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5938 更新时间:14-02-28 14:42
“消消气,消消气,生气会老得快。你看这么漂亮的脸,生了皱纹就难看了。”先知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讨好,满脸诚恳地说着与他的身份和为人极度不符的假话,对于先知睁着眼睛说瞎话,小言并不理会,面无表情地用左手上下捏着右手,看也不看皱纹满面的先知僵硬脸上扯出讨好的可笑的样子。“袅儿,不要生气了,你看你漂亮的小脸都不那么好看。来,笑一个,别老紧绷着脸……唉,人老了,招人嫌了,袅儿嫌弃我这个老头子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我不如去上吊,说不定袅儿就只会记得我英俊风流的曾经,忘了我现在老态龙钟的样子……我这就去死……我要去上吊……不要拉我,让我死了算了,我活着也只能招袅儿的嫌弃。”
看先知在那儿自己一个人演戏玩儿的正开心,小言换了一只手,用右手来来回回捏着左手,听到先知说她嫌弃他,明明知道他是在作戏,心里还是觉得酸涩。看到他扭捏作态,一边吼着要去上吊,一边用余光注视着她,上身已经前倾,双脚却像钉在地上一样,身体不停扭动脚下依然没有挪动一寸。她的眼睛微微发胀,明明知道他说的都是假话,都是在做给她看的,期望博得她的同情心软。可是心还是软了,抓住他不让他再继续折腾,怕坏了他的声名。抓着先知的手臂走进神庙,神庙空荡荡的,除了随处可见的柱子和一个神龛,没有坐的地方,小言放开先知的手自己盘腿坐在地上,先知撩起衣衫后摆盘腿坐在小言的身边。 看着先知花白的头发和花白的胡须,心中又酸又疼,即使他没有说离开的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事,他遇到了哪些困难,可是看着他的头发胡须、不识人烟的神情还有那道落寞萧索的身影,怎么会想不到他过得有多艰难。她才来不久,就深深体会到了这个村落有多么排斥外人,他现在能够成为先知,得到了族中众人的信赖及尊敬,肯定花费了巨大的代价,而且这个代价也许是她根本不能接受的,她怕,所以不敢问他短短几年怎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姚叔,你怎么会到这儿,当年不是说回家的吗?”小言看着他布满皱纹的手低声问,“我没有回家,本来是要回家的,可是在半路上无意中听到家中派来接我的两个下人的话,才知道家中见我迟迟不肯成亲,已为我定下一门亲事,怕我知道了不答应,就派人骗我说我娘亲病重让我回去,等我进门就拜堂,打算来个生米煮成熟饭让我无计可施,认了这门儿亲事。你是知道我的,我逍遥自在惯了,不愿过早成亲让一个女人在耳朵边不停地唠唠叨叨叽叽歪歪的,所以我就逃了。唉,哪知这一逃我可是捅了马蜂窝了,从此一直东躲西藏,家也就没有回了。那时,那个被我抛弃在娘家没有人迎亲的姑娘和她的家人可不知道我已经逃走了,他们一直等着我前去迎亲,可是她一直从寅时等到午时过后,迎亲的花轿还没有到。派到姚家打听的下人带回的是我已经逃婚,而我的爷爷打算李代桃僵让我堂弟代娶的消息。他们家人气坏了,那个姑娘当场揭下盖头扔在地上,他们家的老爷子当时就带着人打上姚家大门。姚家理亏,斟茶赔礼,表示送去的聘礼作为对那个姑娘的补偿,还允诺堵住众人的嘴,不会妨害了姑娘的名声。
“可是其他东西能够堵住,嘴是没有办法堵住的。姚家的强硬的态度不仅没有使事情平复,反而让旁人的越发相信那姑娘不是个好的,有许多流言中伤那个姑娘。把她说成是一个寡廉鲜耻的淫娃荡妇,甚至有说她婚前失德被人知道了新郎官才会逃婚的。流言像决堤的洪水愈演愈烈,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了,那个姑娘的名声毁了,她的家人无论走到哪里背后都有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她的姐姐妹妹中有了婚约的被退了婚,其中有一个自小定亲,与未过门的夫婿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在退婚当晚就自挂东南枝了。没有人上门求亲,他们为儿孙求亲也不断被拒。
