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365 更新时间:12-07-21 12:02
斯廷殿是历代皇帝批阅奏章和学习的地方,位于皇城偏南的方向,宽敞的大殿中是八根雕着飞龙的柱子,轻纱曼垂,斜飞的檐角上精致的铜铃在微风中晃动出细碎的声响。
殿内数扇高窗敞开,天光散落,一片明净,白衣的少年跪坐在案边,正在专注地看着桌案上的文书。他已经退下了一身软甲,换上了一件纯白色的绸衣,柔滑的衣面上用金线手绣了一只仰天大啸的雄狮。
有微寒的风从窗口送入,吹动窗边的轻纱,薄长的青纱纷纷扬起,在半空中舞动,少年终于从书案上抬起了头,看向窗外,那里,一片蓝天之下,几株花木渐转枯黄。天清得如蓝玉般澄澈,看着看着,少年低叹了一声,眼中,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怅惘。
“沭儿,你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出神。”有轻盈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锦衣长裙,云鬓高髻的女子自门口踏入殿中,四周的侍者们都纷纷下跪行礼。
“都起来吧。”女子轻轻挥了挥长袖,径自走向案边的白衣少年。
“母后。”少年回过神来,也起身行了个礼,他浅浅地笑道,“也没想什么,只是偶尔看到殿外的几株枯木,才想起来,一转眼秋天都已经到了。”
“是啊,不知不觉,一年又要过了,”白玲在案边坐下了,看了看案上的奏章,一只手轻轻抚上少年的后背,她的声音也柔和了很多,“沭儿,做这些东西,很累吧?”
“也不算累,只是有很多东西还不明白,儿子还小,有些大事不敢自己做主,也只能等母后来做决断。”少年将其中的几本奏章呈上,坐到了一旁。
“沭儿,母后想问问你,你觉得,应该怎样对待九卿王沈溯呢?”白玲却只是看了看桌上的奏章,便转过头来直视少年,“你觉得,他会叛变吗?”
“这些事情,孩儿不敢妄下定论,我与九叔祖也只见过几面而已,孩儿也说不准。”少年说着,低下了头。
“沭儿,你可知道,当初他在城外接你回来,是想让我知道,我们母子的性命都掌握在他手中,只要他想要,就随时可以可以拿去。”女子理了理褶皱的裙角,才继续说到,“那个时候,我就告诉自己,这个人不能留下。”
“可是,母后最后还是放他走了啊……”安静地听着自己母后说完,沈沭才轻轻开口。
“因为我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除掉他,而且,也没有充分的理由。所以,与其将他留在身边养虎为患,还不如放他离开。”白玲低低叹了口气,每每想起她的那个九皇叔的时候,她的秀丽的柳眉都会不由自主地微微皱起。
“可是,母后放他去塞北不是更危险,万一他联合北陆攻打我们怎么办?”
“放他离开那天我就知道,他迟早会回来的,他隐忍了多年,等的就是那一刻,所以,我们要在他举兵回朝之前,做好充分的准备。”看着少年还带着些稚气的脸,白玲柔柔地笑着,轻声说到。
沈沭抬起了头,悠悠叹了口气,“那么,这一场战争是不可避免的了?”
“不错,这一次,不是他死,便是天義灭亡。”白玲的眼中有了冷冽的神色,她看着自己年少的儿子,发现他永远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神色。
“可是,母后,我们为什么不让他当皇帝呢?”想了想,沈沭突然开口,“反正,他也姓沈,是我们沈家的人啊。”
“沭儿!”听到这样的话,白玲心头一紧,惊呼了一声,她的声音带着止不住的颤抖,狠狠地盯着眼中的少年。
沈沭并没被畏惧她如刀刻般的眼神,只是迎上她的目光,继续淡淡地说,“而且,孩儿以为,九卿王似乎比孩儿更适合当皇帝啊……”
“沭儿,你……”扬起的手最终还是没有落下去,白玲看着自己的儿子,久久不语,终于,淡淡地说,“沭儿,这,这是你的真实想法?”
在看到母亲扬起手的瞬间,孩子本能地闭上了眼睛,本以为那一掌会落到自己脸上,却不想等了半响也没有动静,只听得母亲低声询问,沈沭睁眼,重重地点了点头。
白玲看着他,看着这个和自己分别了九年的孩子,她突然觉得自己根本不了解他,沉默了良久,她才轻轻叹了口气,“沭儿,你不明白,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若是如你所说,让他登上帝位,那么,不仅是你我,就连我白氏满门,都没有活下来的可能。他是一个为了得到权力,不择手段的人啊,而白家,则是挡在他权力面前的一道最大的阻碍,他有何尝不想除之而后快啊……”白玲抬起来头,看向窗外的秋景,“母后不怕死,可是,母后你死啊,你是我的儿子,如今在这个世上,只有你才是支撑我活下去走下去的理由,母后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你,明白吗?”
