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7375 更新时间:12-05-26 09:41
“新河!”
沈新河见了来人,快走几步上前,灿然笑道:“二哥!”
方柏舟看了看她手中拿着的几帖药,不由皱眉问道:“新辞怎么样了?我接到大哥的信已经晚了半月,妹妹可好?”
“怕是不好……”
沈新河缓缓抚过手中的药包,一贯飞扬的女子,此时眼底难得露出深沉的颜色来:“大哥请了宫中御医来瞧病,但是……”
“怎么?”方柏舟心中一紧,“御医也没有办法么?”
沈新河苦笑道:“其实大哥心里也有数的,新辞的病,早些时候曹大夫就说了棘手。这会儿能试的法子都试了,可妹妹还是越来越虚弱。”
她静静地看着方柏舟,语调与平日一般无二,却是微颤的:“二哥,我心里很怕,我怕新辞会出事。”
方柏舟强笑道:“怕什么呢,有病就治,没什么大不了的,新辞这么多年,不也是一直好好的么,放心吧。”
他拍了拍沈新河的肩,揽着她向家里走去:“走吧,去看妹妹。”
管家他们见方柏舟回来,心中也甚是喜悦,奈何沈新辞病笃,纵是高兴,也实在没人能笑得出来。
沈新河将手中的药包递给了苏致宁,转身和方柏舟一道向沈新辞的绣楼走去。兄妹二人边走边叙,“二哥,这次太湖之会,结果如何?”
太湖之事,沈新河本也是得了消息的,但是接到岳大哥的书信,言道妹妹病势渐重的时候,她不敢耽搁。
因着事情来得急,也就不曾与方柏舟仔细商量,沈新河立即赶回姑苏,接回了妹妹。而那时方柏舟早已启程赶往太湖,沈新河也便没有提起过。
哪知妹妹此次病发,竟是如此来势汹汹……
方柏舟脚步一顿,眼神黯了黯,不知想到了什么。
沈新河见他忽的停下脚步,有些纳闷:“二哥,你怎么了?”
“没什么。”
方柏舟回过神来,边走边慢慢说道:“太湖之事,算是都解决了吧……只是永乐教有些余孽逃脱,也许将来,还会起风波……”
“怎么?”沈新河奇道,“这次齐聚了那么的门派和江湖俊彦,居然还有余孽逃脱?”
这个消息着实是叫她有些意味,本以为是没有悬念的事儿呢。
这几月她为着新辞的病,江湖之事早抛到脑后去了。
所以一直不曾留意武林风波。
方柏舟神色有些莫测,只淡淡道:“人心难测而已。”
沈新河心中疑惑,正要再问,方柏舟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岔到了家事上,沈新河果然便不再关心那些事情。
毕竟,亲人为大。
方柏舟刚推开门,便有一道白影敏捷地窜过来。
雪白毛发柔软,疾如轻烟。
一旁的沈新河见状立时轻喝道:“小白!”
方柏舟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白影,捏住了白猫的脖子,蹬着圆滚滚的猫儿眼训道:“小白啊小白,你怎么这么凶,一点儿都不像新辞的猫儿。”
嘴里玩笑着,可方柏舟瞧着这双清澈之极的眼时,忽的想起了孟清波来。
不知他的伤可会有事?
“二哥你很无聊。”
沈新河翻了个白眼儿,随手关上了房门,免得妹妹吹了冷风受寒,“新辞,你怎么起来了,不是让你好好休息么?”
她走过去给妹妹把被子拢紧了些,难得絮叨一回。
“二哥,你回来啦!”
沈新辞比划着,秀气的眉眼间带了十分的笑意。
即使在病中,那张脸仍旧天真娇柔,花瓣般嫣然可爱。
方柏舟将小白送回她的怀中,宠溺地笑道:“妹妹病了,做哥哥的,怎能不回来看看呢?”
他轻轻抚过沈新辞的头发,轻声道:“说起来,咱们兄妹也很久不曾一起玩过了呢,新辞寂寞么?我们都只顾着自己,一直没有陪你。”
沈新辞摸摸怀中雪白的猫儿,安抚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看着方柏舟,乖巧地摇头,比划着道:“没有,新辞有小宁姐陪,一直很好。”
却不知被这话勾起了什么心事,沈新辞微微颦眉。
眉间堆起淡淡的想念。
默然片刻,银铃声轻轻响起,“四哥哥,也会回来么?”
方柏舟与沈新河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暗叹一声。
沈新河像小时候一样捏了捏沈新辞的脸蛋,笑道:“放心,七辞很会就会回来的,不要心急。”
沈新辞便微笑起来。
“大哥,七辞还是没来信么?”
