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5950 更新时间：12-05-12 22:27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官场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间，不胜人生一场醉。
韩至玄今天破天荒一身素白的打扮，袖口领子处绣着几朵精致的君子兰，身形挺拔高瘦，白衣紧贴着身体，勾勒出他修长俊朗的背影，十足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韩辰来房里叫他出门时，看到他这一身打扮一时就呆得竟忘了言语。
看惯了韩至玄平时一身的玄黑，这还是头一回看他穿得这么文雅清贵的，难免有些不习惯。
“小少爷，你这身打扮想必仿的是唐府中那大才子的吧！”
韩至玄听他一语中的，脸上红了一些。“谁说的！人家穿得有我好看吗？”
韩辰咽了口口水，大着胆子说：“还真不要说，人家穿得可比你好看多了，那模样当真和天上的神仙无二。你呢……我还真不好说……”
韩至玄听他这么不给自己面子，一时就气极，直把人推搡着撵出门去。
“滚，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信不信扣你一个月的工钱！”
韩辰听他要扣自己工钱，忙讨饶说：“小少爷，别介啊！我错了还不行。你最帅了，那叫个惨绝人寰，人神共愤呐！”
韩至玄睨了他一眼，“少拍马屁！”心里倒确实是舒服了些，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脸色却是大变，有些不好意思的小声问韩辰：“你说，丹邑见我穿成这样会觉得怪吗？”
韩辰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安啦，人家又不见得告你个什么盗版抄袭的，大不了再夸张点就是看看今天太阳从哪边升起来罢了。”
韩至玄怒瞪他一眼，懒得再和他废话，便绕开他向外走去。
“你这奴才古往今来就这么一个奇葩，将来怕是要留名史册的吧！”
韩辰憨憨一笑，急步跟上。“小少爷，你高看小人了。什么样的主子出什么样的奴才嘛！”
韩至玄顿时有种躺着中枪的感觉，心中一阵恶寒，彻底宣告阵亡！
两人走在去皇宫的大街上，韩至玄这身耀眼的衣装一时竟惹得街上的好些女子都来围观。从此在长安的女子心中便又多了一个穿白衣的韩至玄。
韩至玄一看就是一个到处沾花惹草的主，一路上见到姑娘就展齿一笑，摆出他招牌式逢人变电的暧昧笑容来，满满一大街的姑娘脸上一时都红透红透的，有些竟还拿着秀帕捂着嘴痴痴的笑。
当真是忍发“灿笑”惊满座，两行红粉一时回啊！
韩辰跟在韩至玄身后，怨怼地看着身前白衣飘飘，无比自得的某人，越看越是真心觉得这人玩世不恭的性情彻底是毁了这么件上好的衣。大概是实在是受不了这么多美女丑女眼神的围攻，干脆一步上前，不满地扯着韩至玄向皇宫大门奔着去了。
韩辰拉上韩至玄跑到皇宫门口，掏出令牌给两旁神色一动不动，望之如死人的侍卫亮了一下，不等人家点头便又匆匆拉着韩至玄向宫内跑去，一口喘气的机会都不给他留。
韩至玄被他搞得莫名其妙，一个用力便把拉着自己跑得特欢的某人拽止了步。
“够了，你到底想怎样？从今天一大早就开始和我抬杠，上个街还不安分！”
韩辰不满地瞟了他一眼，“不务正业！叫你今天出门是来进宫的，谁叫你上街招蜂引蝶的？”
韩至玄哗啦一下抖开手中的纸扇，说不出的风流倜傥。满眼笑意地打量着韩辰，“小辰，嫉妒就说嘛，现实总是要面对的。”
韩辰顿时一脸的鄙夷之色，“我嫉妒你？我嫉妒你作甚？嫉妒你背后欠了一屁股的风流债呢？还是嫉妒你身后惹了一大堆的麻烦呢？”
韩至玄见他嘴皮子利得厉害，懒得再去理会他，便摆摆手想把他打发走了，耳根子也好清净清净。
“给我滚回去，在这儿叽叽喳喳的，一会儿怕是还没见得着龙颜就被你活生生吵死了！”
韩辰气呼呼地鼓了鼓脸，“你以为我愿意陪你来啊。要不是老爷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乖乖等着你，我还宁愿回家睡大头觉呢。跟你来尽遭罪！”
韩至玄收起扇，就要去掐韩辰的耳朵。