“是,孩儿明白了,孩儿以后再也不说这样的话了……”听到母亲说出这样一席话,沈沭先是愣了片刻,才恭敬地低头回答。
“今天晚上邺水城有一个彩灯会,是近几年帝都子民兴起的盛会,沭儿,你想不想去看看呢?”看着孩子这样的神情,白玲脸上又有了笑,她抬手轻抚过孩子的头顶,柔声问道。
“孩儿可以去吗?”垂下的头猛然地抬起,孩子看着她的眼中有了欣喜之意。
“当然可以,不过……”白玲才刚说了六个字,就又见少年的目光暗淡了下去。
“是要让白将军陪我一起去吗?那孩儿还是不去了吧,还有很多奏折没有看完呢……”声音低了下去,孩子脸上有了一抹失落之情。
“嗯?沭儿不想和白将军一起去吗?他可是你的老师啊。”听到这样的话,白玲又笑了。
“我……我只是……”孩子这才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喏喏地说着,不敢去看白玲。
“好了,好了,我让墨玉陪你去可好?他不会在你身边,不过会在暗中保护你,你一个人好好玩,可以吗?”白玲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一个人玩?”沈沭抬起了头,笑了。
“嗯,不过,你必须保护好自己,母后在宫中等你回来,不要让我担心啊。”白玲也笑着站了起来,“今天的奏折就先不看了吧,你去准备一下,一会儿用了晚膳就让他们送你出去吧。”
“谢母后!”沈沭欢喜地起身,朝着自己的母亲行了一个礼,然后跑出了大殿。
白玲站在案前,看着跑远的孩子,淡淡叹了口气,遣退了斯廷殿的宫人后,她又在案前坐了下来。这些奏折,还是要在明天上朝之前看完的。
“草民给太后娘娘请安了。”空旷的大殿中突然响起了一个清越的声音,惊得座上的白玲抬起来头,便看见了一袭红衣的男子静立在大殿中央,也不知是何时出现的。
“你是何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来人,来人啊,有刺客!”只是愣了几秒,白玲便已经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情,她拂袖起身,看着这个来历不明的男子,眼中有了森然的冷光。
“太后不需惊慌,草民并没有恶意。”男子却没有半点的惊慌,他看着白玲,声音淡淡,空气中不知何时浮动着幽幽的莲香,让人迷醉,“草民张吕清,贸然前来求见太后,是想谋取一官半职的。”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见自己如此高呼都没有人响应,白玲也知道定然是这个凭空出现的人下了咒术,听得他的话,白玲倒是镇定了不少,冷声问道。
“在下张吕清,是北陆来的术师,因为仰慕陛下威名,所以想在宫中谋取个职位,这样贸然前来惊扰了太后,还请太后娘娘恕罪。”男子这样说着,声音中却没有半分恭敬,他直视着站在高处的白玲,眼中没有半分敬意。
“北陆术师?既然是北陆人,又为何要来天義谋职,你不知道,擅闯内殿是杀头的大罪吗?”手指在袖中缓缓收紧,自此九卿王离去之后,白玲的袖中总是带着一把短剑。
“太后不必这样惊慌,若是张吕清有恶意的话,太后是没有机会握住袖中短剑的,”红衣的男子只是一脸悠闲的笑意,他看着白玲,悠悠地说,“在下虽然是北陆来的人,却不是蛮族,只是在那里学过一些术法,草民听闻塞北九王爷有起兵谋反之意,所以特来帮助陛下和太后。”
“你和九卿王有仇?”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白玲先是一惊,却也是不动声色地问道。
“灭族之仇,不共戴天,”八个字说得冷冽决绝,红衣男子躬身做了一个揖,“在下不才,习得一些观天施咒之术,还望太后不弃,赐在下一个官职,在下必当鞠躬尽瘁,报效天義。”
“你……哀家为何要用你,我天義人才济济,不缺你这样的术师。”看着男子波澜不惊的神情,白玲冷声说。
“因为,我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了解九卿王身边的人,了解那个叫息隐的蛮族孩子,还有他身边的那个女术师。”想起那个白衣如雪的女子,张吕清唇边有了淡淡的笑意,却依旧是冷澈入骨。
“女术师?他身边有女术师?”有些吃惊地皱了皱眉头,白玲看着他问道。
“她叫雪澈,曾在西岭山巅上修行,若是太后留下吕清,吕清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躬身一拜,张吕清也不再多说下去。
“既然公子有心,那么哀家便先封你做钦天监如何?”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良久,高贵的太后才悠悠开口说到。
“如此,多谢太后抬爱了。”俯身大拜,红衣男子的脸上有了一抹邪魅的笑意,随即有变得平静下来。
有风自窗外吹入,吹动了青色的薄纱,还有那一袭如火的红衣,白玲轻轻叹了口气,突然觉得,这场仗,打得越来越有趣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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