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083 更新时间：12-09-05 10:33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罗晓宇感觉李东有些不对劲儿，他立马又将电筒照亮。他审视了李东一眼，那脸色越发的苍白与憔悴。随后，他试着小心的挪动身体，用手扒开附近狭小空间堆砌起来的废料残渣，果然让他看到了喜悦，只见白天剩下的半瓶矿泉水赫然亮在了眼前。
罗晓宇惊喜的喊了一声：
“李东，快看！有水，我们有水了，给你，给你，给你，给你！”
李东没有接过水瓶，他想留给罗晓宇，已然气若游丝了，行至生命尽头：
“我……我……不渴，你……你……你自己……自己留着，晓宇，咳咳……”他一连咳嗽了几声，竟是咳出了好大一片血渍。
看着李东吐了一地的鲜血，罗晓宇登时吓坏了，他瞪大了眼睛，眼大如灯。
“李东！”一时，他力喊着扑到了李东的脚下，惊慌失措的稳着他的胳膊，殷忧的不知所云，“水！你，你把水喝了！”
李东勉强维持着一股力气，他的脸色雪白，他难以割舍的凝望着罗晓宇的眼睛，终于，他不得不困难的开口了：
“晓宇，对不起，我不能救你也无法帮助你，不能陪你度过眼下的黑暗了，我坦白告诉你，我不好，我的心脏好像被震裂了一样，疼得厉害，我怕我坚持不了多久了……水，水……水还是你自己留着，它会解你的燃眉之急，临了，就算是我最后对你尽的微薄之力吧，也好使我死后心安一些……”
登时，罗晓宇的脑子里有个焦雷震响了，震得他魂飞魄散，肝胆俱裂。
“你说什么？我们都好好的，只是受了一点点皮肉伤，怎么会死，你不要吓我，不要胡说！上帝会救我们的！”罗晓宇颤抖着嘴唇，泪流满面的叫着。
“上帝不会救我了，他把门关掉的同时，也把窗子关掉了。我没有门，没有窗。但是上帝告诉我，他已经把窗子留给了你……咳咳……晓宇，请你记住我的话，你会活下去的，而且要活到长命百岁！你活下去，就是玉汝于成，万福无穷，也是我的重生，答应我，坚持住！”李东的意识在涣散，思绪模糊不清。
罗晓宇听得万念俱灰，他不置信的摇头，他拼命的说着话：
“不，这是不可能的！李东，我们是一起来的，我们要一起回去的！你不要扔下我一个人！没有你，我什么都做不来！你不可以死去，你不能够死去！李东，你正是血气方刚，还有人生大好的青春年华，你还有孩子，还有家庭，还有亲人，还有誓言，还有我们的百年之约呀！”千思万虑，使他心里越发难受，悲从中来，“倘若……倘若你死了，谁来给孩子父爱温存，谁来创造天伦之乐，谁来照顾奶奶？你在人间的使命还没有完成啊！答应我，你会活着的！是不是？死了，就什么都做不了了……”罗晓宇呜呜咽咽，如鲠在喉的哀号着。
“我这身体……我了解，况且，先天的疾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跟我翻了脸，它也不会放过我！何况，我死之后，会飞到极乐世界，摆脱世上的烦恼，摆脱世上的债，所以，晓宇你不必为我悲伤，而是我赚了……如果晓宇你会记住我，无论天涯，无论何时，我们都会相聚在一起，我会在天堂打开天窗，看着你，祝福你……不过，我请你答应我，答应我晓宇，我死后……我的奶奶，何宁，以及未出世的孩子，就委托给你了，请你代我照顾他们！你一定要答应我！至于何宁，她的不足之处，还请你多担待，只是我对不起她了，你代我向她说声对不起，如果她愿意的话，就把她交给奶奶照应，相信奶奶会接受她的，如果她不想要孩子了，就随她的意思，我不想……不想耽误她一辈子，是我辜负了她……”
罗晓宇泣不成声，哭得毫无人形。
李东深感大限已至，携着最后一股气息，无奈遗言：
“晓宇，如果你能够出去，一定能够出去的，等我死后，把我带回北京，把我安葬在父母的身旁，千万不要让我成为孤魂野鬼，客死他乡啊……晓宇，你能明白我，能答应我吗？”
“不，不，不，不，不，不，不能！我不能！这是不可能的！你不会死，不会……”罗晓宇拼命摇头，痛苦在将他四分五裂。
李东挣扎着握住他的手，吃力的，紧紧的，紧紧的：
“拜托你，答应我……答应我，难道你忍心让我在人间牵肠挂肚，到了九泉之下还要死不瞑目吗……”
