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4042 更新时间:14-04-26 21:10
自那夜之后,我又在霍骁家里待了两天,由于身卝体状况的局限,活动范围只有在床卝上。自那夜之后,我和霍骁之间似乎有了短暂的转换,现在是他柔声轻语地对我问个不停,而我趴在床卝上沉默是金。自那夜之后,我更加明白纵卝欲伤身要不得,长年茹素一夕开斋更是豺狼虎豹。自那夜之后,我更加明白自己无力回天的局势……
也因为,本来应该万事以奶奶为重的计划,突然横生变故地被霍骁拉去……咳咳……
我对奶奶的歉意更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所以,我特意告了三天的假,一边为奶奶施针一边陪着奶奶。
柳之辰教给我的第一式“潭中鹤姿”在施完之后没有立刻显效,而是让奶奶昏昏沉沉地睡去,我握住她年迈的手,一直坐在床边默默守着,相比她每日对着一个枕头又念又哭没个消停,这样的奶奶,已经让我有些心安了。
果然,醒来之后的奶奶除了有些疲惫,人也明白了,她温柔地看着我的那一刻,我的眼睛都有些酸涩起来,不过,当时霍骁就站在我背后,我不想在他面前太失态,所以没有激动地去拥卝抱奶奶。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当然无比孝顺地一出宫就往家里跑,夜职能不当就不当,应酬能不赶就不赶,霍府决对不去……
无论霍骁如何旁敲侧击,危卝言卝耸卝听,我心好比南山石,意志坚定永不移……
像这种他痛快,我痛死的事情,在我脑子没犯浑之前绝对不会有第二回……
想我当年还是21世纪的小豆丁的时候,曾在医院做过一次直卝肠温度测量,一帮小卝鬼头撅着PP齐声痛哭的场面在今天的我看来无比纠结,如果不是霍骁,换做谁敢这么对我,我一qiang崩了谁……呃……一针废了谁……
所以,近来建戎宫上下都在传,霍左将军神色凝重,不知军中有何要务。
不过,如今宫中正在举行极度庄重的御前竞武,霍骁一面处理日常军务,一面出任少年的教头,几乎无暇分卝身,连日来着实让我压力骤减不少。
而御医殿里也在精心挑选人手以备竞者不测。
清远院内,花影迷离。
方玉宣将一本册子递到我的手中,笑道:“此乃此番竞武,挑选的典御人选,你来瞧瞧。”
我一边接过,一面说:“方奉御挑的人,自然错不了。”接着,认真地将人选的名字一一看过,在看见“文宛”这两个字的时候,略顿了顿,说道:“文宛如今,仍在方奉御手下做事么?”
方玉宣一怔,摇摇头,道:“如今在赵峥手下。”
“他是你选进来的人,怎么跟了赵正御?”我大惑不解。
“林老一去,方总管将人手改制,他便被配到了药藏堂去,虽说文宛十分不情愿,可我怎么能驳家父的主意,便也没有呈请留他。”方玉宣看着我说。
“他素来敬仰方奉御,如此一来,必定有些不甘。”我认真地说。
“……”方玉宣没有说话,半晌,他才道:“当年你同他一块儿在熏草楼做事,你还只是个孩子,眨眼的工夫,竟是已位居御保,林老泉下有知,不知该有多宽慰。”
不知为什么,我的脑海中,突然闪过楚瑜曾在华容山上对我说的话。
……御保之位,来者不善……
这样一想,一些交错着楚瑜邪气笑容的暧昧不清的画面也一股脑儿地翻涌了出来。
我立刻心烦意乱地拿起一杯茶狠狠地灌了一口,然后急急起身,对方玉宣说:“时候不早了,我得赶去正元殿了。告辞。”
我不等方玉宣反应就匆匆地走出了清远院。
正午的宫廷明日当空,时有微风。
我将双手环胸,若有所思地走在空无一人的宫道上,心里又在为自己和霍骁的事情担心,因为加上那一夜的事情,我们之间的事情突然呈现一种“先斩后奏”的xìng质,要和家里人开口显得更需要勇气。
大殷不禁男风不假,可是各家都有自己的节守。像霍家那种世家大族,祖上更是大殷开国武臣之一的名门,要接受嫡系长子作出这种决定,简直是晴天霹雳也不为过。我光是想起他家供奉黑压压的祖卝宗牌位,我都觉得头疼……
可是,已经和他走到这一步了,已经没办法回头了……
我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大出了一口气,让自己看起来尽量显得雄赳赳气昂昂一点,在宫中行卝事,将心事挂在脸上可是大忌!