“他们一家见姚家已经无能为力了,就自己出来解决。我曾经的未过门的妻子为了除掉我,不但将姚家送去的聘礼当作赏金,在武林中下了追杀令,而且还嫁给了一个已过知天命的其貌不扬的男人。那些聘礼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许多武林中人不断追杀我,一拨走了又来一拨,向水一样,不管我到哪里,不出三天就会有武林中人出现在那里。我只能不停地与他们厮杀,不停地逃跑,不断地受伤,我的内力和剑法居然大有进步。我就这样逃了四年,这四年我去了数不清的地方,等听到风声又离开。姚家弃我于不顾,父亲写下与我断绝父子关系的文书,还表示我已经在族谱上除名,以后我的一切与姚家各不相干。家回不去了,又不时地被人追杀,我当时的愤怒和暴躁现在想起来,真是不敢相信。
“我不再躲着他们,故意出现在那些杀手的面前,想要让他们杀死自己,把我的头提着回去领赏,看看父亲母亲会不会后悔······唔,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我有些胆寒······我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吗······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当时不是太生气了嘛……喂,你还要不要听我继续讲下去?……那就把你的眼睛从我的身上移开…
“可是这个明明在杀手出现一直在心中告诉自己‘不能还手,不能还手,让杀手割下首级,让他们后悔,让他们的后半辈子生活在悔恨当中。’,可是,每次感觉到或强烈或隐密的杀气时,身体总是会先于理智作出选择,为了保护自己不受到伤害,总是将那些杀手打跑,甚至将他们杀死。等我回过神来,准备管住自己的双手让他们杀死自己时,要么是那些杀手被我打怕了头也不回的逃跑了,要么躺着一地的尸体,或者没有死去但只剩下哀嚎的力气的已经被吓破胆的杀手,要么就是打不过早就逃出了很远很远的我。我记不清我杀死多少人,也数不清我受过多少伤,只记得杀手来了一拨又一拨,我有很多次身受重伤在阎罗殿逛了一圈又回到了人间。
“我的心变得异常焦躁不安,也变得嗜杀,看见那些杀手我不但不担心害怕,反而十分兴奋。每次见到血,我就变得十分激动,将刀砍在人身上鲜血飞溅的感觉,让我着迷,让我疯狂,我沉浸在杀人的快感中。杀人不再是为了活命,而是为了让自己快活。也不再是干净利落一刀了断,而是慢慢的一刀一刀的折磨他们,等我从疯狂中醒过神来,地上七零八落的躺着人的双手双脚和与脑袋分了家的身体。我害怕极了,转身就跑,摔倒在地上,马上爬起来又跑,我一直跑一直跑,直到没有半点力气,狠狠摔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我狠狠捶着地面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我平时没有一点儿异样,可是一到杀人的时候总是控制不住自己。面对鲜血,我的心沸腾起来,我总是喜欢将人的双手先砍下来,再砍下他们的双脚,听着他们的哀嚎,我就觉得快活。等他们的哀嚎声越来越小时,我再砍掉他们的脖子。一次两次,时间长了次数多了,我也就知道我的身体出现了问题。开始时,我不愿也不敢求医,后来我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不像以前只有看到人的鲜血才兴奋,就连看见其他东西的血我的脑袋都会发晕。我知道如果再不去求医,一定会变成一个只会杀人的恶魔,我一边躲避追杀,一边找各地的名医求医,我找了不下二十的名医,所有的名医都没有找到我发病的原因,还对我说我肯定是记错了,我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我知道我是真的生病了,我又陆续找了不少的大夫,钱花了不少,可是我的病情没有半点好转。为了求医,我做了赏金猎人,在被追杀的同时追杀其他人。
