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1499 更新时间:12-11-17 1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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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我妈不会说的。我对秦浩说。
说这句话的时候,秦浩紧张的脸色有些泛白,他说,算了,就停在这里吧,上不去了,我还真没有在雪地里开过车。他下车看了看底盘,然后说,要是把你老姨夫的车搞坏了,我就不好意思了。
我把头从窗口探出来,说,没事儿,本来就是破车,现在出租车都比这个好。
他说,下来吧,我们把车停在路边,不会有事的。
于是我下车了。山路上都是雪,路肩上堆着雪,中间的路也是很滑的。一开始,我问秦浩,你行么?他说,行的。结果这一路他开始小心翼翼,看着他那副紧张的样子,我就一直没有和他说话。微微打开窗子,山间的风不错过任何机会的钻进我们的身体里。我能听见两旁的树林在摩擦枝丫,一根根枯瘦的白桦和落叶松在阳光的照耀下,周围勾出了一边又白又暗的光边。它们的顶很高,都已经落光了叶子,只有高大的落叶松在蓬勃地刺向天空,白桦树被风吹弯了,道路两侧的白桦,它们额头触着额头,在山路的上面架起了一层分裂的穹顶。
父亲的坟墓在山里。地图上的大兴安岭,并不是那么广袤的地方,看着并不比新疆或者内蒙古广阔。然而他绝非是那么一块小小的土地,要知道,没有小小的世界,只有小小的人。这里的树林,是中国最北方的树林;这里的树与树之间,还是树;很多年前,在片土地上曾经有过大面积的伐木工程,最后封山育林了。如今这里,安静得没有人的影子,地上的雪,洁白洁白的,像是棉絮铺着地面,踩上去发出细小的声音,碎玉一般;脚步刚一触及到林子伸出的雪地的时候,头顶的天空就响起了一阵扑棱翅膀的声音,我们惊起了一群神经质的鸟。
刚才你说什么?秦浩问我,他说,我雪地不好开,太滑了,我就注意开车了。
没什么。我摇摇头。
天气是那么冷了,周围除了雪,就是雪。墓地在林子里面,林子的外面是一条在改革开放之前就废弃了很多年的铁路,漫长的在寂寞的山间延伸,好像在等待什么似的,默默无语的——明明已经是什么都等不到的一条老铁路了。我们踩过那条铁路,白雪已经把那条铁路掩埋得斑斑驳驳,变成了一条细且长的线,尽头是一座又红又黄,又雪白的山。红黄色的,是枯枝和没有舍得落下的叶子。
秦浩问我,这条铁路通向什么地方?
我说,北极村,漠河。
现在不通车了吧?他看了一眼被雪盖得模糊的铁路。
我妈说,我出生前就不通车了。
为什么啊?
不知道。我踢了踢鞋尖上的雪,漫不经心地说,大概是因为,漠河通了飞机吧。
当我们走进林子的时候,那条铁路已经看不见了。秦浩忽然笑了一声,然后走到我身边,拉着我的手说,我们不会遇见熊吧?
他握紧我的手,我也握住了他的手;我发现他的手比我温暖多了,我指尖上的冰凉在贪婪地吞噬那温度。他紧紧地靠在我的身边,我们就那样并肩走进深处了。
我说,要是有熊,听说要顺着风逃跑。
为什么啊?他好奇地问。
因为听说,顺风,风就会把熊脑袋上的毛吹得盖到眼睛上,那样熊就看不清目标了,那样比较好逃。
他扬起脸,呵呵地笑了两声;我知道他不信,因为我当初听到的时候,也觉得滑稽,熊竟然会因为头上的毛盖住眼睛而追不到猎物吗?我那时候根本不信的,我觉得熊不可能那么傻。
你听谁说的?秦浩问道。
我说,是我妈。
哦。他点点头,又笑着问,你妈听谁说的?
我说,听我亲爹说的。
秦浩的手里拎着袋子,里面装着几只橘子,还有一瓶子酒;我手里拎着的袋子里,放着两刀黄纸,还有一点瓜子。来之前,母亲对说,你姥爷也在那里呢,你也去看看吧。我说,你陪我去吗?她摇摇头,说自己前不久去过了。我便去找了秦浩,问他愿不愿意陪我去。那会儿我们正在逛街,十八站这个小地方没有什么好逛的,有几头活泼的驴驹子慢慢地走过来,走过去,走到我们跟前的时候,用带着点黄毛的毛茸茸的大嘴,好玩似的触碰着我们的手。
秦浩说,我当然陪你去了。于是我们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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