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5026 更新时间:12-04-15 00:31
中秋,月圆,星稀
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良辰美景,景不醉人人自醉。
“挽歌,等等我,你别走那么快。”一白衣少年看着前面渐行渐远的人影,不满道。
前面人驻足,侧过身,“你跟着我干嘛?”
“十轮霜影转庭梧,此夕羁人独向隅。”贺兰未雪身体微向前倾,笑道:“挽歌为何独自来这里呢?”
“与你何干?”
“挽歌这么说可伤人心了,枉我一直当你是朋友。”未雪一脸忿忿。
“朋友?”挽歌一脸泰然,“谢挽歌何德何能能当你贺兰少爷的朋友?我劝你赶紧回去,不要让他们久等了。”
“哎……愿中秋月圆人长圆,在我心里早已当你是我的亲人了。”贺兰未雪敛容,认真道,“我们一起过去,花伯母是客人,不能让她担心。”
挽歌听他提起花铃的娘,眸光微冷。尖嘴猴腮的老女人看他的眼神分明是讨厌他,他又何苦凑上人家的家宴自讨没趣呢?心念至此,淡淡道:“你不必在我身上下功夫,有空不如好好照顾你那如花似玉的堂妹!”
未雪听他话中不快,撇了一下嘴巴,不语。
“我想一个人呆着,没事别烦我。”
“好吧,你不去赴宴我也不去了,反正你去哪我就跟到哪!”
谢挽歌额头暴起一根青筋,他眼前这人真的是平日里备受赞誉的花相爱徒?为啥他只看到一名只会耍无赖的小鬼头。
“我身上还有伤呢,是你给打的。”
“……你伤不是早好了么?”额头数根青筋暴起,双手紧握成拳,咬牙切齿道。
“伤是你的还是我的呀,我自己的伤我自己还能不清楚,我说没好就是没好。”未雪展颜一笑,把眼睛都笑成月牙儿。
看着那张欠揍的俊脸,谢挽歌不断安慰自己:不要跟他计较、跟他计较没好果子吃。好一会儿才叹气道:“在这里等着,我去拿点东西就过来。”
“好”笑着看挽歌施展轻功走远,笑了笑自言自语,“我就知道……”
花千树好附庸风雅,把家宴设在后园莲池边,这光景,池里的莲花早谢了,守着一池残花败景,确实风雅的很。
往年的家宴就只有他和贺兰未雪,今年倒是不平常了,自家大嫂带着女儿也赶来赴宴,闹得花千树苦不堪言。
花相他父亲前任花相一生只有两个儿子,小儿子就是不成材的花千树了。大儿子性情淡泊,不喜官场,盛年归隐只图个清静。无奈天不遂人愿,娶了一名悍妇,夫妻俩天天打得不可开交。所以花千树立志走向断袖之路也有他们的一份功劳。他这嫂子虽是悍勇,也是对丈夫有真情的,丈夫刚过不惑之年病故,妻子守节足不出户修身养性。现在居然光临相府,大家用脚趾头想都能想明白,肯定是为了她那掌上明珠了。花铃其实是遗腹子,在她出生的时候父亲早已死了。母亲很疼她,简直已经到了溺爱的地步。
远远看着嫂子在那边坐着,马上转头就走。他太天真了,这世上就有一些人这么没眼色。
“夫人,相爷在那里。”
待会让你去刷马桶,花相边走边腹徘,表面不动声色。
“嫂子近来无恙?”
“只要没些烦心事,自然无恙。”花家大嫂斜睥着他,颇有深意道。
花相爷是何许人也,怎么会听不出弦外之音?微笑道:“想必大嫂还未就餐,不如先吃饭再说。”歪过头朝刚才那个多久的丫鬟恶狠狠道:“还不开席。”丫鬟嘟嘴,不甘不愿下去。
“行了,不要跟我装糊涂,你知道我为何事来的。“
“此事现在谈还为时过早!”
花大嫂“嗖”一声把一盘子扔过去,冷青了一张泼妇脸,“早早早,每次都拿着个来搪塞,是不是看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亏你还是铃儿她二叔,就不为她的未来想想?”
花千树心里哀叹,”铃儿今年才九岁,阿雪也才十二岁。”
“有问题吗,铃儿四岁的时候我就想给他定亲了。你说太早了,我也不提了。现在他们俩都在一起五年了,难道还不准我提。”花铃怯生生喊了句“娘”,无比娇羞。
看着这对母女,花千树由衷感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什么相处五年,是你家女儿跟着阿雪上学堂。早不提晚不提,偏偏在挽歌来之后提,你们不嫌太刻意了么。
“就算要把人给卖了,也得先问问人家吧,当他是一件东西么?”
花千树大喜,“挽歌你来了,过来坐。”
谢挽歌实在不想掺和这事,要不是刚才刚好路过听见这些刺耳的话,他才懒得开口呢。这娘俩也真行,硬逼着人家定亲。
花家大嫂一见谢挽歌,一对风韵犹存的柳眉皱起,更显得整张脸刻薄入骨,“铃儿和未雪的事还轮不到外人来说。”
这话说得当真难听,花千树眉头微微皱起。
谢挽歌也不生气,如无其事道:“别人的事我管不着,未雪的事我管定了。我倒要问问夫人,未雪是你什么人?”
