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5398 更新时间:07-09-28 01:09
南阳,千乘候府。
它的主人是整个天都大陆最尊贵的女子,出身最显赫的世家,袭封千乘候;年纪虽小却战功赫赫,力敌西泽兽队,威震天都。然而,她的心思也是最难猜的。有说她是南阳的大忠臣,处处钳制万俟延,保护了不少忠臣义士;也有说她和万俟延一样,并列南阳二害。原因无他,为了一条通向北里的无用道路,连年用兵;耗费巨资,往来巡防。多少好男儿抛妻别子,死在这条无用的道路上!
至于——她究竟长相如何,年龄几何,人们似乎忘了……
“墨蛟——救了她?”略微有些低哑的声音还透着一丝稚嫩。午后的阳光穿过葡萄架,照在一个玄衣劲装的少女身上。少女约摸十七八的样子,袖口和领边滚着的金丝云纹暗示着高贵的身份。玄色,天都贵族品阶最高着方能服之。唯三代世家以上,才可以天子之金饰以服饰之上。
接过婢女呈上的湿巾,顺手把宝剑扔给旁边一个俊美阴柔的少年。一边擦脸,一边转向报信的人,低低的询问着。声音里,透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压抑和沉郁。
报信的人是个朝官打扮的年轻人,和怀沙差不多的年龄。高瘦的身架,套着绯红的袍子,雪白的领子衬得面如冠玉。朗朗星目,偶尔睁开,烁烁有神。不过,这双眸子似乎总是半开半闭……
“是啊,消息是这么说的。”。那人一边说话,一边倒在架下的软榻上,扯乱严谨的衣领。顺手捻起一个李子,扔给一旁阴柔的少年说道:“诺郎,帮我剥开。”
被称作诺郎的少年不过十六七的年纪,不满的瞪了一眼绯袍青年,不情愿的接过李子,亲密的躲到少女的身后。
少女皱了皱眉头,问道:“世都,墨蛟不是发誓要杀她么?若是留下,将来不知道要为南阳生出多少事端!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绯袍少年是南阳新贵,左相的幺子,千乘军中虎贲将军左世都。看他懒洋洋的样子,谁也想不到,到了校场还是一员猛将。左相家族曾经出了两个兵马元帅,也算是家学渊源。只是,这个左世都嗜睡如命,辕门点卯几乎没有准时过。怀沙治军虽严,却似乎不太管他。知情的都知道,当年争夺千乘军统帅权力的时候,左世都曾经栽在怀沙手里,后来在墨鲛的斡旋下,虽然言归于好,怀沙却不太管他了。
世都单手支着身子,伸长了脖子,诺大的身躯软软的趴在榻上,好像一只长长的懒虫,等着诺郎来喂食:“不知道。不过,我听说东隐王女可是倾国之姿。说不定——”
下面的话没有说,睡意蒙蒙的眼睛似乎看了一眼怀沙。诺郎恨恨的递上李子,不甘不愿的送过去。
左世都懒到家了,张开大嘴,等着诺郎来喂。怀沙扫了一眼,继续想着心事。
李子长的非常好,又大又圆。诺郎诡异的一笑,猛地一送,竟抵住左世都的嘴巴,塞得满满的。这才站起来笑嘻嘻的说:“唉,我这手啊,只有见到公主才会干活。别家的只能担待了!”宽广的大袖轻轻一挥,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躬身作揖告退。
“啧啧啧,怀沙,你说他真是男人么?”左世都拿下李子,看着诺郎摇曳多姿的背影忍不住赞叹,“瞧被你养的,若是外面的女人看见了恐怕都得羞死!”
怀沙尚未成人时,南阳传言纷纷,都说国主有意纳她为王后。可是,在她十五岁生日时,国主送了她的一份“大礼”——一个妖艳无匹的男人。所有的谣言不攻自破,国主对怀沙宠爱有加,还收为义女,册封南阳长公主,千乘候府炙手可热,连右相万俟延都要退避三舍。
只有一次,右相似乎多喝了些,无意中说了一句:“哼,还不是看在那个女人的份上!”事后却矢口否认,绝口不提。
彼时,诺郎尚年轻,曾问过怀沙。怀沙也是一头雾水,不知因果。国主因何待她与众不同?心里隐隐有个影子,但是年幼的她还无心去探究。
不过,从此以后,怀沙身边多了一个叫做诺郎的美丽侍从。
“世都,你不是也学那帮纨绔养童子吧?”怀沙皱着眉头问道。
回答她的是一串爽朗的大笑,震飞了院中珍禽:“怀沙,你也太无趣了!”
