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910 更新时间:12-08-21 10:50
这一等,竟是半月已过,奈何沈静攸初到江南,无法知晓其他路径,只能每天站在漓江边的站台上,挑目远望,看那翻滚浪潮,感受胸中澎湃。
何时才能摆脱束缚,放任自由?任满胸壮志,尽藏心底。愤恨的拳头砸在站台一边的木桩上,剧烈的震动只带走了些许粉尘,片刻归无。
雷声阵阵,天色渐暗,沈静攸抬头望天,倍感无力。半月来,雨水时好时坏,从不停歇,江面更是难有平静。站台边上栓挂着小船,随江水波浪沉浮不已,若没有那系船的缰绳,只怕早已粉碎江中。搭客的船家不见踪影,常年渡船使他们熟悉季节人流的变换,此刻的江畔,冷清寂寥,只剩那轰隆水声,震耳欲聋。
回到下榻的客栈,简陋但还算干净,接过小儿好心递来的姜汤,大雨顷刻而下,从敞开的窗户飘入,夹带着冷冽的寒气。一口饮下温热的姜水,暖流由腹部传遍全身,细汗微出,浑身舒畅。
朝小儿会心一笑,转身关窗,孰不知那特有的绝代芳华其是山野村人所能抵抗?更别说不过少年的孩子。
当沈静攸再次转头时,看到这个细心善良的孩子低垂着头,羞红了脸,有些扭捏,似乎在琢磨什么。真好,帝王之家,何时有过如此纯粹,发自内心的关心,毫不做作的神态。想着便对少年更起亲近之心,皇城之外从不掩饰自己是他一贯的风格,伸手轻按少年发际,大力揉搓,惊醒了独自思索的少年。
“呀,公子。”抬头看到近在眼前的俊脸,刷的血冲面颊,只差没头顶冒烟,实在可爱。
“谢谢你的姜汤。”
“不,那是……这个,我们店配的。”少年有些语无伦次了。
沈静攸淡笑不语,径自走到桌边随意而坐,喝着微凉的姜汤。
窗外大雨淅淅沥沥,客栈内冷清如旧,唯有身处此地,带有淡淡温馨。
“公子在这里住了也有半月,可是在等什么人?”似乎知道眼前的人并不难相处,少年慢慢地放松的情绪,只是不敢抬头去看那俊俏的容颜。明明身为男子,看起来也一点没有女人的妩媚,为什么每次看着都觉得让人移不开眼,少年心底纳闷。
“我在等雨停。”
这一说,常年居住于此的少年立马惊异,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俨然一副主人招待远到之客的状态,虽然沈静攸的确是远客,但在此地他并不是主人。
然而身份显贵的沈静攸都毫不介意,这处世未深的少年又怎么会注意到。
“公子是第一次来郦城吧?”说的是那样的肯定,“一般经过这里的客人只有几个去处,最常去的也就是漓江下游的郦城。”
雨声渐停,少年走去将窗户打开架好,做过无数次的动作轻车熟路,清新的空气迎面扑来,夹杂着山间独有的青草芳香,一扫室内沈闷气息,“雨后的空气最是养人,不过还是要小心为上,不论着了风寒或进了湿气都是不好过的。”
“不错,闻着人就清爽很多。”
“公子若要去郦城,就来的不是时候了。这雨断断续续要下月余有多,只怕一时半会是渡不了江的,每年到了盛夏或寒冬时节,这儿的船家都是休业的。”
难得的,沈静攸皱起了好看的剑眉,眉宇间的英气立时冲淡了原本的俊秀,刹那之间,整个面容显得立体而生动起来。
“可还有别的路走?”
“从此地往东有一片山脉,蜿蜒曲折很是难走,而且岔路甚多,若无人带,多半是要迷失其中的。而且绕过此山,少说也要半月有余,不如渡江来的方便。”
深思片刻,方道:“你可愿为我引路?”
少年正大的双眼中写满了不可思议,“公子有急事要去郦城?”