“他师父是我丈夫的弟弟。”
“哦,好深的关系啊,我师父是未雪的世伯。”话语逐渐凌厉,“他的事我管不管得了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你们都不考虑他的意见就硬塞给他一个媳妇做什么。”
花铃脸涨得通红,眼里隐有泪光闪动。花家大嫂怒道:“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得了吧,少跟我说这一套。”眼波流转竟生了些许柔情,说话的声音且是平常未有的冰冷“你算他哪门子的父母,你有什么权利安排他的人生?”
“……你”看着呆着角落里不出声的花千树,“你看,你教的好徒弟。”
花千树纳闷:我都缩到这里了还看得到我?凉嗖嗖道:“他不是我徒弟,我没权教训他。”
花家大嫂冷笑,“小孩子懂什么,我便不与你计较吧。”
“他懂得比你多。”花千树低声嘀咕。
“你说什么?”
“……没,我说你懂得比他多。”不可避免的得到众人鄙视的眼光。
谢挽歌垂眸,“以后还是不要做这等事了,不然别人会以为你女儿嫁不出去。”说完便往外走。这句话成功挑起花大嫂的火,怒吼一声跑过去抡起拳头就往挽歌脸上揍。挽歌瞥了她一眼,不着痕迹退开,看着她的眼神无异于看一个跳梁小丑。你来我往之间已过了十几招,花大嫂的武功低微得很,连挽歌的身都近不了。
花千树看着又是好笑又是疑惑,大嫂的武功这么不济事,大哥为什么还被她追得满跑?一边无比兴奋看戏一边还假惺惺扯开嗓子喊:“快住手啊,你们别打了。”
挽歌被她缠得烦了,右手伸出,捏住她的手臂一转,左手掐着她的脖子,脸上满是嗜血的光芒。
花铃又急又气,两行热泪留下来,这一刻,她第一次知道屈辱的滋味。
花千树上前拉开两人,“挽歌,不要太过火了。”
花铃扑上来搂着母亲,抽抽嗒嗒地哭着,花千树安慰也不是不安慰也不是,挠挠头哭笑。
挽歌看也不看他们转头就走,到了外面,抬头,发现月已中天。原来已经这么晚了,他应该不会在那里了吧!
垂眸,无法理解自己的行为。他怎么会为了贺兰未雪跟一个女人吵架呢?越想越觉得头疼,快步走回雪阁。他必须勉强自己睡觉,要不早晚会精力枯竭而死的。
刚过五更天,睁开眼睛,不见那人。挽歌暗自疑惑,自两个月来,贺兰未雪这个时候都会闯进这里,喊自己起来的。为何今天……?眯起眼睛,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难不成……。翻身下床,狂奔出去。
停下脚步,抬眸望去,远处一个白衣人倚在树下,顿时,心潮澎湃。
挽歌走过去,看着未雪双手抱胸,靠着大树,睡得人事不知。他从来没见过他正正常常睡觉的样子,至今只看到他醉酒的那一次。恐怖的酒后失常让挽歌一度以为他这个人睡觉很没品。现在他就那么安静地靠在那里浅眠,秋天黄了身旁的树木,飘飘洒洒落下的叶子摇曳生姿,好几片停在睡着的人的身上,如此和谐。他的视线从一片落叶转到未雪的脸上,他很少细看未雪的容貌,虽然他知道这少年貌美如天边新生的朝霞,性灵如玉。不禁伸出手,想去触摸他的脸颊,手掌尚未触碰到立马像触电般收了回来。想起平日里他对自己的好,心中黯然。你是光明里高洁无双的仙子,我是烂泥中苟且偷生的蝼蚁,你何苦把我拉到光明中呢?是不喜欢光明的啊。
挽歌心思百转之时,未雪醒了过来,揉揉朦胧的睡眼。
“哇,天亮了。”
“呃。”挽歌回过神来,看着他,缓缓道:
“贺兰未雪,你是傻子吗?”
未雪一愣,随即笑道:“你是指我等你等了一晚这件事吗?”
挽歌盯着他,面无表情。
“啊哈”伸了个懒腰,笑嘻嘻道:“你说过会回来的,我信你。”
“我说什么你就干什么吗?我让你去死你会不会啊?”
“我看起来有这么笨?呵呵,你也不会让我……嘞,你别走呀?”
谢挽歌头也不回,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
“我说,你这个毛病可要改掉,你想让人瞻仰你的背影也得看别人有没有心情。”
挽歌走得更快了。
“谢大哥,谢大爷,你先别走,我还有话跟你说,跟你说真的!”
…………
谢挽歌背影都快看不见了,未雪嘴角勾起一抹难看的笑容,心里却酸涩无比。
“谢挽歌,我走不了。”
背影微顿,前面的人不能置信般看过来。
未雪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哽咽道:“我身有寒症,又在这里坐了一夜。”
谢挽歌走过来,脸上发青,冷冷一瞥,“你脑子没问题吧,啊?有病还在这里过夜,你到底想干嘛?是想看人家为你担心伤心的样子么?笑话,想找死就找个安静的地方,在这里丢人现眼作甚?”