第二日朝会,墨蛟和迎亲的队伍依然在路上。
国主怀抱宠妃,笑嘻嘻的坐在宝座上,旁若无人的调笑。
怀沙躬身奏道:“国主,北里国内乱,微臣等商议加强监视互市城关,以免叛匪流入,影响两国交好。”
老国主好像没有听见,干枯的爪子正忙着在宠妃的衣服里钻来钻去。如姬咯咯娇笑着胡乱的扭着身子,来回之间,衣领洞开,竟然露出雪白的半乳。
老国王一愣,如姬吓得正要遮拦,却被挡住。只听老国王干涩的声音在大殿上嘎嘎响起:“许大人,你说此物可美?”
怀沙偷眼一瞟,国主竟把如姬的整个乳房脱了出来,明晃晃的甚是耀眼!
“微臣不敢!”许大人满头大汗,跪地求饶。昨天晚上,与诸人夜饮宅中。酒酣耳热,论起女人,自己的确说过世上最美之物,莫过如姬怀中之物。可是,国主久居深宫,如何连自己昨日私下里说的话都知道,实在是——
“哈哈哈,你是本王的股肱,何来不敢呢?”老国王捻起两指搓着如姬的乳尖,“昨日你参加梅林宴饮,不是说人间最美之物便是此吗?”说着,仿佛沉醉了一般,抖着衰老的双唇就去吸吮。如姬的嘴唇却变的煞白。
“微臣醉语冲撞,请国主恕罪!”“咚咚咚”,地上金砖被磕的清晰可闻。
“起来吧!”国主不过刚过四十,别人正在壮年,他却老态毕露,仿佛七八十岁。从如姬怀里抬起头,长长的嗬了一口气,仿佛很舒坦似的,“本王不怪你。这等尤物是要与爱卿共享的。”
此言一出,众人惊诧莫名。只听老国主道:“来呀,把如姬的这两个宝贝摘下来,赠予许大人!”
“啊!国主饶命啊——”如姬惊惶的声音骤然灌入众人的耳鼓,怀沙忍不住打了个寒蝉。惶然抬头的瞬间,却发现国主似乎正看着自己。眼里有自己熟悉却无法理解的悲哀,深深的,令人窒息的悲悔。仔细看时,国主已经埋进锦绣堆中。只有一双枯瘦的手,在银安殿的冷风中微微抖动,如秋叶——即将凋零……
凄厉的惨叫犹在耳边,内监已经捧着漆盘,走进殿来。
“许大人,来,看看,合不合心?”老国主和蔼的招招手,示意许大人去看。
许大人犹豫了一下,慢慢抬起头来。割下来的乳房只做了简单的止血处理,黄绫缎子上还有一层逐渐晕开的血迹,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曾经白皙富有弹性的尤物泛着死一般的光泽。
呻吟一声,年老心不老的许大人终于一翻白眼,晕了过去。
挥挥手,让人上来把他拖走,老国主显得很败兴。对右手的万俟延说道:“下回找些小点的,媚点的送来。”
“臣遵旨。”
安静了一会儿,老国主才象刚想起来似的,对怀沙道:“你刚才说什么?”
怀沙犹豫了一下,只好又回了一遍,口气却不象最初那么响亮。
“嗯,你跟右相商量着办吧。”老国主一副无聊的样子,随即问道:“那个诺郎,可和你心意?”
怀沙脸一红,还是正色说道:“谢国主美意。诺郎极称心。”
“那就好,那就好。回头让右相帮你留心一下,再挑两个俊士送过去。你是公主,就算要嫁给墨蛟,他天天那么忙,也不能委屈了你。若是这朝里还有什么年轻人你喜欢的,就和万俟延说,不要害羞!”