“我的最后一个猎物是一个很难缠的很狡猾的家伙,而且是一个用药的高手。虽然他打不过我,可是他的药也让我忌惮,我在短时间里也奈何他不得。他很会跑,我追着他跑过了四个州,一直跑到了万里之外的蒲家陵。我因为被人偷袭身受重伤……不是被蒲家陵的人偷袭的,是两个为了赏金的杀手……能够确定,蒲家陵的人知道姚家不算什么,可是他们的老祖宗知道我与你们家的渊源,他们不敢……我当时还中了那个家伙的迷香全身无力,那个家伙以为有机可趁,拿着匕首狞笑着向我走来,我退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慢慢走近。他把匕首放在我的脖子上慢慢往里按,我感到一阵钝痛,闻到了血的铁腥味,我以为我死定了。然而他没有马上杀我,他邪笑着说要慢慢往里割,然后等着我失血而亡。
“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他并不知道我因为你许多药对我作用没有那么大,特别是迷药,那是用的最多的。血腥味越来越重,我的脑袋眩晕感越来越严重,我动动手想要揉揉脑袋,居然真的能动了。我不动声色地活动手脚,积蓄力量,趁着他没有注意使劲推开了他。脖子被匕首拉过,在脖子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口子,我来不及管,转身就跑。他气急败坏骂骂咧咧地在后面追,我本来就没有恢复,没用多久的时间就被他抓住了,这时我们已经离一个斜坡只差了几步,我的努力功亏一篑。他抓着我的肩膀把我提起来,使劲摇晃,嘴中骂着难听龌龊的话。我偷偷看了一眼山坡,又看了看我和他的位置,提起脚用尽全身力气踹向他的两腿之间,他脸色涨红,将我甩了出去,双手捂着那处,在那儿疼的汗水直冒,什么也说不出来。我连摔带爬跑向山坡,在他追来时一狠心一跺脚,滚下去了。醒来时我就在这儿了,他们的先知刚刚去世,祭祀带着长老们老人和一些妇女在神庙祈神,希望神明能够再为他们选一个先知,这时一个在河边洗衣服的妇女发现了被河水冲下来的我,祭祀相信我是神明派来的神使,这是神没有放弃他们。
“他们在我昏迷和刚醒来躺在床上无法动弹时,是他们在仔细照顾我,我在床上整整躺了一年,一直是池一和石头在轮流照顾我。那些日子我刚刚遭遇背叛,对他们没有一点儿好颜色,不时让他们做各种各样的事,开始时他们哪怕已经觉得我是在刁难他们,当时他们会将正在做的事放下,然后跑出去,‘砰’地一声将门甩上。可是过不了多久他们又会回来,绷着脸,对我依然尽心尽力。后来他们甚至不在意我的挑衅,只当我在说笑。我到这儿后也曾发病,那一天我的脾气突然之间变得十分暴躁,我赶走了那天照顾我的池一,听着池一甩上门的巨响看到不停来回晃动的房门,双手青筋暴长,心中涌上一种想杀人的冲动,我的双手捏着双脚想要站起来,可是我没有别人的帮助就连坐起来都很困难,何谈站起来。站不起来心中的烦躁变得更强烈,我杀不了别人,只能双手握拳狠狠砸在床上。没有用,他们在床上铺上了厚厚的一种比棉花还软的草叶絮的垫子,拳头砸在上面如泥牛入海没有半点反应,这不但没有减轻我心中的烦躁和冲动,反而还增强了许多。我顾不得无法动弹的身体,使劲往外爬,身体前倾,我双手紧紧抓住床沿,可是还是控制不住下倾的身体,我闭上眼睛等着摔在地上,我没有摔在地上,一声惊呼响起我被人紧紧抱住,是池一。他将我抱上床,为我盖上被子,我问他为什么还要回来,他挠挠头顶,笑着说他知道我生病了,心里难受不是真的要骂他,他不怪我,他担心我一个人像喝水呀的不方便就回来了。听了他的话我心里堵得慌,什么也没说。就算那种念头还是在心中翻转,但是我狠狠掐着身下的床单,虽然我痛苦地在床上翻滚了一整夜,甚至因为太难受而挠伤自己,但这是第一次我没有杀人见血就熬过去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们不理会我的刁难,一直认真仔细地对待我,哪怕他们是因为误会我是神派来的先知才这样用心对我。