这句话不知让未雪愣了,就连说话人自己也吓了一跳。挽歌平生第一次为自己说的话感到后悔,可惜说话如覆水难收,未雪全听在耳里。偷瞄了他一眼,见他脸色复杂,白了有青,青了又白。
片刻,未雪笑笑开口,“没事,我不介意,我知道你是在关心我。”
谁知谢挽歌忽然勃然大怒道:“没事?这么重的话圣人听了也会发怒,而你贺兰未雪,心里明明有怨气还要跟我说不介意。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你这种虚假了。”说完咬着下唇死命盯着未雪,眼里燃气熊熊怒火。
未雪笑容一僵,身体微颤。
他以为,谢挽歌会像其他人一样,顺着他的话说没事,然后真的不当回事。
他也是个人,有着七情六欲,喜怒哀乐的呀。不是他说没关系就没关系啊?
他怕别人生气舍弃他,所以不敢发怒,难道别人就会以为他钢筋铁骨刀枪不入么?
现在,眼前这人,说他讨厌这种虚假?
“呵呵呵……”未雪不受控制般的狂笑起来,好听的嗓音笑到最后有些嘶哑,“哈哈,谢挽歌,你说不喜欢我的虚假,那我的真实,你会喜欢吗?”
谢挽歌冷眼看着他情绪的变化,有些诧异。
未雪止笑,严肃了面容,冷硬了目光,“谢挽歌,你有什么了不起的,知道吗?你就是个说话刻薄的混蛋。整天冷着一张脸活像世人都欠你一样,比你更惨多得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的摸样,谁稀罕靠近你。你是什么东西?天神么?凭什么漠视别人的情感,这世上没有人没有羁绊活得开轻松的,你可以不喜欢别人生存的方式,可你不能否认别人想活下去的愿望。”以手扶额,泪水透着缝隙流出来,“你是义父的故人之徒,师父对你又青眼有加,所以我靠近你讨好你,却不代表你可以伤害我。”
未雪劈头盖脸一通责骂把谢挽歌砸晕了,没想到他对自己居然有这么多的不满。叹了口无声的气,走过去弯起腰就想抱起贺兰未雪。
未雪一偏头不看他,哑声道:“走开,我不需要你来同情我。”想了一想觉得刚才骂得不够尽兴,怒气冲冲转过头来又是一顿好骂,“你知道我昨晚有多难过?天气又冷,我体内的寒毒又发作,可你这混蛋让我等着,我怕错过就一个人傻等着。午夜时分我倒是想走,可又走不了了。……混蛋,你干什么?”
谢挽歌当然是把他横抱起来,身体被冻得一颤,皱眉。耳边未雪又在絮絮叨叨讲他的罪行,只得开口柔声道:“好啦,我知道你委屈,别怪我,我不希望你带着假面孔靠近我。”贺兰未雪停止挣扎,“你这样想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
“让你愤怒你才能会把心里话说出来啊,再说,我平时好端端干嘛问你这个。”
“……你”倒是没再说什么。
走到雪阁门口的时候,未雪忽然出声,“到你房里去好吗?师父他们都以为我寒症好了。”
挽歌一颔首,转身往西苑走去。
此时,天还未大亮,四周静悄悄的,整个院子只有挽歌的脚步声在回荡。
挽歌莫名生出一股寂寥感,开口问道,“你的病生来就有的?”
未雪神情飘渺,淡淡道“不是,是我九岁那年中了暗算,一枚透骨钉打入左腿。”顿了一下,“那枚透骨钉抹了奇毒寒山冷血。说起来,那次多亏了秦楼大哥,不然我真的就回不来了。”
挽歌默然,他听霄汉提过,天下第一奇毒是寒山鬼女耗尽一生所制的冷血毒,鬼女一生为情所困,制奇毒也是为了对付薄情郎,总共制成八瓶冷血。没想到最后也没有用到薄情郎身上,所以流传后世的便有八瓶冷血,世人称其为寒山冷血。据说中过此毒的人都在一刻钟之内身亡,至今善无解药。对一个九岁的孩子用此毒手,简直毫无人性!不过,未雪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未雪看出他的疑惑,浅笑道:“寒山冷血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毒绝,世人皆道寒山鬼女狠毒,其实她痴情至极。制那寒山冷血也只为留住薄情郎而已,所以此毒真正的作用,是让人浑身冰冷,双腿失去知觉,从此只能留在他身边。”
“那你……?”
“你道我为何住在雪阁?”
“我听青杏说,雪阁里有药泉。”
“嗯”
挽歌大悟,微微一笑,既没想到自己对贺兰未雪这么不了解也没想到寒山毒女竟也有这般苦衷。果然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么,那么自己,是不是也能得到救赎?
无奈一叹,试探问,“你心里,是怎么看我的?”
……
许久没动静,挽歌低头,那人已陷入沉睡。看了看他因阴寒入骨而散发冷气的身体,不由抱紧了些,回想前事,不由叹道:这人,怎的这般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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