因为我知道,只要留下余地给他,那满盘皆输的便是我了。

    “王上,我一向光明磊落,字字属实。”冯钧愤然站起来。

    我也不甘示弱,字字情真意切:

    “王上,难道我如此愚笨,将这般重要的东西藏于床底,如何藏?为何藏?这实在不符逻辑,恳请王上还我清白。”

    我二人均朝燕王看去,其实事实真相到底如何,并不重要,全然只凭燕王的一句话罢了。

    自从冯钧入宫,我便莫名被冷漠,我一直怀疑,燕王是有所目的。我向来自以为是。

    我想,这个赌注未免下得太大了些。

    但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燕王面无表情将我们各种打量,最后将目光停在冯钧身上:“钧儿,你便向仪儿道个歉罢。”

    我将手捂住胸口,那里的剑伤尚未痊愈,时时疼痛,时时叫我寝食难安。

    “王上,我并未做错,何须道歉。”冯钧他,很惊诧,很愤怒。

    可我不同,我向来宽宏大量,敬贤礼士。我满脸堆笑,走到他身边,以食指和大拇指轻拉住他长长的衣袖:“冯郎中,我为人一向大度,只要你说声对不起,就不与你计较了。”

    “何必惺惺作态。”

    说完,他一扬手,我于是右脚一拐踉跄向后,狠狠跌倒在地,撞到身后柱子,顿时觉得天旋地转。

    只听得燕王怒斥道:“冯钧,你实在太过放肆。”

    “我,我不过轻轻碰他一下,”冯钧被吓得语无伦次,愣愣地盯着我:“慕容仪,你不必做戏,你,你快些起来。”

    我哪里会去理会他,翻开衣,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艳红艳红的一片,将白净的鞋袜染得面目全非。

    我伸手要去拖鞋,但是一点力气也没有,燕王此刻来到我的身旁,蹲下来查看我的伤势,我疼得大汗淋漓,语不成言:“王上,我,好疼。”

    也不知是哪里疼,我眼中蓄满泪水。在他面前,我从来不知尊严为何物,我只知道,他多看我一眼,多留在我身边一刻,我便能安然的多活一天。

    我终于得偿所愿,在他怀中安心的晕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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