“哟，胆子大得敢骑到我头上了嘛！到底你是少爷还是我是少爷？叫你干嘛就干嘛，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
韩辰吃痛，忙软了下来。“好啦好啦，回去就回去嘛，不要动手啊！”
韩至玄算是放过了他，不满地松开了手。
韩辰使劲的揉着自己惨遭蹂躏的耳朵，呼着大气一个劲地抱怨。
韩至玄不怀好意的盯着他，“怎么？还要我送你不成？”
韩辰怒瞪他一眼，“哼，走就走！”说完便心不甘情不愿的嘟着小嘴向宫门口离去。
皇门口是越来越多来上朝的官员，成群结队的走在一块，或是有说有笑，或是脸红脖子粗的，聚在一起高谈阔论着什么。韩至玄秉着内力，方才听到了远处飘飘忽忽传来的说话声。
“李大人啊，你向来是精明能干，倒是与我说说这次圣上会相中谁啊？”
那个貌似姓李的大人干咳了几声嗓子，似是很自大的说：“要我说啊，定是韩府的三少爷，皇上一向很器重韩大人的，这虎父无犬子嘛，韩小少爷也不会差到哪儿去的！”
“可是我听人说啊，韩小少爷向来是以不学无术，游手好闲著称的呀！”
韩至玄听到这话，脸色顿时黑了一大片。
敢说我不学无术？！我这分明是年少轻狂，年轻有为，风华绝代，风流……韩至玄自己想着想着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忙扯回飞得老远老远的思绪，继续听他们说。
那个貌似是李大人的人又接着说：“好歹人家皇上看在韩大人的面子上也不会给他分个什么生僻，吃力不讨好的官职。”
那人附和道：“是了是了……你说种孩子命怎么就这么好呢！”
韩至玄这下脸色就全黑了，手中的纸扇被自己捏的咯吱作响。
要还真能再投一次胎，绝不再做这累人的韩小少爷，无论干什么都顶着韩府的万丈光芒，活得一点儿都不自在，背后还要遭人这番闲话。
韩至玄越听，心里越不爽，就要跳出去把那两人狠狠揍上一顿解解气。脚步却在下一秒止住了。
迎面走来的是一个再突兀不过身影，一身墨绿的长裾，韩至玄想都不用细想，便知道来人定是徐况！徐况见到他也是微眯着眼，礼貌性的笑了笑，停在了韩至玄身边。
韩至玄只觉得徐况是个很怪的人，但具体怪在哪里呢，就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一时双双竟都沉默不语，韩至玄觉得尴尬，最后还是自己先开了口，这一问却是出乎徐况意料之外的。
“竹子，你说实话，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徐况一愣，原来韩至玄还耿怀于上次清晨的那件事，也怪自己说的太含蓄，但是终是时机未到，现在说毕竟不合时宜，怕是会弄巧成拙。
徐况突然就笑了，笑得韩至玄心中一股莫名。
“我早就和你说了，鄙人扬州徐况字靖书。”
韩至玄也冷冷的笑了笑，“你当我天真，一点都看不出来？你可没那么简单吧！”
徐况悠悠的张开那把泛黄的纸扇，戏虐的看了韩至玄一眼。
“那照你说，我复杂到哪儿去了呢？”
韩至玄一时无话，这点还真问到他了了，这人究竟哪里不对劲呢？
韩至玄只能再次硬着头皮问：“那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徐况眼含笑意，心不在焉地开口答道：“知道总归是知道些什么的，可惜啊……”
韩至玄追问：“可惜什么？”
徐况收了扇，越过韩至玄的视线向更远处的天空望去，自嘲性地笑了笑。
“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
韩至玄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感慨搞得有那么一瞬间的一愣。就听得背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和梦中的一样。
韩至玄转身，正是顾丹邑。
“靖书何出此言呐！”
徐况礼貌地对他笑了笑，行了个平辈礼，顾丹邑还之。
“只是实话呐，深于尘世难免要沾些俗气的，靖书毕竟只是凡夫俗子啊，也没什么修为。”
顾丹邑对他露齿微微一笑，却不知一旁的韩至玄早已乱了心神。
