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5155 更新时间:12-04-25 00:15
『喂、老头、老头!』少年响亮急切的呼唤在背后声声作响,惹得前方的男子头上青筋暴露。『那边那个臭脸老头子——』
于是,忍无可忍的他扭头转身冲向对方喝斥:『混帐小鬼!我才不是什么老头!我看起来也不过才长了你十多岁而已吧!我现在连三十岁都还不到耶!而且我哪有臭着脸!你小子想死吗!?小心老子我宰了你当下酒菜啊!』
黑发少年对那张逼近自己又凶神恶煞的大饼脸满不在意,自顾自发出几声爽朗大笑。『哎、好啦好啦。那种事怎样都行啦、等会儿再讨论。无论如何,先让我挑战你吧。』
『你这浑小子找我想干什——呃?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说,我想挑战你。』黑发少年直率地盯着男子,无畏无惧。『条件是,如果你赢了、你就要被我拜作师父,要教我练身体以及拳脚功夫。这样可以吗?』
『你小子请求别人是这种没大没小的欠揍态度吗?理直气壮个鬼啊!老子我真的非杀了你不可!』男子完全没察觉到对方话语中事先预告了他自己的落败讯息,只管瞠圆双目、自眸中发射凶狠的光芒厉声咆哮,两颗眼珠子差点咕噜一声掉出眼眶。『……你学拳脚功夫想干什么?假如是想到处逞凶斗狠的话,那我可不答应。老子不是为了增加社会祸害才教拳的。』
『我才不是为了想逞什么凶呢。我想学的原因是,』少年顿了几顿,大大的灿笑转为柔和。
『我有想要守护的人啊。』
少年直视自己的目光坦然挚切、无畏无惧。也令他不由得认真起来应战。
比赛结果分晓。最后是由黑发少年获得压倒性的——惨败。
『你这小子真是个怪胎。被揍得这么凄惨还笑得出来啊。苦中作乐是吗。』男子瞪着少年那张稚气未脱的年轻脸庞。从原本的洁净无瑕疵、如今变得像被涂上一块块青紫色颜料的画布。一张脸肿得有两张那么大。『喂、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我姓黑河。今年十五岁,国中三年级。』嘻皮笑脸的黑发少年还赖坐在地上不愿起来,被对方跨步过去一脚踹在脑袋上。
『我是在问你叫什么名字!全名!姓氏加名字!谁管你几岁又是在干什么啊!就算你小子是要饭的也和老子无关!』脾气十足暴躁的年轻男子揪起他的耳壳扯开嗓子怒吼。
少年揉了揉嗡嗡作响的耳朵、对自己面目全非又疼痛不已的变形脸蛋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只是朗笑几声、身子往后仰躺呈大字型,装模作样地唉声叹气。『好痛喔!真的好痛啊——全身肌肉和骨头都在痛,打拳果然很不容易呢!』
『废话!要是不觉得痛的话就表示你神经系统出毛病啦!啧……喂、臭小子,』男子坐到伤痕累累的少年身畔,『你到底想守护什么东西啊?那有重要到不惜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吗?』
『守护的东西……』仰躺在地的少年展现出阳光灿烂的开朗笑容。彷佛这尘世间所有的纷纷扰扰都无法沾染上他一丝半毫。『我现在有个很重要的女人。虽然我们才刚在一起不久、而且她又长了我几岁,但是我想守护她,守护一辈子。』
『啧、你不是才只是个国中生吗?谈什么想守护的女人也未免太早了点吧。而且年纪还比你大。搞不好,没过几个月……几个礼拜你们就吹了。因为她会去投靠另一个条件更好、比你更有钱更有能力的年长的家伙。这就是女人、这就是现实。你小子天真单纯、还是赶快趁这个机会尽早认清现实吧。这社会上最重要的就是钱。只要赚多一点钱、夺得高一点的权位,女人自然就不会、也舍不得离开你了。』
黑发少年没对男子长篇大论的泼冷水和数落作出响应,仅回以几声大笑。
——这小子,真是个怪家伙——
那是对于现今已届中年的三船友道、一段遥远的过往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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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是熟识白石藏之介的人,就必定会有志一同地这么描述他。而且也必定会习惯听见熟人如此描述他。
——在沈静中隐含激情的网球圣经。
尽管表面上再如何维持沉着不惊的样态,但是牡羊座的热血少年,实际上却拥有情绪起伏波动相当显明、又好强不服输的冲动性格。而这是旁人几不可察的细微变化。全都要归功于他先天与后天被栽培起来的良好修为与教养,以及追求完美的神经质怪癖。
只不过,由于身为领导者的责任感驱使,导致他不断训练和鞭策自己、并且学会了如何隐藏种种思绪,特别是偏向晦暗悲观那方面的心情。