“我接到传书,七辞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只是,不知来不来的及……”
“大哥……”
沈召南负手望着天际渐渐黯淡了的暮色,沉默不语。
新辞,大哥很想帮你……
明道六年的第一场雪,已经快要来了。
明道七年春,左相季妹新辞,少年而夭。
左相甚哀恸,病七日。帝闻而悯之,许其辍朝半月,遂新政之势渐缓。
——《新宋史-沈召南传》
记得天圣六年之时,他也曾跟随父亲,一袭白衣,立在这灵堂前,上香拜祭。未曾想时隔十三年,自己重又见到了沈家的灵堂。
秦焕然沉沉叹一声,取了香,垂首而拜。
未能挽留住新辞妹妹的性命,他到底辜负了母亲一番希望。
沈新河见了秦焕然,眼眶仍旧发红,却强忍着未曾落泪,只颔首道:“多谢秦大哥来送妹妹一程。”
身旁一直蜷在棺木前不肯离去的小白,忽然轻轻叫唤起来。
听得方柏舟兄妹二人几乎要潸然泪下。
“新河,莫要太过哀恸。”秦焕然蹲下身体,轻轻拍了拍沈新河的肩,而后问道:“新河,怎不见你大哥在此?”
他二人向来手足情深,缘何此时只有新河一人,独守灵堂?
说起来,怎的七辞还未到京。本以为新辞尚有几年生机,不料她这么祚薄,竟没能撑得过二十之数。
这遗憾,注定要成终身之憾了。
秦焕然心中喟然长叹一声。
方柏舟便叹道:“新辞的事,大哥太过伤心,这数月来又因新政之事倍加操劳,伤了元气。曹大夫方才回去,嘱咐大哥要好生静养一阵,小宁姐把大哥赶回房去了,想让他歇歇。”
两年前嫂嫂罹难,今春妹妹辞世,大哥心中,必定十分难过。
“他还好么?”
秦焕然剑眉微微皱起,眼底掠过难得的温存怜惜,“新辞向来跟在他身边,多年不曾离开,他伤心也是在所难免的。”
虽然早知新辞命薄,十有八九不足寿数,然而事情真的发生时,也难怪他心中悲痛伤怀。
沈新河摇头道:“不太好,虽然不是什么大病,可是难免伤心。”
素衣的少女望向秦焕然,“秦大哥,你是大哥最好的知交,去开解开解他吧,我怕大哥太过自责。你是知道我大哥那性子的,大哥总觉得这些年,是他没有照顾好妹妹,其实哪里是他的错,说起来,我们这些个哥哥姐姐才是最不上心的。”
语气中浓浓的自责意味。
即使再飞扬跳脱,这骨子里的性情,倒是与召南一般无二。
到底是血脉至亲。
方柏舟听得这话,眼神也黯然下来。
秦焕然无声地叹息起来,想到那人的心境,不由起身道:“他在房中是么?那我现在去看看他。”
“嗯。”
沈新河目光顺着他的动作望去,却在见了他腰间环佩时,愣了一下。
“秦大哥,你等一下!”
秦焕然回身应道:“怎么?还有事?”
“没事。”
沈新河秀美轻颦,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枚熟悉的环佩。如此式样,与当日她得到的那枚,除却颜色,是完全一样的。
难道他……
沈新河袖里手缓缓抚过温润的玉器,慢慢说道:“真的没事,只是想告诉你,好好劝慰我大哥一番,我怕他伤心。”
秦焕然心思已然走远,听得如此说,也没留意沈新河的反常,点头应了一声,转身便向沈召南房中走去。
沈新河复又低下头继续烧着纸,只是眉心却渐渐皱起。
方柏舟疑惑道:“新河,你方才叫住秦大哥,可是有话想说?”
他二人兄妹多年,新河的言语举止,怎能瞒得过他。
沈新河转头看向方柏舟,摇头道:“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一些事情,心里觉得不解罢了。对了二哥,”
她略思忖片刻,方问道:“你可还记得,大哥与秦家哥哥是如何相识的?”
方柏舟一怔,“这个……我倒是不曾留意过。”
仔细回想一阵,他才接着说道:“似乎是爹过逝那年,大哥就忽然跟秦大哥熟悉起来了。我记得咱们小时候那会儿,秦大哥常来我们家的。”
沈新河眼底掠过深沉的光。
却是静默不语。
秦焕然推开门,风顺势而入,吹得案上宣纸“哗啦”作响。
沈召南披着外衣,头也没抬,淡淡道:“把门关上。”
正在抄着经文的姿势分毫未动,神色极其专注。
秦焕然目光过处,见风将案上的宣纸吹得飘摇起来,便转身关上了房门。待走到他身前,定睛看去,才知他在抄写经文。
“为新辞抄的么?”