因为他们的真心相待,也因为我不能下床什么都做不了的原因,我慢慢安静下来,不再刁难池一和石头。族医每天为我把脉,她告诉我我的病是一种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病,她没有把握一定会治好,但她说她会努力找到医治我的方法,但我要相信她也要放宽心,要在发病时忍着,不能见血。我天天都喝着族医开的药,发病的间隔在用药后第一年的时候,从几天发一次慢慢变成十天发一次,第二年慢慢变为一月才发病一次,第三年变成了两个月发病一次,我看到了希望,更加遵守族医的话,果然每年大病的间隔都比前一年长。就这样过了十年我的病再也没有发过,到现在已经彻底病好了。我就留在了这里做了他们的先知,用我的微薄之力给与他们一点帮助,我也想过要出去找你们的,可是他们需要我,而且我习惯了这儿平静的生活,所以我没有出去。
“……不要哭,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你不适合流泪。我记忆中的袅儿是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依然能够平静面对的姑娘,你为我流泪虽然让我知道你在意我,但是你的眼泪会让我恨自己的。乖,不哭了。”
小言的眼睛红红的,眼泪无声流下,她为他受到如此多的磨难而心痛,憎恨那个曾经是他未过门妻子的女人和她的家庭,特别是姚家,也恨那些追杀他的杀手。他伸出右手擦干她的眼泪,粗糙的手指负上她的细腻的皮肤,她没有再流泪,可是心里的难受压得她几乎不能呼吸。
“袅儿,不要伤心了,我现在不是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你看看你的脸,你才刚刚而立,怎么就像一个老头,如果被那个人看到了一定会伤心的哭泣,那个人也不会心悦一个为老先衰的人。”小言狠狠地等着他,怪他没有好好照顾自己,“你不是说你是大人了吗,武艺了得,怎么还弄得那么狼狈?你真是好样的,先生知道了,会主动帮你松快松快的。”
听了她的话,他的表情从苦涩变为恐惧,双手合十,用祈求的目光看着她:“不要告诉他们俩,我不想让他们俩看到我现在的样子。那人本来就对我有偏见,再见了我这付模样,肯定再也不想见到我了,我所求的已经很难得到,你不要彻底毁了我的念想。我给先生丢脸了,没有脸再见先生。你能不能不要告诉他,他知道了会扒了我的皮。”
“哼,晚了,先生是无所不知的,他已经知道你在这里了,让我转告你等着他。”小言头一扬,用下巴对着他,看着他苦的像吃了黄连的脸色,得意地笑了,“看在我小时候你背了很多次,当了我小爹,后来又陪我念书当了我的玩伴和这么些年无论那个人怎么冷漠对你,你都坚持不娶妻一心一意待那人的份上,我就给你提个醒儿。不要想逃跑,你是跑不掉的,被先生抓住你逃跑你会很惨很惨的,想想十五年前那棵桃花树下发生的事。忘了?我记着呢。当年先生倒挂在树上,还把你的衣裳……”
“闭嘴,你这个恶魔。”他猛地弹起来,伸出的右手虚握成拳,中指颤颤抖抖指着她,大声地吼着打断她的话,“恶魔,恶魔,十年不见了,你倒是变本加厉了。”
“哦?你不是说我很可爱很招人喜欢吗?原来你骗我,我要告诉他们俩。”她嘟着嘴做出委屈的样子。他知道小言是故意,可是如果他们真的知道了,就不是扒他的皮了,而是让他生不如死。
“祖宗,小祖宗,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哼,这还差不多。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我原谅你了,就是不知道先生原谅不原谅你?”
“啊!我错了,再也不敢了。呜呜,我好可怜,救命啊!……”
“呵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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