怀沙面红耳赤,赶紧谢恩,生怕他再说出什么难堪的话。
“左大人。”左世都没有自己的府邸,直接把老爹为他修的天心小筑当成自己的住处。小筑内凤尾修篁,流水淙淙,清幽静雅仿佛世外桃源。这里更适合隐士居住,而不是当朝三品大员。
平常,这里还有一人常来——千乘候,易怀沙。每到她来的时候,世都便会屏退左右,留她一人静静的呆着。自己和诺郎上山采果打猎,至晚才归,无一例外。
今天,世都下朝归来,被朝堂上诡异的一幕扰的心乱。他也看见国主望向怀沙的眼神,什么意思?万俟延的那句话是不是真的有所指?这个风流成性,酒色无度的国主,还真有什么秘密的过往?
匆匆进来的是怀沙的侍从诺郎,白皙的脸上连胭脂都没涂,带着午睡的倦意和几分惊慌冲进左世都的书房。千乘候府在城内,诺郎赶到城外的别墅,要费一番功夫。世都看看沙漏,这会儿怀沙应该在军营里。
“咦?诺郎。”左世都一抄手,把桌上的画轴卷起,扔进青花瓷缸里,和其他的画轴杂乱的混在一起,“你怎么自己来的?莫不是想通了,不要你家公主,来伺候我了?”不待诺郎回答,伸手一钩他的脖子,笼到自己怀里,笑嘻嘻的说:“来来来,咱们去青柳亭。你家左大人最喜欢你剥的李子。”
“哎呀,左大人,别闹了!”诺郎不耐烦的一把推开他,焦急的神色溢于言表,“火烧眉毛了,你还闹什么!”
“有什么大不了的。”左世都没有强求,当前带路,沿着弯弯曲曲的木桥向湖边的青柳亭走去。
天心小筑建在南阳郊外青柳山的山腰上,背靠的一段不足三丈的小瀑布,濒临一汪浅浅清潭,蜿蜒出去一箭之地便又是一个陡坡,泼泄下去。小筑只有一个简单的院子三间正房,后面是仆佣住的地方。与其说是王公贵族的别墅,不如说是隐士纵情山水的居所。每当梅雨季节,水量增大,小瀑布骤然变的肥美,飞珠溅玉还在其次,那升腾的水气把整个山腰笼在一片山岚水雾中,仿似仙境一般。
不过此时正是枯水季节。细细瘦瘦的瀑布被棱嶒的山石割成三道水帘,淅淅沥沥的跌落潭中。潭水反倒见了幽深,深浅不同的绿色搅合在一起,连游鱼的身影也很难见到。
左世都倚着栏杆,大口大口的啃着手里的蜜桃,歪着脑袋欣赏自己倒映在水里的影子。
“这次国主让万俟大人为公主再、再招一个!”诺郎恨恨的搬起一块大石头砸碎左世都的倒影。噗通,溅起的水花把绯红的袍子染的斑斑点点。
“这有什么了不起?朝会上就知道了。”
“你知道万俟大人找的谁吗?”
“有谁——能比墨蛟好呢?”左世都幽幽的说,脸上的神情微见落寞,“或者,比你温柔漂亮呢?”说话间又恢复了一贯的嬉皮笑脸,几乎让人怀疑方才的落寞是自己花了眼。
“左世都,你别打肿脸充胖子了!”诺郎气得吼了起来,“你骗别人也就罢了,连我你都骗!你到底还喜欢不喜欢公主!喜欢公主,就别拿这些混话骗人!”
左世都身子一顿,才慢慢的抬起头:“诺郎,饭可以多吃,话不能多说。说错了要出人命的。怀沙是我的结义战友,岂能亵渎!”森森语气仿佛要把这潭水冻结起来。
诺郎一顿,大眼睛眯了一下,银牙紧咬,片刻方才躬身施礼道:“大人恕罪!”
左世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好像要把他看透、看穿、看成灰!诺郎只觉得自己的胆量在这种目光下被看的一寸寸缩小,缩小,再缩小。眼看快撑不住的时候,左世都突然问道:“今晚是谁?”
