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小石川的烦恼 第九章、平凡的幸福(下)
章节字数：3505 更新时间：12-07-05 13:11
「哇塞！阿健好酷喔！看起来好刺激好有趣！」远山金太郎雀跃地大呼小叫，转头对某女哀求：「阿守，我也想玩那个、我也想玩啦！给我玩啦！」
「啊！他又撞到校舍墙壁了！」白石几乎把上半身探到栏杆外头。「黑河，这样没问题吗？这样撞来撞去的，他会不会受伤啊？」
「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才要他穿上美式足球装的。」回话者懒洋洋地半掀眼皮。
这家伙真的是女人吗？为什么还能这么镇定、没表现出丝毫的紧张感？「问题是……」白石悚然一惊、连忙将身子往后仰。因为近距离目睹到小石川那张涕泗纵横的脸蛋，颜面皮肉宛如被看不见的双手朝上下左右任意拉扯似地、眼泪鼻涕都随着他整个人不规则的运动路线朝四面八方飞散出去；看起来有多可怕就有多可怕。凄烈悲惨至极。底下还有些女性教职员撑起了雨伞。
「呜哇……光看他这样我就觉得快吐了。」平衡感不佳的忍足谦也摀住嘴巴哀嚎，开始感到一阵阵天旋地转。
千岁千里实况转播得很高兴；手机那头不只有橘桔平在，连他妹妹杏和神尾、伊武等人都凑在一块儿观赏；边看还不停地感叹「四天宝寺那些人在干嘛啊竟然在校园玩高空弹跳真不简单不愧是搞笑者为王的地方话说那种样子会好笑吗看起来很痛耶」。小春好不容易转醒后，一看见小石川的惨样便又立刻昏倒；一氏正忙着替他搧风。财前光笑得前仆后仰，祖师爷和佛堂爱好会的会员们已经在一旁待命完毕。金太郎正在为副部长摇旗助阵。
白石看了看队员们，又回头望向算是「帮凶」的黑河。她蹲在地上，双手掩住脸，肩膀正颤抖得厉害。
——愈膝盖想也知道，肯定是开心到无法自制了吧。真是不可取的行为，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上。这女人。
「妳早就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了？」他也蹲到她身边，看着她抬起头。
「这不是意料之内的状况吗。对于第一次玩高空弹跳的家伙而言，他的表现算可圈可点了啦。」等笑够了之后，黑河轻咳几声、拭去眼角的泪痕，只手撑住脸颊，恢复成意兴阑珊的模样。
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小石川连宣泄激动情绪用的声音都发不出来，自丹田滚滚而上的气力全都哽在咽喉部位；胸腔正无止尽地急速膨胀，心脏狂跳得让他以为下一秒就会炸裂或跳出嘴巴，体内的五脏六腑全都像被扔进洗衣机似的、脱离原本的位置，疯狂滚搅成一团。他想大喊「我是网球部的副部长小石川健二郎——」；却在喊出前就失去了意识，脸色发青、两眼翻白。活脱脱像只吊死鬼。
「怎么样，部长大人你要不要也一起玩玩看？」
他瞪着她图谋不轨的笑脸。虽然喜欢她的笑容，但是除了这以外的附带意义就免了。
「……不必了，我才不想在这种地方丢尽颜面，和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
后记：
脑袋昏昏沉沉，眼皮宛如千斤重般盖住眼球。淡淡的消毒药水味飘进鼻腔，一点一滴地唤回意志。
他还隐约记得自己当时穿上全套的美式足球装，正要准备进行高空弹跳。然后——
「……这家伙已经开始出现眼球运动现象，就表示他快醒过来了。」
冷漠而熟悉的嗓音钻进耳朵。那是女性的声音。在一般人的认知中，应当是「温柔体贴」的象征才是。
然而，那样的声音，却对他说出了今生「最可怕」的几个字。
小石川微微掀开眼帘。天花板上的日光灯过于刺目，让他不得不又闭上。
「健二郎、健二郎，你听到我们的话了吗？现在觉得怎样？有好一点了吗？」
啊啊……这是，谦也的声音；最重视伙伴且具有侠义之心的谦也……
「你小子离他远一点，不要把他的氧气统统吸走了。」
唔、又是这个声音。这个……在记忆里已经和「恐怖」画上等号的……女人的声音……
去死吧！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
所有网球部校队队员都被一声又长又尖锐的惨叫吓得原地跳起。惨叫声的来源——小石川健二郎整个人从床上弹起来，被单裹住的身子颤栗不断。众人见状全都担忧地一涌而上。
「小石川！」、「健二郎，不要紧吧！」、「阿健！你终于醒了！人家好担心啊——」
他的两排牙齿剧烈地敲打在一块儿，一时半刻无法好好说话。「大、大家……」
眼前所见都是一张张熟悉的脸庞，是能让他心安并且依靠的队友们和球队监督。小石川登时觉得鼻酸，热泪盈眶；几滴感动的泪水就要滚落脸颊。
「健二郎，看样子你应该是没事了。」白石拍拍他的肩膀，微笑。「根据诊断的结果，你只是惊吓过度所以……呃、不小心昏过去了，也没受什么伤。休息一下应该就会恢复了吧。」
