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219 更新时间:15-03-11 23:16
隔日,邱丹生就收到陈锦派人送来的治风寒的药包,他站在门口,看着那小厮好奇的眼神,心里十分明白他在好奇什么。
一向傲慢到不把他人放在眼里的陈锦又怎么会对一个穷书生事事上心,甚至是关心备至。
正午时候,教导他琴道的师长正巧刚从杭州回来,也给他带了杭州的三白酒,师娘准备了一下下酒菜,让他们在家里就餐,免得到时候喝醉了,贻笑大方。
“丹生,有时候为师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阮芾细长的眉梢微微向上抬起,斜眼睨向他的得意门生,却见邱丹生握着酒杯的左手微微一顿。
邱丹生低着头,晃着酒杯,醉眼微醺,不明白?谁又能完全明白另一个人的心思。
“我教导你琴技,却不曾教导你为人处世。你要知道,独善其身虽好,但为免会寂寞。”捞起袖子,阮芾提起酒壶,垂眼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你这性子,也不知道将来有谁可以捂热?”
“料是谁捂热的就该是谁捂热的,如果丹生这一生都遇不到这样的人,也是丹生的命。”邱丹生闭上眼眸,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用力,差点就将杯内的液体飞溅出来。
阮芾就着杯沿,抿了下酒水,杭州三白酒,清醇可口,喝多了也不会令人头疼,难怪丹生会喜爱。
只不过丹生的喜爱,怎么就成了另一人的癖好。
“古琴琴身以独木所成,琴面系有七根弦,故古称“七弦琴”。那丹生可否知道古琴为何只有七根弦吗?”阮芾眼给他斟满了酒水,不甚在意地推了杯子过去。
“神农之琴以纯丝为弦,刻桐木为琴。舜定琴为五弦,文王增一弦,武王伐纣又增一弦,故为七弦。”邱丹生并不明白他为何要询问自己如此简单基本的问题。
“一弦复一弦,若是多出了一弦,那琴声岂不乱套。君子之道,本该止乎于礼,越过了界限,最后只会辛苦了自己。”阮芾明显话中有话,邱丹生一向是聪慧的人,怎么会听不懂他的话。
他苦笑了一番,三白酒、君子之道,师傅是想要告诫他,不要因贪杯中之物而令自己陷入难堪的局面吗?“我和他,从来都没有可能,今日没有可能,今后更没有可能。”他刚想坐起身清清脑,然不胜酒力,打了个酒嗝。
“为师只是担心,担心你一时的不忍,落得令人唏嘘的结局。”抬眸望着邱丹生微红的双颊,阮芾好笑地弹了下他的额头,叹了叹气道:“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我和他……怎么会有可能……”话说到最后,邱丹生竟然显得有些落寂,他喃喃的说完,便枕着手臂趴在桌沿上沉沉地睡去。
听到他的话后,阮芾眼眸微眯,抬起手,在即将触摸到邱丹生发丝的时候,又倏忽止住。
佛曰: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
人只有在触及最伤痛的底线,才会顿悟无泪。
他只是不想丹生将一生的悲欢谱做琴曲,等着回忆完结在最伤痛的画面。
“我终究不想见你难过,丹生。”他微微叹息,到底还是收回手。
宿醉醒来,邱丹生用手按住额头,三白酒好归好,还是不宜在风寒时多喝。
不然,宿醉可是会要人命的。
突然他听到“咔”的一声,有人推门进来,来人的身影较为高大修长,他捧着一碗热粥坐在邱丹生的床沿,绷着脸道:“明知道自己风寒未愈,怎么还跑去和师长喝酒,结果连累师母半夜还要托人送你回来。”
许是没预料到会是他,邱丹生顿时睁大眼,扭头望向来人,当他看清那人的容貌后,竟不知所措地发起呆来。
怎么真的会是他,会是他——陈锦!
“你以为除了我,还有谁愿意来看你的冷脸。”陈锦仔细的掖好被角,头也不抬地道:“就算再喜欢三白酒,等你风寒康复后,我自然会找人再送来,也不至于道最后你会落得被人嘲笑嗜酒如命的下场。”
邱丹生用力的晃了晃头,似乎牵动了头部的痛楚,他伸手按住额头道:“不用了,一朝宿醉的感觉,我体会一次就够了。”
陈锦没有抬起头看他一眼,一迳沉默的攥着他的被角,隐藏着怒气道:“邱丹生,你又拒我于千里之外。”
他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为什么邱丹生对任何人都可以温和有礼,唯独对他却是戒备有加。
听到他的责问,邱丹生眼睑低垂,别开视线地道:“陈锦,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和你走的路不同。”
当时年少春衫薄,他也曾经壮志凌云,以为只要相知相守,就能忽视阻隔在他们之间的门第之间。
伸手隔开瓷碗,邱丹生抬起头,一瞬也不瞬的凝视着陈锦,“凤非梧桐不栖,正如浅滩永远困不住蛟龙,陈锦,你该明白,我与你隔着不是咫尺,而是云泥。”
窗外的桃树沙沙的作响,落进窗内的树影洒在邱丹生的脸上,在那一瞬间,陈锦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你自贬身价为的是要我知趣退缩,可是丹生,你别忘了我不是一个会按照常规行事的人。”他突然抬起头,伸直手臂按住邱丹生的左肩膀,定定的望着他,似乎要望进他的眼眸深处。
他岂容有人视自己为无物,这一次,无论邱丹生是有心还是无心,他都要让他明白,他——陈锦不是一个会轻易接受他人拒绝的人。
邱丹生没有反抗,他对于陈锦的霸道固执一向习以为常,低声叹道:“你何必为难我,想与你结交的从来不缺我一人,况且在你的心中,我根本无足轻重。”
正因为明白他的心思,他才不愿意再令自己陷入难堪的境界中,无法脱身。
哪怕脾气再好的人,也无法接受他人的再三拒绝,何况是一向傲慢的陈锦。他收回手,俯视着掀开被角,起身套上靴子的邱丹生,压低声音地道:“无足轻重?恐怕是我在你的心中无足轻重。”
邱丹生套上靴子的动作顿了顿,过了一会儿,他低着头应道:“我很感谢你的抬爱,奈何我要走的路终究和你不同,纠葛过多不是一件好事。”
“那么江流就可以?你告诉我,你为何愿意和他深交,却不愿意和我有所瓜葛?”陈锦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出声询问他这个问题,但是当话说出口,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站起身,邱丹生与他面对面道:“你非要我说出口?”
江流是朋友,只可能是朋友,他对自己是真心的好,是不图回报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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