“狼奴。就是三天前被公主抓住,又被万俟清那小子邀功截走的狼奴。”
“狼奴?就是节柟族的那个狼奴?”节柟族在南阳与西泽北里的战争中,突然离开草原,四处漂流。不知怎地,会再次出现在南阳。
“对,就是他。公主似乎对他也有几分特殊。若是真的留在公主身边,太子肯定不愿意。到时候,公主与太子翻脸,老贼坐收渔利啊!”
“诺郎,你是不是——喜欢上公主了?”左世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潭影幽幽,照在他的脸上明灭不定。
诺郎正色道:“大人若是袖手旁观,诺郎决不勉强。只是不要坏了公主的清誉。诺郎蒙公主不弃,留在身边照拂,免受奸人骚扰,诺郎已经感激不尽,不敢有非分之想。”
左世都摆摆手:“你不必紧张。我只是提醒一下你,公主不是一般人。在她身边,朋友比爱人留得时间更久。”
诺郎亦深深的看了一眼左世都,深深一礼:“多谢大人指点。”
“不必多礼。还有就是,这个狼奴,公主是势在必得。所以,你不要管了。”他记得怀沙抓住狼奴后,曾经孤身来到这里,在后园喝了很多酒。虽然怀沙什么也没说,可是,世都能感觉到,怀沙很激动、很激动!
万俟府夜宴,名流雅士,高官云集。
丝竹声声,莺啼阵阵。兴致最高时,门口次第传来通报:“千乘候南阳长公主易怀沙殿下驾到——”
乐声嘎然而止。随着环佩叮咚的响声,依次上来十位高矮胖瘦一般无二的宫女,分别是四挽灯,两执扇,两捧炉,剩下左右剑童琴女各一。然后才是两名俏丽的女校尉各自摒刀按剑,踏步而出。而易怀沙却久久不见人影。
宾客们交头接耳,絮絮低语。万俟延毕竟老谋深算沉得住气,兀自捻须沉吟,不肯作声。众宫女排列在主席后面,两名女校尉左右立好,也没人理万俟延,场面就这样尴尬的延续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见外面一阵镣铐声响,一个高大健壮的男子搀着一名蓬头散发衣冠不整的女子走到堂前。那男子一声不吭,跪了下去。
女子却踉踉跄跄走到主席位上,先到了口酒,才对万俟延说道:“万俟大人,我听说您要把狼奴给我,所以先取去看了看货色。果然和诺郎不一样,本宫开心的很!”
万俟延两撇胡子抖了抖。他本来安排好节目要把狼奴好好展现一番,让众人知道,是自己把狼奴给了易怀沙。没想到易怀沙领着镣铐加身的狼奴直闯进来,好像从自己家中救人一般,如意算盘先落空了一半。
“怎么?右相舍不得?”怀沙斜眼质问,却是一点也不客气。狼奴跪在地上一声不吭。
“哪里,哪里。”万俟延暗自沉吟,今晚已经有几个人问过自己是不是要把狼奴交给易怀沙?这个消息是怎么走漏的。
“我看那个狼奴挺有味道的。”老国主沙哑的声音响在耳边,“长公主精力充沛,一定要个强壮点的男人。”
难道是国主?万俟延暗暗出了一身冷汗,说他不理朝政,可这里里外外大事小情,哪个都有他的影子。心里有些琢磨不定。
“既然如此,人我就带走了。”怀沙招招手,正要让人带下。
“慢着!”万俟延笑呵呵的说道,“公主怎么如此狼狈?可是狼奴有所得罪。”
易怀沙尴尬的整了整衣领,“不瞒右相。怀沙来的时候这里的大人们还没怎么到,所以就擅自到后面转转。正碰见狼奴,所以——”少年人脸皮薄,多数时候敢做不敢当。灯火通明的大堂里,怀沙俏生生的立在那里,媚生两颊,不说自明。
万俟延会意的大笑,众人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公主可还满意?”
怀沙含笑点点头,正要说话。突然在笑声中插入一个尖利的声音:“无耻之徒!”
笑声嘎然而止。众人惊愕的看着这个不识相的人,竟然是御史中丞节毳,“各位大人!西泽东隐如今势不两立,北里内乱,难以自保。我南阳外临强敌,内逢百年难遇之大旱,池沼干涸,颗粒无收。大人们不说提供应急之策,反而在这里做、做这等——无耻之事!简直令人汗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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