「小健健，来——这是人家替你泡的、具有镇定心神功效的花茶，是人家专程向阿藏讨教泡法来的喔！赶快喝得一滴都不剩吧。」金色小春端着一杯茶挤到他身边，俨然像个羞赧又爱撒娇的新婚妻子。在身心都极度脆弱的现在，就连平时表现恶心巴啦的搞笑搭档，看在小石川眼里却比任何东西都还要可爱。
「谢、谢谢你们大家……」
然而，那把象征「恐怖」的嗓音却飘忽传来、硬生生打坏当前的温馨气氛。「嗨、欢迎历劫归来。」
挡在小石川面前的人们像被启动神秘开关似地一一排开，声音来源是坐在办公桌前的黑发女子，长度过腰，在脑后系成一条马尾。她盘坐在黑色的办公椅上，穿着一身近全黑的运动服，单手托腮、神情似笑非笑。「『死过一回』的感觉如何？小石川健二郎。」
被问话者端着茶杯，愣了好半天无法作出反应。
「现在你有没有觉得，还是当个平凡普通人比较好？」
「锵啦！」几声，茶杯和茶盘宛如当时的他被推落楼顶那般、也从他手上跌落。
「哎呀！阿健你怎么回事啊？看看茶都洒了啦！」、「小石川？你怎么啦？怎么连杯茶都拿不稳？难道是手部肌肉失力？」、「健二郎？你还好吧？喂？」
「呜……」他的双唇微启、开始抖动。
「呃？你说什——」
「呜哇哇哇——不、不不不要过来——」在一束束傻眼的目光注视下，小石川又重新躲回被子里头，「不要过来！不要杀我！求求妳不要杀我——我我还有很多事情想做、还有很多愿望还没达成啊！不想现在就死在这里——」
「什么？『不要杀我』？什么意思啊？」忍足谦也纳闷地搔搔头皮。「这家伙怎么搞的啊？突然发神经？难道是被吓傻了吗？」
「这家伙有病啊……真动手的话我就要等吃牢饭了啦。」她只不过是难得心血来潮想小恶作剧一下演演戏、出于玩笑心态配合个时机讲出那些「严重威胁到性命」的字眼，竟然就让他吓得不成人形。黑河瞪了一眼正在捧腹大笑的渡边修。
「名人吶……人气愈高、能力愈强，就代表压力愈大愈沉重。因为那种人必须承受周遭人期待的眼光，像排山倒海一样的来；不管愿不愿意、是否能力所及，都会被寄予厚望，希望他做出些普通人办不到的大事。假如抗压性太低的话，年纪轻轻可能就会萌生寻短的念头了。」
不远处那群青春洋溢的少年们正打闹成一团乐此不疲，努力把不肯露面的小石川拖出被子。虽然整体看来朴实无华，不像关东地区有些学校那么风光亮眼；然而所有人却都以自主性原则为傲，每名队员的个人风格和独特性都非常强烈。最重要的是，他们胸怀宽广，包容力十足。
「结果，还是当个平凡无奇的小人物比较好吧。」黑河不晓得是在告诉那头仍瑟瑟发抖的小石川、还是在对自己说。「平凡人有属于平凡人的幸福。如果真觉得生活过于淡然无味，那就把眼睛睁大点、试着从周遭的环境中找寻吧。只要肯认真留意，一定会发现到某些和平常不一样的事物。」
「妳是为了让小石川领悟到这道里，才配合他的吗？」
「……也不完全只是配合他。」她屈起双膝坐在办公椅上，刚好让头颅摆在被夹在身前与腿间的双手掌心中。「反正，我也从这过程中获得一些乐趣了。幸好他选的方法是高空弹跳。」否则本来还打算把他的思维往这种「刺激」路线引导过去。
「噗、整人的乐趣吗。」渡边咬着牙签笑道。和他猜得一模一样。「妳比我们想象中要更坏心眼嘛。」
「跟你比还差得远。老奸巨猾。」黑河没好气地横了对方一眼。
「妳怎么这么说我，我还不到三十岁耶。好过分——」
「不管怎样，这下总算是能让校内的大家稍微对小石川印象深刻了点吧。」白石走了过来；她也顺势抬首望向对方。
这是一处充满温暖的所在，气氛安逸舒适，每个人都坦率直白。即便不起眼也无所谓。是心中极度向往的归处。
所以她才喜欢待在这里；待在这些人身边，让他们在自己身旁团团转。
「假如达不到那种效果的话，那么他的牺牲就没价值了。」
×
之后，几日过去。网球部校队正在校舍大楼里随机调查。
「小石川？」被挑选到作为样本的女学生们面面相觑。「谁啊？」
「啊！就是他嘛！是——前几天玩极限运动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来着？」
「喔！是他！呃、那个……美式足球部的部员对吧？他的身材真是高大，很适合玩美式足球呢！他是打攻防线的位置吗？」
「咦？小石川？」接着被选到某个男学生一脸茫然。「喔……就是那个、那个……登山部的人吗？」
「笨蛋！我们学校没有登山部吧！而且高空弹跳和登山有什么关系啊！」他身边的朋友赏了他一记拐子。
「哎唷！只是开开玩笑而已嘛！」两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啊啊、对了，」
「『小石川健二郎』……是哪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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