在伙伴们面前,他总是一派阳光开朗、乐观向上,扮演着在幕后默默推动支持团体的角色。他尊重和包容每个人各自的独特性,也以欣赏的角度去看待和诠释。鲜少主动站到最前头耀武扬威、对大家颐指气使。
或者该说,他曾试着想担任近乎完全领袖风格的角色,却华华丽丽地失败透彻。之后,他很快便打消了这种念头。
原本想带领大家前行,到头来却换成了是他受到大家的帮助和拥护。
并非他不具有领导能力和气魄。而是他认清了、和一味带领队伍向前这种事情比起来,还有其它更重要的事物等待他去发掘、去学习、去品味。在去年刚被委任部长的这个时候,他便已经十分清楚明了。
因此,当他现在、此刻、当下,正藉由拳馆里的相关人士、协助着穿上护胸、套上护具,接着戴起头盔,甚至为保险起见而将护齿塞进嘴里的时候,所有认识他的人们莫不将眼睛和嘴巴张大到不能再大直至下颚脱落。
「白石藏之介!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明白『赐教』这个词代表的意义吗!」黑河守捧着因过度使用上下颚而发疼的脸颊,冲着部长大人厉声咆哮。「别干傻事,我说过这老头不是你们能应付的对象!你以为这只是小鬼间的家家酒或嬉笑打闹吗!」
「但是,妳却敢同他面对面,不是吗。」他仍然对她的愤怒阻拦无动于衷。口中的护齿使他显得咬字不清,清隽温和的笑容也变得滑稽许多,像戴了副假牙。「既然妳办得到,没道理我不行。」
「那是因为我已经习惯了!我从小就——」
「原来如此,所以妳才这么能踢能打。」他丝毫不计较她莽撞无礼的行径、仅仅凝望着她,眼神里大有「这么长时间以来真是辛苦委屈妳了」之类的含义。「无论如何,偶尔碰碰网球以外的运动,感觉也是种挺新鲜的尝试啊。」
尽管如此,她却判断不出来那眼中究竟另外隐藏着怎样的情感。和上对下、或者强对弱的「同情」和「怜悯」比起来,那种氛围更趋近于爱怜、疼惜。
——就彷佛正注视着某件珍视之物。把对方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上,唯恐伤着、碰碎。
黑河咬住下唇、别开脸,只觉得自己心中有股难受的酸楚情绪正逐渐酝酿发酵、缓缓涨满胸怀。
——你和我不一样!你的价值比我高出太多太多了。你是珍贵的万金之躯、还有很重要的比赛要打!不是还要进军全国、称霸全国的吗?
「……算了,随便你。这么想找死的话就尽管去!」她抛下这句,走回到墙角、低下头,继续冷敷自己的脸。金太郎看看情同姊姊的她、又看看一部之长的他,难得愁容满面。
白石回头望着她那张被青青紫紫、以及前发和冰袋挡去大部分面积的脸,又将身子转正,毅然决然跨越围绕在擂台边的绳子、站进那块四方型的区域。
「啊哈哈哈哈——小伙子,你最好要了解到一件事情。假如你是抱着单纯玩乐戏耍的心态,那么现在就投降退出会比较好。那种轻浮随便的态度,可是会替你自己招致危险、会受重伤的哦。」
中年男子三船友道早已经在台子中央久候多时。他身上除了一双拳套以外,就只有一件及膝的运动短裤。不存在半点防具和护具的影子。神态轻松、看似游刃有余。「在老夫眼里,这并不只是种纯粹练身体健康的运动,而是『生死搏斗』。一旦你站上这个擂台、和老夫面对面,就必须做好以命相拼的觉悟。」
对方并非看不起自己年纪轻又是个门外汉,那是经年累月淬炼出来的实力造就成的自信。中年人拥有绝对的信心不会受到丝毫损伤。白石一面暗忖、举起了拳头放在嘴前。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萌生了种「对方和自己很相像」的感觉。
「刚刚守丫头说得没错,因为老夫就是这么教导和锻炼她的。所以打从她小小年纪开始,就必须为了捍卫自己的安危和性命、与老夫进行一场场艰辛的殊死斗。」
——只有采取这种彷佛成鸟狠心将稚雏推下悬崖学会飞翔、激烈又强硬的方式,才能逼迫她真正培养出保护自己的功夫和胆量。
「原来是这么回事。真的很对不起,是我太冒犯、作了失礼的发言。我向您以及这里的所有长辈们道歉,而且不会再说出那种肤浅的表面之词了。」当他这么说的时候,神情和态度充满了恳切的敬意。「既然如此,那么我会全力以赴的。请您赐教。」
纵然嘴里以敬语相称,但他的措词举止依旧拿捏得宜、不卑不亢。整个人同样散发出信心满满的气魄。那也是藉由铭心刻骨的砥砺中所获得的自身实力,形塑出坚毅稳固的气质与个性。然而在展现自己的过程中、却又不失应有的尊重。
中年男子望着他,眼里闪过显而易见的激赏。
「等一下!白石,你真的要这样吗?」傻愣许久的忍足谦也这时才回过神来。「别这么做、你到底在想什么啊?为什么突然——」
「你们不用担心,不要紧的。」他背对着伙伴们悠悠然道。
「什么不要紧!万一受伤了的话该怎么办啊?我们可是还有很重要的府大会预赛要应付的啊!」谦也和一氏焦急着低喊,「黑河,妳也劝劝他——」