秦焕然轻轻拿起一张来看,神色也有些难过。这笔迹端丽挺拔,墨迹工整,显见是极用心抄的。
不过几天时间,沈召南竟已抄了厚厚一叠。
“我想她平安。”
沈召南紧紧抿唇,而后不再多言,复又抄起经文来。
一字一句,十分专注。
秦焕然不由握住他的手,皱眉道:“别再抄了,这又是何必?大夫说了你近日劳神过度,需得静养,你怎的不听劝。逝者已矣,新辞的命运是不会因为你这几卷经文而改变的。”
语气中带着责备,那力道却甚是温柔。
他只是心疼而已。
沈召南动作一顿,忽的一声脆响。
二人同时低头看去。
原来是沈召南指上太过用力,抄写经文用的那支笔,断了。
一滴泪在指上晕开,氤氲了那墨迹。
沈召南蓦地将案上的宣纸拿起来,一把揉成了团,扔到了角落,无声无息。
秦焕然伸手轻轻将他环住,语调温柔到了极致:“我知你心中难过,只是,事已至此,便只能接受。生死有命,不能强求的。”
他的手指抚过沈召南的脸,带来阵阵温暖的感觉:“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好了。放心,我不会笑话你的。”
“我以为至少我能保新辞半生平安喜乐,原来都是妄想。”
沈召南幽幽地说道,“自小爹就最疼新辞,怕她长不大,事事都要给她最好的。虽然新辞不是爹娘亲生,但是,我们从来都忘记了这一点。”
秦焕然低头亲了亲他的眉心:“我都知道。”
便是自己不曾亲眼见到,但娘所告诉的一切,也足以让他了解这个家。
沈召南苦笑起来,“爹临去时嘱咐我要好生照顾弟妹,我竟把他们照顾成了这个样子。他年泉下相见,我有何面目去见爹?”
“这不是你的错。”
秦焕然轻轻皱眉,眼见这人钻了牛角尖,执拗起来,暗叹果然是人皆有弱点。深沉练达如沈召南者,也有执着迷惑的时候,他捧起情人的脸,温和劝道:“听我说,沈大哥,你已经尽力了,新辞的病,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沈召南沉默片刻,方缓缓道:“我说的错,不是治不好新辞的病,而是……”
“是什么?”
秦焕然闻言一愣。
沈召南喟然长叹道:“是我忽略了新辞的心事,身为大哥,我竟从不知,原来新辞对七辞,竟是存了那样的情意。我知道他们亦是兄妹,自小相伴,又是那样相遇的,难免亲厚些,没想到……”
“你是说……”
秦焕然讶然道:“新辞喜欢七辞么?不是简单的兄妹情分?”
看那丫头平日里安静乖巧,从来都是天真单纯之极的女孩子,是几时为了这个四哥哥而情窦初开的?
沈召南眼中露出沉渊痛楚来:“我若早知道,便是拼了自私的念头,也不会让七辞离家闯荡。”
他黯然叹道:“新辞一生寂寞,七辞走了,还有谁肯陪她呢……”
遥想那个安静的女孩子年年坐在紫藤花架下等待的模样,二人默然相拥,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新辞,确实寂寞。
待到了沈新辞下葬的那日,白七辞终于赶回了沈家。
然而数年别离,少年最后能触摸到的,除却记忆,也只剩冰冷的棺木了。
他沉默地跪在新坟前,脸上模糊了表情。
“大哥,你看七辞他……”
沈新河打着伞,见弟弟长跪不起,不由略带担忧地望向沈召南。
沈召南向碑墓望去。
方柏舟低声劝慰了几句,奈何白七辞一言不发,只愣愣地跪着,薄唇绝强地抿起。
没有人能知道,此刻这个少年心中所思。
苏致宁不由道:“四公子与新辞小姐向来亲厚,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他们吧。也许,这样他心里能好受一些……”
她是照顾沈新辞最久的人,那个小妹妹的寂寞,她都了解。
这两个人,在懵懂中错过,半生痴绝,却独留一世憾恨。
天意吧。
秦焕然也拍了拍沈召南的间,将手中的伞向前移了移。
他还兀自立在雨中,青衫染水,却犹自不觉。
沈召南挥了挥手,对沈新河、方柏舟二人道:“我们先回去吧,”
他注视着白七辞,幽幽地道:“七辞你既然想陪新辞一会儿,便留下吧。雨大了,记得早些回家。”
白七辞点了头,终于开口:“我知道。”
声音略带沙哑。
他为了尽快赶回来,连月奔波,早已疲惫不堪。
却不及心痛的滋味。
几人便在雨中慢慢步行回去。
待到了家,苏致宁便去准备汤药,家中诸事,仍旧是她代为料理的。秦焕然本想带了沈召南回去西园,只是转念一想,大约此刻,他不会离家的。
四人坐到前厅,一时俱是无话。
沈新河蹙眉看向秦焕然,忍了片刻,还是忍不住起身道:“秦大哥,你腰间的玉环,可否借我一观?”
