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099 更新时间:12-10-11 21:40
她们的教室在三楼,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楼道口,面无表情。初凉手腕处的那块白纱布已被鲜血染红,像一朵明妍的花。她脚步轻快,短发在头上一打一打的,跟着她的步子起了节奏一般。她并无半点不适。
走至教室门口,她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门。
正在讲台上授课的苏海看她们一眼,眉头皱了皱,遥遥问,为什么现在才来?
初凉笑了,明亮的笑容,那种深夜的苍凉和落寞音讯全无。她朝苏海晃了晃受伤的左手,说,不小心撞玻璃上了,然后叫轻雨陪我去了医院。
苏海的眉头又皱了皱,仿似跳动的两簇火焰。
轻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不说话。
进来吧!下次小心点。他将皱着的眉头松开,说了一句,然后转身继续讲课去了。
初凉大步走了进去。轻雨跟在她身后轻轻掩上了教室门。
她们刚走至座位上,前座的田琛就趁苏海到黑板上写字的刹那回过头来,夏初凉,纪流年今天怎么没来呢?你们三个是不是约定好了,集体翘课?
初凉白了他一眼,见苏海还在黑板上继续写着,才笑着回答,流年夜生活充沛嘛!哪像你们禁欲系的。这白天黑夜的,她哪里吃得消……
田琛红着一张脸,讪讪地掉过了头。
初凉笑得更加明快了。
正在这时,苏海转过了身,凌厉地瞪了她一眼。
她立即正襟危坐,以示在听。
初凉,我有些担心流年。轻雨压低声音告诉她。
没事的。或许她现在正在家里睡得开心呢!况且她旷课又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她家有的是钱,就算再怎么不守校纪学校也不会拿她怎么样的。初凉漫不经心地回答,然后又悄悄将手伸进抽屉,剥了一块口香糖放进嘴巴里面,懒懒地嚼着。
这样的她看上去叛逆不羁,又洋溢着青春明美的气息。
整整一个上午的课,流年都没有来。轻雨看着她空空的座位,神思恍惚。
流年是个张扬的女子,青春期的叛逆如同毒药一般撒在了她的身上。她人前人后,几乎没有半点装饰,待人非常率直坦诚。正因如此,她的朋友异常多。不管是学习好的还是学习坏的,抑或立足于社会的,都有她的友情驿馆。
但是,她的心声却只说给轻雨一个人听。
流年有一个非常古怪的家。父亲常年消沉,混迹酒色,使得不过四十来岁的他看起来苍老不已。母亲事业有成,虽已至中年,却依旧美丽。她时而放纵颓废,时而优雅从容,时而满布风霜。她整个人就如一个黑暗中的湖泊,根本让人看不到她的底色。而流年仿佛是天上那盘皓月,与其静静对峙却始终靠近不了彼此。她融化她的月辉,她在天宇上却看不清她的倒影。
轻雨见过她两次,给人一种过目难忘的感觉。那是个很特别的女子,不再年轻,却仍有着让人着迷的魅力。一双精细的眼睛里面布满各色光彩,让你根本就分辨不出她的喜怒和情感,但不会让人感觉害怕与疏离。如同流年一般,天生给人想靠近的感觉。
中午的时候,大部分同学都已去吃午饭,只留有少数几个在教室里。气氛沉闷而静郁。
除了风扇的转动再无半点声音。
轻雨,你饿不饿?初凉转过头来问道。
轻雨没有回答,目光看着别处,似在沉思什么事情。
还在想流年的事吗?她继续问。
轻雨转头看着她,非常认真地说,是的,初凉,我很担心流年。
哦!初凉简单地应了一声,然后跑出了教室。
流年与轻雨认识了将近三年。
那时,她们刚来这所学校的时候。这是个刚及青春期明显稚气未脱的年纪,轻雨却显得格外索寞。她不与别人交往,不向任何人介绍自己,沉默得不可一世。让人感觉疏离。冷漠的双眼中带有很强的警戒性,有时空洞如同深灰色的天空。仿佛她是一个借了一副青春躯体的老人。
没有孩子会喜欢与这种人交往。然而,流年却是个例外。她那时候就已经非常叛逆。
才刚入学校没多久,就染了两撮标志性的蓝发。明目张胆。
流年说,这是生活的颜色,忧郁而诡异,叛逆而隐忍。
一个月不到,她的蓝发便褪尽颜色,成了那种俗艳的明黄。一如生活,也会退色。
无奈,流年只得把头发又染了回来。寻找别的关于叛逆与不屈的动机。
没过几天,她就在耳朵上打了耳洞。整整一排,三年都没取掉。她非常喜欢她那只满是耳洞的耳朵,每次换取耳钉时都是格外的小心翼翼。
一年后,她在胸口纹了一只蜘蛛。大红色,艳丽而诡异。如同深夜中化开的血迹。