顾丹邑转头看到一旁的韩至玄也是一愣，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纨绔少爷穿这么文雅的白衣，说不上合适，却也到底说不出到底不合适在哪里了。总觉得这件素雅文气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倒穿出了一股风流味。
顾丹邑心里笑了笑，这人本性难移啊！
韩至玄越看顾丹邑越觉得好看，尤其是穿了青衫的顾丹邑。素黑的衣将他的脸映衬得更是白净清秀了些，眉宇间淡淡的哀伤也被黑衣高昂的气质消磨殆尽，韩至玄竟在其中品出了一丝张扬的气息，将这张脸带出了活力。
韩至玄看着看着就呆了片刻，直至顾丹邑碰上他的视线，这才慌忙收回自己的心绪。顾丹邑倒是落落大方，对他淡淡笑了一笑。
唐赋走上前来拍了拍韩至玄的肩，韩至玄明白他所指何事，当下看了顾丹邑一眼，点了点头。
众上朝的大人见新科仕子聚集于此地，便纷纷凑上前来寒暄几句。见人群中还有进士一甲顾洛卿更是带劲。直夸顾丹邑年轻有为，才华学识皆有过人之处。顾丹邑答谢得谦卑有礼，进退有度，不知道的还真当他是个官场老手呢，连徐况都不免暗自佩服，自叹不如。
说话间，宫内悠长的晨钟响起，众大人都忙整顿自己平整服帖的官服，正了正自己的官帽，辞了众人谨小慎微的朝大殿内走去。
韩至玄，顾丹邑这批仕子跟在太监总管高公公的后头，静候这所有的上朝大臣入殿去。
身着华服的赵鉴，头戴耀眼的红冠，自韩至玄身边走过时冷冷的哼了一声，韩至玄也不客气的回瞪他一眼。
赵鉴不以为然，心想今后你就落在我手上了，看你还狂不狂得起来！
却是走到顾丹邑跟前，附在他耳边，眼神寒凉，阴阴的说。
“政治斗争中才华是负累，只会让你死得更快，更惨！你到底是为何执迷于仕途呢……哈哈哈……”
声音不大，但在场的没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众人的脸色均是一白。
韩至玄受不了这气，就要跳将出去教训赵鉴。
顾丹邑轻皱双眉，对他使了个眼色，韩至玄想起唐赋交代的那话，不甘心的放下了手，在心里狠狠地问候了赵鉴祖宗不下十遍。
赵鉴不怀好意的冷眼扫了众人一圈，转身便提步向大殿内走去。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身后一个悠悠的声音响起，有种深深叩击命运的魔力，像是一语道破了前世今生。
赵鉴回头，是一个陌生的面孔，面无表情的直盯着自己的瞳孔深处，像是迫切的想看穿些什么。
赵鉴心头猛然划过一丝心虚之意，扭头避开那人的视线，径直走了。
这下全数的人看的不再是赵鉴，而是一旁刚才开口了的徐况，眼神里满满的复杂和不懂。徐况礼貌地回众人之一笑跟着高公公进了大殿，众人紧随其后。
“——上朝——”
随着高公公尖厉刺耳的声音响起，众大臣齐刷刷一片匍匐跪地。
“吾皇外岁外岁万万岁。”
空旷宏伟的大殿上空竟回荡着沉郁洪亮的朝拜声，久久不散去……
韩至玄偷偷瞄了周身一眼，身前自右至左依次分别是顾丹邑，徐况，张笛。左边是唐赋，再往左看去就见一个满头大汗，浑身抖索不住颤抖的仕子。似是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而太过紧张，上下牙不住打撞，发出“咯嗒咯嗒”的响声，在静寂偌大的大殿里格外清晰。
唐赋似乎也注意到了身边那人，侧脸看了韩至玄一眼，又小心地向左边看去。
那人听得身后稀疏零星的轻笑声，更是难堪得把头埋得更低了。
唐赋偷偷的伸手过去轻轻捏了捏那人满是冷汗的手，那人略惊了一下，抬头向唐赋看去。唐赋对他安慰的笑了笑，以示他不要太过紧张。那人立马低头红了脸，看样子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似的。
韩至玄竟然有的没有乱想起张笛看到会怎样，想必又要亮出那张比锅底还黑的臭脸来了吧。想来就觉得好笑，就怕自己笑出声来，韩至玄扭头就向右边看去。
一转头就吓了一跳，眼前近在咫尺，在眼底无限放大的老脸不是自己老爹又是谁。
韩苍刚才就见韩至玄在一旁左顾右盼的，心想这小鬼真是做事不分场合，尽不让人省心。这会儿看到自己时又是一副像看到了怪物的表情，心里不爽地白了他一眼，张了张口型示意他安分。
韩至玄撇了撇嘴，扭头就不去看他，留韩苍一个人在一旁吹着胡子干瞪眼。