我快步走向殷容睿所在的正元殿,途中不断有小宫女小内监给我下跪问安,我都微笑着摆手让他们站起来。
记得自己还在做僮走的时候,总是讨厌遇见谁就得下跪,现在,终于轮到别人给我下跪了,可是,在这样一个年代里,在这样一座宫殿里,除了那个至尊的男人,余下的所有人,即便你似乎站在他身边,俨然也是尊贵的,事实上,也都是跪着的。
刚走到正元殿,就看见陆陆续续地有内监排成整齐的队伍,手里捧着绿色娇卝嫩的植株往殿内搬运。我疑惑地看了看,纳闷这是什么玩意儿,繁花似锦的宫廷里怎么会突然出现这种不起眼的绿色植物?!
我不敢多停留,快步朝内殿走去,看见那些搬运植株的内监竟是朝着最中卝央的寝宫走去的,难道要将这些东西搬到殷容睿跟前?!
我更加纳闷了,能摆在帝王寝宫的植物哪个不是等到开至极盛的时候搬进去的,微有一些衰败就急急撤下,生怕有辱圣面,就算这些小东西将来盛放之时美的惊为天人,也不该这个时候送进去啊?!
我压下疑惑没有再多看,继续朝正中卝央的宫室走去,今日休朝,殷容睿没有携美游园,也没有传妃陪侍,竟然一个人留在了寝宫。我又忍不住看了看那些绿油油的小东西,难道是捣腾这些东西?
等我走到寝宫正门口的时候,我的眼睛差点从眼眶里弹蹦出来,然后咕噜咕噜地再被震回眼眶里……
只见殷容睿只是简单地穿着一件淡的短打衣裳,简单地挽着头发,身处一片被翻卝动好的泥地里,伸手接过内监跪着捧上来的绿色植株,亲自动手在地上翻出一个小坑,然后将植株轻柔地放入,小心地掩埋……
因为此刻殷容睿是蹲着的,所以,身边所有的宫女内监都恨不得将自己的身卝体贴在地面上地俯跪着,谁也不敢将身卝体抬高一点。
我愣了好一会儿,等觉卝悟卝到什么的时候,立刻就要跪下来。
“林佑熙。”殷容睿仍旧蹲着,眼睛朝这里看了过来,然后眯着眼睛朝我招手,叫我过去。
我捉摸卝着自己是不是该跪着爬过去的时候,只见殷容睿眉峰一皱,好像在不满我没有马上过来,我立刻三步跨作两步,朝殷容睿跑了过去,然后轻轻地在他身边蹲了下来,本来想将脊背压低一些,免得高过殷容睿的,却不想,蹲下来的时候才发现,殷容睿已经比我高去了许多,压根不需要我庸人自扰。
“你也来……”殷容睿淡笑着把一小把嫩绿放到我手里。
我看了看这小东西毛卝茸卝茸的羽状复叶,然后点头道:“小臣遵旨。”
“此花是波斯国进贡的,盛放之姿尤为靓丽,仿若美卝人。”殷容睿缓缓而道:“朕在严王府上看过此花盛放,仿佛雪海,动人心怀。”
我轻轻地将那一小株埋入土中,恭敬地问道:“微臣学识不济,不知此为何花,得皇上如此欢心?”