“我怎么向你交代？怎么向大家交代？我不许你死！”罗晓宇的内心世界在倒海翻江的汹涌，咆哮。
“我对很多人都轻言寡信了，辜负了大家的一片心，对你的承诺也成了空头支票，所有的约定只能对不起了……”李东的身体逐渐在冷却，他轻轻的抬起手，拭去了罗晓宇眼角的一串冷泪，“还记得吗，晓宇，《英雄的黎明》……我的耳边，好像响起了它的旋律，我听到了！”
罗晓宇触摸着李东的脸颊，感觉他距离自己越来越遥远，他死死的抱着他，想以此挽留他，只是悲痛欲绝了：
“李东，你就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永远的大英雄，是你解救了我，给了我朋友的真情，给了我生活的热情，也给了我生命的动力！”
李东安详的，唇边带了一抹微笑：
“认识你很快乐，晓宇！在我危难失意的时候，是你给了我救助，在我孤独悲伤的时候，是你给了我安慰，在我满怀心事的时候，你给了我光明，给了我乐观，给了我希望，也给了我快乐，现在，只有你把我当作英雄，谢谢你……
我们是朋友，我们是兄弟——永远，罗晓宇！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一语未尽，李东彻底弥留了，嘴角带着笑花，带着安详，溘然长逝。
望着李东的双手轻轻地扣在了地上，想到如此年轻的生命就此去了，罗晓宇大震，彻底崩溃，脸色惨白如死。他从内心逼出一阵怆恻之声，格外凄凉。
“李东，你不能食言啊，你答应我的百年约定呢，你不能忘，你不能忘，你一直是个守承诺负责人的‘英雄’，你的黎明就在眼前啊，醒醒！阳光，春风，细雨，还有你的何宁，你的孩子，你想想他们，请你相信意志，相信勇气，相信生命，相信奇迹，相信我们，相信未来啊……”
任凭罗晓宇痛彻心扉的狂呼力喊，李东无法再醒来，醒来完成他的人生使命与追求。
黑暗之中，罗晓宇像灵魂脱壳了一般，木然的盯着李东平和的面容、微合的眼睛，顿时，悲痛如死的掩面在他的胸前，哭天抢地的大叫了几声。那震耳欲聋的叫声，那沉抑的喊声，那忧郁的哭声，由心底一齐迸发，瞬时如利剑穿透残墙，万箭齐发，直射空寂，响彻天宇。他的所有美好，所有热忱，所有期待，所有希望，全部被肆虐的大地震挖空夺走了。罗晓宇终究不敢相信这是真相，但愿是一场噩梦，可是泪水与疼痛频频送来真实与残忍。他的魂魄彻底被万劫不复的深渊撕裂吞并。
罗晓宇抱着李东的尸体，守着他的魂魄，全然像一具行尸走肉，神魂离窍，没有一丝灵性的气息。
他挨过了生命中最艰险最恐惧最无助最苦痛的一夜。
深夜漫若光年。
白天……黑夜……
白天……黑夜……
……
“我要活着！”终于，罗晓宇的心底在疯狂的呐喊，为了求生，水喝光了，他就用尖锐的碎石划破胳膊，割血为饮。他的眼睛里，全然像燃烧着一把烈火，火焰在噼里啪啦的咆哮，咆哮出一首生命的悲歌，一支意志的赞曲。大祸面前不低头，大限面前不放弃，生命诚可贵，意志昭昭然。
在黑暗中，一连过去了三天。
罗晓宇明显憔悴，眼睛里布满血丝，口唇上纵横着血渍，唇干舌燥而生了疮。他浑身的皮肤，开始变粗糙，伤口也在腐烂发臭，他看上去成了一个病入膏肓的幽灵。
但是。
他紧紧地，紧紧地拥抱着李东僵冷的尸体，没有移动过寸步毫厘。
“李东，你不要睡，你醒一醒，你是英雄，你要救人于危难的，你不该选择睡去……”他一直自言自语的和李东说话，“拜托你不要睡，醒一醒，我给你唱歌啊……”于是，带着心碎，带着悲哀，带着绝望，带着凄惶，罗晓宇沙哑着声音，唱出了世上最生动的乐律，最美好的歌音。
“有没有一扇窗，能让你不绝望，看一看花花世界，原来像梦一场
……
朋友别哭，我依然是你心灵的归宿；朋友别哭，要相信自己的路。
红尘中，有太多茫然痴心的追逐，你的苦我也有感触。
朋友别哭，我一直在你心灵最深处；朋友别哭，我陪你就不孤独。
人海中，难得有几个真正的朋友，这份情请你不要不在乎……”
虽然是“朋友别哭”，但罗晓宇已是潸然泪下，泪眼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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