“也不是,去晚了怕耽误了季节。”看着少年不解的神情,耐下性子解释道:“家中兄长喜欢郦城特产的荔枝‘妃子笑’,特意让我来捎些回去。”
“那就好办了。”少年咧嘴大笑,放松了神情,“公子有所不知,‘妃子笑’虽是郦城特产,其产地却不在郦城。”
沈静攸抬眼,示意他继续,这一对望,少年又心虚地低下头去,还是无法习惯呀。
“从此地往南,有一条小道,人烟稀少,中途也没有可打尖的地方。沿路一直南下,就到了郦城以南,那里有一座庄园,是郦城最大商行主人林坤的休闲之地,因其子天生体寒,又喜爱荔枝,才在那里种了一片荔枝林。‘妃子笑’据说是少爷自己培植出来的,因为产量不多,也就只有去那里才能吃到。”
“帮我弄些风干的牛肉,干粮和水,明日我便启程。”从腰间挂袋中取出一锭银元,放在少年手中,“这些日的房钱,还有储备都算在这里,方便的话帮我弄几身干净的衣物,普通人家的就可以,多下来的你自己处理吧。”
“可这也太多了……”少年手中的银元,是沉甸甸的一百两,长这么大还没拿过呢,找也不是还也不是,看到对方背对他开始收拾行李,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没事,留着给你娶媳妇,看到你总感觉有个弟弟在身边一样。”依旧背对着少年,忙碌间传来淡淡的类似安慰的话。
少年果真开心地笑着,紧揣着银元跑出门去。
沈静攸转身看去,大喊:“你叫什么名字?”身后是根本没动过的整齐包裹,何来收拾一说,怕只是为了安抚少年的忧虑。
“安小三。”少年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喜悦。
遇过天晴,一轮彩虹高挂天际。
郦城以南,丘陵平原,土地肥沃,青莲出水,百鸟争鸣,这秀丽之地便是林坤的休闲庄园——百倚山庄。
百倚山庄共分三处,正门所对的净心阁乃主人居住休闲待客庭院,阁中摆设精致却不奢华,厢房不多,五六足矣,风格各异,独成一景。
从正门往左,青石矮墙横于面前,上面爬满青藤,间或少许牵牛花散布墙角。圆形拱门连接两边,放眼望去,只见整齐而立的排排树林,或红或青的荔枝挂满枝头,忙碌的人影穿梭其中,收取丰收的佳果。
这便是郦城人人称赞的荔枝“妃子笑”的产地——“万果园”。
庄中有一天然活水湖,湖水清澈,鲤鱼漫游;清水芙蓉,蔓而不娇;湖心一庭,别具匠心。莲间小船,虽隐若现;清风拂面,摇曳生香。
沿青石小路而去,入眼芳华,满园春色,香气扑鼻。各色名贵花卉争相斗艳,真应一句,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方能没马蹄。
花丛深处,青竹石台,阁楼二层,质朴典雅。
此处幽静,鲜少有人踏足,常伴身侧,唯有花鸟虫鸣。阁间轻笑甜美,声声入耳,不时传来稀疏的对话,稍显人气。阁楼正中书写“百花菀”三字,苍劲有力,气势尽显。
“玉晓,别胡闹,让父亲知道,定要重罚。”温润的男声引人遐想,猜想究竟是何样人物才能入得小姐闺房。
“好哥哥,你不说,我不说,谁也看不出来。”俏皮的女声笑意甚浓,微带撒娇:“萧隐难得来一趟郦城,我怎么能不去呢。”
“你呀,还没嫁人就这么心急。”男子的语气中满是无奈和宠溺,“早些叫他来把亲给提了吧,看你朝思暮想的,也不怕被人笑话。”
“哥哥坏死了。”
“哈哈!我先走了,你小心点。”
二楼阁门被轻轻推开,首先映入眼睑的是一双白皙修长的双手,骨节略突,带着隐隐力道,不似不思劳作的富家子弟那样常年保养,细心看去,指尖还留有少许细微伤痕。
黄衣明艳,衬托出曼妙身姿,虽不是柳腰丰臀,却也是比例匀称自然,腰间铃铛,随身而动,清灵之声,更添活力。
抬手轻掩耀眼的阳光,微弱光线下现出清丽容颜,比之芙蓉更美,带着少许冷艳;比之海棠更静,透着沉稳睿智。鼻翼高而小巧,薄唇微翘,沉静的眼中无奈自现。细长的柳眉被额间挂饰遮挡,额前长发轻飘,俏皮地贴着脸颊;女子发簪挽髻脑后,束缚了一头秀发;端庄而不失灵动,清雅而带有灵韵。
只是眉宇之间少了一份女子的柔美,多了一丝男子的坚毅。
迈出的步伐有些生硬,待慢慢适应后,早已离开女子闺阁,朝正门走去。
一路上无尽感慨,“唉,我究竟为什么要心软?犯傻穿女装啊?”
这有着风华绝代的样貌,深入骨髓的坚韧,温文尔雅的性格的男子,就是此庄主人林坤的爱子林玉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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