殷容睿笑道:“此花乃是第一回进我大殷宫廷,连民间都不曾流传,名唤【雪美卝人】。”
我微微诧异,原来是进口品种,接着又道:“不知是何人如此有心,将这般极品呈于皇上。”既然,殷容睿都夸这种花了,我当然顺着梯子就上了,唉……我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乃是严王引进,特意献上的。”殷容睿说道,自己又埋下了一小株,他眼神迷离,道:“花开之时,一片雪海,美不胜收。”
“既然皇上想看这花,为何不叫宫中花匠种植,而要亲手……”我小声地低头问,一边将内监献上来的另一株小心地捧在手里。
“此花颇有灵xìng,倘若有心人诚意培植,便能点卝化心中所想。”殷容睿嘴角含笑,俊卝逸的眉眼越发显露卝出刚劲的线条。
“皇上身为九五之尊,心中所想之事自有文武大臣辅佐,又何须如此?”我看了看已经成片的绿油油的【雪美卝人】,眨了眨眼睛。如果希望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话,应该是宗庙上香,而不是在寝宫外种花啊?!
午后的阳光慢慢地洒落在寝宫的四周,连空气里游离的尘埃都被点上了粲然的金色,宽广华丽的石板上匍匐跪着的血肉之躯,不曾让这个黄衣少年注意半分,反倒是那一支支柔卝嫩的绿色深深地映在了他琥珀般润泽的眼睛里。
我看了看他站满泥土的双手,多了许多记忆里不曾有的刚强有力,我将目光小心地移了移,似乎连身躯都变得更加结实卝修卝长了,我们的皇上终于看上去像个成年人了。我抿着嘴笑了笑,低头开始翻出一个小坑。
“林佑熙……花开之时,朕同你一起来赏花。”殷容睿用低沉暗哑的声音缓缓地说道,不多会儿,殷容睿将脸色修饰得更加威严,才又加了一句,道:“犒赏你在朕身边尽职尽责。”
我瞪大了眼睛,立刻要将蹲着的姿卝势改成跪着,准备谢主隆恩。
可是殷容睿在我的膝盖上一按,淡笑着摇头,然后一声不发地拨动着松卝软的泥土。
“林佑熙……朕记得,在宫中初见你的时候,你是十三岁。”殷容睿轻轻地用手触卝碰着【雪美卝人】嫩叶上的绒毛,面容温和。
“是。”我恭顺地应答。
“你没头没脑地将朕撞倒了,朕现在想想,当初竟忘了给你治罪,后来,非但没有责怪,连出游都记得将你带上……”殷容睿将浓卝密修卝长的眉毛一挑,手指轻轻地捏住一小片叶子摇了摇。
“是……”我仍旧答应,只是已经有点不安了。
殷容睿松开那片小叶子,用指尖弹了弹,轻轻地皱起鼻子,道:“总是一副乖卝巧的样子,也叫人狠不下心来,真拿你没法子。”
“……小臣该死……”我将姿卝势调整得更加规矩。
殷容睿缓缓握住了一株【雪美卝人】的茎干,笑道:“朕不让你死,你便是说上千次万次都死不了。”突然,他将头一侧,嘴边带着一朵轻笑,轻柔道:“那一年,朕病中,不是同你说过了么。”
“是。”我抬眼看了看殷容睿异常柔和的瞳仁,小心地答道。
午后的光线渐渐消退下去了些,原本被镀了层柔光的事物都渐渐地表现出应有的形状,少了很多修饰,显得更加威严。
殷容睿用站满泥土的手,一下子捏住我的脸颊,好笑地拧了拧。
我虽心中诧异,但借我一百个胆子都不敢挣脱圣上的手,哪怕那是戏卝弄,只能乖乖地绷住不动。
“总说‘是’,可不知到时候是否应得也这般干脆。”殷容睿用干净地手背一下一下地将松松的泥土颗粒从我脸颊上蹭去。
我微微皱了皱眉,有些听不明白。
殷容睿的笑容更深了一些,侧过身卝子,继续将一株【雪美卝人】缓缓地放进坑子里,用手拍按掩埋,最终呢喃道:“一夕入土宫中,便一世长埋不离,何况是朕亲手种下的。”
哪里起了风,乱卝了耳边的发卝丝,我又一次望了望成片的【雪美卝人】,尚没有结出花卝苞的样子便如此清丽可人,真不知道花开的那一日该是如何?
正元殿的中卝央,慢慢地点缀出了一丝一毫的生动之色,而苍穹下的大殷宫却仍保持着数百年来建立的森严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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