赵文帝自大殿内侧走出，身着龙袍，头戴碧玉珠帘冠。一脸肃然，不饰任何表情，每一步走得都满是威严，说不出的尊严华贵。
顾丹邑抬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紧手握了握腰间的竹扇，眼底滑出一丝决绝。
赵文帝入座后，高公公忙上前替他整了整身上的龙袍，赵文帝挥手打发他下去，便朝众大臣道了声“平身”。
待众大臣立定后，赵玮便将新科仕子好好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却落到了后排最右边最耀眼的韩至玄身上，嘴角扬起，笑着开口：“朕纵观庙堂之上，皆是风云之辈，深感欣慰。朕早闻韩小少爷在外大名，怎么有这闲心来我这仕途上走上一遭？”
韩至玄听赵文帝和自己说话，赶忙上前一步，行了个大礼，毕恭毕敬地答道：“以我辈绵薄之力兴我大勖无限河山，在所不辞！”
赵玮的笑意更是浓了些，当下便称赞道：“有志气！是我大勖好男儿！有尔等贤士，我大勖王朝的兴盛便指日可待了。”
徐靖书眼角微扬，似明非明的看了身后的韩至玄一眼，心中冷冷的浅笑三声。
兴盛？指日可待？怕是等到那天也早已改朝换代了吧！
高公公上前耳语了几句，赵玮当下正了正自己的神色，收回脸上的笑意又清清嗓子，看架势像是要正儿八经开始干正事了。
“朕早闻本届科举全权由韩大人亲自掌执，这挑出来的也定是人中豪杰。为了公平起见，本次殿试朕决定采纳贤弟宁安王的建议，抽签定题。”
此言一出，堂下立时一片哗然之声。有称好的，自然也有称不妥的。
那些仕子站在两边大臣中间，怔怔的不知所措。
韩至玄看了一眼人群最前面的赵鉴，却不料赵鉴早在那儿瞪了自己不知几回了，嘴角是一丝阴险的笑意，看着后脊便是一股凉风吹过。
赵玮向众人摆了摆手，示意大伙安静。顷刻间沸腾的大殿便又在一时间内归于平静无澜。“众爱卿想必都有自己的看法，朕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大勖江山作着计划的。但是这次朕意已决，朕亦考虑到了其中各利害，自是也打算好了的。”
大臣们听赵文帝把话都说这份上了，也不好自己再说什么，只好一齐跪地直呼圣上英明。
赵玮挥手便遣高公公手托金盘供各仕子选签。
顾丹邑伸手任意取出一签，翻开竹面一看，脸上的神色却是一怔。
高公公注意到他微变的神色，远远地朝赵鉴扬了扬眼角。赵鉴会意，眉宇间一泓快意呼之欲出。
徐况眼角微挑起，朝高公公笑了笑，眼中的意思复杂莫测，高公公忙扭头避开，狼狈地回之一笑，心虚的不得了。
待前排三人选好题签后，高公公便又重新理了一遍盘中剩余的题签，满脸堆满了笑容送到韩至玄面前。
韩至玄见人家笑得没来由，心里暗骂了一声老狐狸，也不吝啬的对他灿烂一笑，却硬是绕过了离自己最近的那支题签，伸手取了最远处的那支。
高公公难堪地收了笑，手略微的抖了抖。
韩至玄翻开竹面看了一眼，嘴角是一丝大大的笑容。
为臣？真是个好题呐！
赵玮见众人脸上有阴有晴，变幻不定，心想这次殿试定是有趣得多了，赵鉴的这个主意是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呐！
“众贤才都是精英之辈，众千人中的翘楚，这题目想必定考不倒你们吧！方才见尔等若有所思状，是否有底了呢？如若一切准备就绪了，尔等便可依序答题。”
众人点头应是。
顾丹邑是为一甲，按序而言应是第一人，便一步上前，静候发问。
赵玮方才没注意到他，一身素黑的衣夹在众位大臣之间倒确实是不易发现，难引得人以注目。
这人远远望之，面若冷霜，水色双唇，周身洋溢着清秀之气，望之亦如神仙。举手投足间，清傲而不失雅意，谦卑而不失傲气。这清傲是最直接的观感，亦是最接近本质的刻画。
“这位书生清气逼人，想必是一方大才子吧！贵姓？”
“免贵姓顾，名丹邑，字洛卿，号晚晴，洛阳人氏。”
答得不卑不亢，不夹杂丝毫情愫。
如此平淡的言语，赵玮还是生平第一次领教到，虽说心里百般不是滋味，但究竟是纠不出些什么不是来。
只好难堪的笑了笑：“洛卿，好字啊。朕很是好奇，你抽中了什么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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