她本就是爽直的性子,心中既起了疑惑,藏着掖着不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沈召南和方柏舟看着妹妹,一时不解。
秦焕然眼底闪过一丝奇异的光,伸手解下那蓝白的玉环,悠悠笑道:“自然是可以的。”
说罢便递过去,眼神颇有几分玩味。
沈新河也不及向哥哥们解释,接过来看得甚是细致。越看得仔细,沈新河心中疑惑越是大了。
最后她伸手自绣袋中取出一物,两相对比过后,神色变得古怪。
“新河,你怎么了?”
沈召南不由问道。
沈新河疾步上前,将两枚玉环一并递到沈召南的手中:“大哥,二哥,你们自己看看。”
方柏舟凑过去看看,奇道:“啊,大哥,这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难怪那日新河反应那般古怪呢……
沈召南看了看秦焕然,心中生起模糊的猜测来。那年西园共醉时,他扶着秦焕然回到了家,曾仔细看过这枚玉环,那时觉得莫名熟悉……
现在想想,难道是在妹妹这里见过?
沈召南转而又看向妹妹:“新河,这玉环你从何而来?”
沈新河却皱眉看向秦焕然,说道:“我倒是想问问秦大哥,这玉环是从何而来的。可是家中传下的,还是自己偶然所得?”
“家父亲传。”秦焕然淡淡一笑。
沈新河走到沈召南的身前,叹道:“大哥你有所不知,这件事二哥也不知道。”
“什么事这么神秘?”方柏舟拿着两枚除了颜色不同,其他俱是一样的玉环看了又看,“新河,难道你认识秦大哥的这个玉环?”
沈新河答道:“这玉环是爹过逝前不久给我的。”
想起忘父,沈新河的语气也黯然了些:“当年爹病重的时候,曾把我叫到榻前,把这枚玉环交给我。爹说,这玉环是祖父与祖母的文定之物,本是一对。爹娘成婚时,这玉环一直带在娘身上。后来娘生我的时候难产而亡……”
说到这里,沈新河眉间露出某种难以言喻的痛苦来。
“新河。”
沈召南见状,摸了摸妹妹的头发,“别在意。”
方柏舟也忙安慰道:“傻丫头,别乱想啊,知道你不聪明,可也别总钻死胡同啊。娘的事与你无关。”
这始终是沈新河心里的死结。
永远也解不开。
沈新河不想哥哥们担心,便展颜道:“我明白。”
她又看向秦焕然,眼底露出探究的神色来:“爹因此把这玉环留给了我,也没告诉哥哥们。我听爹模糊提起,那另外一枚玉环,祖父是交给了随心姑姑的。我想知道,我姑姑的玉环,为何会出现在你这里?”
“随心姑姑?”
方柏舟纳闷道:“咱们姑姑不是早些年便过逝了么?”
沈新河摇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大哥你呢?”
兄妹二人一起望向沈召南,都是不明白。
沈随心是沈家的另类,方柏舟他们几乎不知道这位姑姑的生平。只知道她很早便过逝,连管家都很少提起她。
爹也是。
沈召南仔细回忆良久,方摇头道:“我知道的并不比你们多多少。”
他皱眉道:“我只听爹说起过,当年随心姑姑忤逆祖父,几乎把他老人家气得大病一场。后来,似乎是被祖父逐出了沈家家谱的。”
他忽的想起,爹出殡的前一晚,那个神秘的绯衣女子。
难道真的是她?
沈召南不由看向秦焕然,神色变得有些复杂:“焕然?”