然而她却将头摆向一边,脑后的马尾扫出一抹圆滑的半弧、洒落于肩。「要我劝他做什么?」
「妳讲那是什么话?妳刚刚不也急着要他别这么干的吗?」
「既然他想打,就让他打。反正最坏的结果就是像我这样,顶多再加上个扭伤挫伤或折了几根骨头吧。不会死人的。或许被揍个几拳可以让他清醒一点。」她仍低着头、冰袋按在脸上。「现在我都自身难保了,可没有那种关照别人的闲工夫。」
「这、搞什么东西啊!」那句包含各种可能伤害的「揍个几拳」简直吓坏了一群除了部长以外的网球少年。「阿修,你也快帮忙一起劝啊!」
「哎唷、他想干什么就让他放手自己去吧。」渡边修一手摆在帽顶,面不改笑。完全不将自家部长可能会面临到的险境放在眼中。「这也被囊括在我们一向很强调的自主性的核心精神里啊。」
「虽然我们很重视个人自主性,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却完全不同啊!白石很有可能会受伤的啊!不、应该是有绝大的可能会受伤的吧!」他们忽然有种强烈的预感,总有一天会被这向来令他们自傲的「自主性」原则害死。
自由、自由——多少罪恶假汝之名行之——
大概就是像这种感觉吧。
「哎唷、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反正他有穿护具嘛。」
「渡边监督。」这时名唤黑泽的高瘦男子站到了他旁边,温润的语气里隐隐挟带笑意。「……你若不是搞不清楚状况,就是对你们家的孩子信赖十足。」
他只是笑了笑,瞧了窝在角落的黑河和金太郎一眼,而后把注意力放回到部长身上。
全副武装的白石站在自由搏击拳馆内的简易擂台上,与显然身经百战、散发出压倒性气势的中年男子相互对峙。这种凝重的气氛和面对网球场上、位于对场的选手时有点类似。但最大的差别还是在于是否熟练与陌生。
说不惶恐、不害怕是骗人的。
面对未知的、从未接触过的事物,人类总会有操不完的心。
因为对以知识探索世界、并掌握知识的万物之灵的人类而言,最摸不清也看不透的,就是未知的东西、未知的领域。犹如身处于黑暗中,踟蹰不定、提心吊胆的焦虑,唯恐哪时候会遭到吞噬。
而吞噬自己的却往往是自己。有许多人时常投降在这种恐惧之下,在未经由尝试前便暗示自己办不到,妄自菲薄、作茧自缚。是人类自己的负面情绪、将这种黑暗心态喂养得巨大到承受不住的地步。
心跳的速率很快、舒张与收缩的幅度很大、撞击肋骨的力道很强;快得、大得、强得让他以为下一秒、或下下一秒,心脏就会跳出口中。他能够听见自己体内脏器正在鼓动的声音。清晰得无法充耳不闻。
尽管如此,他还是必须上、必须往前。要去挑战未知。如履薄冰。
——为了守护不想看到她受到伤害的对象——
中年男子见少年毫不畏惧直视自己的炯炯眼神,不自觉唤起一张埋藏于脑海中、众多记忆片段底下的年轻脸庞。一股熟悉的既视感自胸臆深处悄悄涌现。
——太像了、简直是一模一样。根本就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无论是笑起来、皱眉头,或者瞪眼的样子。如出一辙。
神采、表情、气势——除了发色不同以外。连身高和体格也十分相像。
不仅如此,连初遇时的年纪也是都一样。这世上有这么刚好的巧合吗。
完全迥异、毫无关连的两个人,却生得如此神似的机率、又只有多少?
在一旁等待观战的高瘦男子走近墙边橱柜、打开抽屉,从里头取出一只陶瓷制成的相框。
相框里夹着张照片。画面中有三名男性。位于左右两侧的人物看起来约莫三十来岁,感觉像是两名中年男子年轻时的模样。而正中央的,是一名貌似甫自青涩时期蜕变成人的青年,大概二十岁左右。
光裸着上身的他只穿着件及膝运动短裤、双手戴着破破烂烂的拳套,留着头杂乱蓬松的黑发,线条刚毅的脸上镶着一对晶亮闪烁的黑眸,眼角微微上扬、剑眉斜飞。活脱脱是个清爽潇洒的男子汉。他整个人神采奕奕、精神饱满、身强体壮,洋溢着无限生机的气息。
『黑泽!我又拿下一场冠军啰!嘿嘿嘿、我很厉害吧!』
高瘦中年男子闭起眼睛,耳边彷佛又响起了青年的声音。充满旺盛活力的洋洋自夸。脑海中刻划出黑发青年笑脸盈盈的面容与活蹦乱跳的身影。
『我要赶快回去告诉她,她一定也会很高兴的!会替我高兴!』
吶、你在那个世界,过得还好吗。
——「くらい」。
又或者,是你藉由那银发少年的躯体回来逛逛了?
探望她是否过得安好?
「……不过,那个名唤藏之介的孩子,看起来比你还要稳重、还要更小心谨慎吶。」
高瘦男子对着照片喃喃自语,抿直的薄唇拉出一道浅浅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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