她非常喜欢身体上的这些雕饰,甚至爱惜,甚至无关于叛逆。只是喜欢。
但许多同学都把那些东西划分成了不良与反叛。既便如此,他们还是愿意跟她友好。愿意跟这样一个看起来不良又危险的女子谱写友情。
轻雨也愿意。而她的愿意却不是这些,不是她的坦诚爽利。而是,她说的要离开。就如第一天,流年认真地注视着她说,你也不喜欢这里吗?我也是。不过,总有一天,我会离开的。即使远方是一个未知的迷途,我还是要离开。这是我认定的。
她说得非常用力,仿佛在发誓一般。
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的心里誓言。说要离开。就像风筝飞向蓝蓝的天。
其实,那时候轻雨也想告诉她。我一直都想要离开,虽然我无处可去。
初凉提着两大包东西上来的时候,她正看着窗外。
蓝天。白云。轻风。暖色。阳光。
初凉一手提着袋子,一手捧着肚子,笑得好不开心。
轻雨转过头来,蹙眉看着她。
她将手中的东西往课桌上一丢,然后继续笑着,眼睛弯弯的亮亮的,宛若月牙。肯定有很多人喜欢看她的笑容。
轻雨,你知道我刚才去买东西时那个商店里面的小胖妹说了什么吗?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她十岁不到,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笑死我了。初凉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却显得她的双眼更加晶亮。
轻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我饿极了,本来是想去买几片面包啃啃的。一进那小店门的时候,我就直截了当告诉她,胖妹,给我拿两个面包。谁知她反问了一句,你要日用的还是夜用的。当时我错愕几秒,匆匆拿了几袋饼干就走了。
她说完,还在笑,有些缓不过气来的样子。
轻雨转过身去,继续看窗外。
叶轻雨,苏老师叫你去他办公室一趟。突然有同学伸头进来,传话,然后又莫名其妙地看了笑得正欢的初凉一眼,转身便走了。
她的手上还缠着纱布,一层一层的被鲜血染得暗红,结成硬硬的一块。斑斓模糊。对于这个,她丝毫没顾及,亦没放在心上。仿佛这不是她的事。
轻雨知道这些关于隐私触动的东西你越说就只会越引来她的不快与反感。她是个热爱自由和追逐自我的人。不管你开口的意图和目的如何,只要触及她不喜欢不愿提及的事物她都会强烈表示反感。
初凉终于停止了笑声,看着轻雨,无比认真地说,我给你留一些吃的在这里,等下快点回来。
知道。她简短答完这两个字就走了。
苏海的办公室在走廊的尽头,一间明亮的小屋子。此刻正开着门。
轻雨在走廊上抬眼望去,便看见苏海直着身子坐在办公椅上,坚毅而干净。
他穿的是黑色运动衫,中裤,白色的波鞋。慵懒的神色却不颓废,给人一种夕阳落在他身上的错觉。
轻雨走到近处,忽然觉得这夕阳有点晃眼。她抬头向走廊的外面看去,阳光匀称地被风割成一束一束。没有飞鸟的痕迹。
苏海办公室的空调冷气开得很低,她一走到门口便感到了凉意。顺手敲了一下门,然后看着苏海走了进去。
苏海此时靠在了椅背上,将双手枕在脑后,微闭着双眼,还是那副被夕照包裹的慵懒神色。
他不说话,轻雨只是看着他,亦不说话。眼神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好像遗落的星子。
叶轻雨,你昨晚和夏初凉在一起吗?他问道,似随意又似特意。
是的。她非常肯定地回答他。
夏初凉的手受伤不止一次了。他又重复那种神色那种语调说了一句。
轻雨突然不知怎么回答,眼神中有一闪而过的慌乱。
他突然睁开了眼睛,平静地看着她,叶轻雨,夏初凉是怎样的性格我还是了解的。你们都是我的学生,教了也将近三年了,可是我却改变不了。
他的话语有些沉重,里面充满了无奈的气息。
在以往的时候,他从不曾如此过。这般神色,这般气息。并且长久持续。
轻雨继续看着他。不说话,眼神闪烁。
你,夏初凉,纪流年,三个人,三种性格。却有一个共同点:叛逆和早熟。只是你不同于她们两个,未表现出来罢了。他又说道。
我知道,你知道。轻雨看着他,这样说。声音极轻极轻,像是一阵柔软的风。
他说,这些,我都知道。
她说,我知道,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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