方柏舟兄妹二人也一道望了过去。
秦焕然缓缓走过去,拿回了属于自己的玉环,摩挲片刻,方慢慢说道:“当年,娘因为年轻气盛,不肯听外公的安排,所以惹得外公大发雷霆。”
他此话一出口,三人俱是震惊难言,愣愣地看着他。
秦焕然却是不理会,继续说道:“娘与沈家的世家知交之子本有婚约在身,奈何娘一心只想行走江湖,很不愿意,便负气逃了婚。没想到外公那时身体不好,已经病入膏肓,惊怒交加之下,没过一年便撒手人寰。舅舅因此与娘彻底决裂,加之当日外公盛怒之下,已经将我娘逐出了沈家,所以他们至死不能来往。”
想起那段是非,秦焕然神色有些怅然:“后来,我娘遇见我爹,二人成婚后回到京城,却也因为舅舅不肯原谅,所以不相往来。”
原来如此。
怪不得当初秦书晓身为太子太傅,竟会亲自来拜祭爹爹。
沈召南顿时明白,旋即问道:“那么,我爹下葬的前一晚,你娘……随心姑姑是否独自来过沈家?”
“你不是见过她了么。”秦焕然轻笑道。
沈召南心中一时念头纷纷扰扰。
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受。
沈新河便笑道:“那么咱们就是表亲啦,原来秦大哥你是我们的亲表哥,是随心姑姑的儿子。”
“这也很好啊。”方柏舟也道,“长辈的恩怨我们不能判断,但是逝者已矣,我们这些小辈,就不必揪着那些往事不放吧。”
他转头看向沈召南:“大哥,你说呢?”
“大哥?”
沈召南回过神来,收敛起所有的情绪,淡淡道:“当年恩怨已成云烟,不必计较。既是亲眷,日后常行往来便是。”
秦焕然敏感地察觉到了他语气中的不寻常,不由望过去。
四目相对间,十几年的岁月倏然流转。
他们之间,终于再无秘密。
门被推开,沈召南缓缓摇着手里的拨浪鼓,叹道:“把门关上吧,我想你今晚也应该回来才是。”
秦焕然带上门,坐到他身旁:“所以你一直在等我?”
“是,有些事情想问你。”
沈召南握着那拨浪鼓的手紧了紧,定定地看着秦焕然:“我想知道,那年我爹过逝,你我二人很快相识,便成莫逆之交。这也是随心姑姑故意安排的么?”
“开始的时候,确实是。”
秦焕然握住他的手,坦然地看着沈召南的眼睛:“但是喜欢跟你在一起,却是我自己的选择,与我娘无关。”
他眼里又露出那种淡淡的傲意来:“我不喜欢做的事情,谁也不能勉强我。”
语罢目光重又温柔起来:“同样的,我喜欢的事,我喜欢的人,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召南哥哥,你可是不信我?”
这话如此熟悉,让沈召南霎时便有些怔住。
时光嫣然流转,他还记得,天圣七年的誓言,十二年前的承诺。
他怎能不信他的焕然少年?
秦焕然慢慢亲了他的眉眼:“你要相信我,若是不爱,你便不能看到秦焕然的一切。我全部的少年,都属于你。”
“我没有不信你,我只是……”
沈召南安静地任由他亲吻,失神了片刻,方低声道:“我只是担心,若你只为随心姑姑,我当如何自处……”
“傻瓜,我们只是我们,与其他人无关。”
秦焕然轻笑出声,“担心什么呢,在一起,是因为爱你,只因为这个。”
沈召南不由微微赧然。
二人定情以来,这还是第一次,他说出这样亲密的私语来。
秦焕然拿起他掌间的拨浪鼓,轻轻摇晃两下,听着那响声,才笑道:“原来你还留着这拨浪鼓呢,我以为你早就扔了。不过这的确精致,还是我五岁生辰时,娘的江湖朋友托人送来的礼物。哪知我玩了没多久,便给你了。”
他戏谑地笑笑:“看见没?我们其实从小就有缘分的……”
沈召南看着那拨浪鼓,叹道:“果然是你……”
自秦焕然身世说破,他心中忽的就想明白了。
那个白衣男童,那样熟悉的眉眼,莫名的心动滋味,其实早该想到的。
当年州桥明月下,他遇见的,那个给了他最初的温暖和感动的人,原来十几年间,又以这种方式,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
那样的焕然年少,他们曾一起走过。
州桥一面,竟是一生的痴狂。
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笛声悠悠,小窗风雨遥遥,对床灯火多情。
纵然浮生短暂,歧路孤单,可是,既有知心人相伴,漫漫千山,便也不惧了。
宦海浮沉,终有江湖并肩踏马的期盼。
幔帐挥下,掩去万种风情。
天不言。
【完】
【PS:感谢所哟看到最后的筒子们,祝安好。
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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