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4942 更新时间:12-09-05 17:48
飞雪漫天,片片如卷,若漂浮不定的游荡浪子,没有栖身的终点,身怀缱绻情仇,于人于己不得意;千山盈目,孤影孑立,似三生河畔的彼岸之花,了结人事千百次的轮回,身无凡念,逃遁于红尘室外。
三月的天山还是冰雪漫漫,虽到了春天,却未有一丁点春意。白色的一片,伤感的颜色,再活泼的人难免会有些多愁,何况隐居这儿多年的人呢!
飞雪玉花,冰凌刀痕。一片雪花炼成一把无情刀,任流年匆匆地擦肩而过,斑斑莲痕似的记忆依旧在,虽褪了点儿色,但韵味还在。
一块沧桑的巨石上坐着一白衣男子,他眺着远方看了成千上万遍的冰雪,眼里布满的是一杯月光酿的桃花林,木木如风,高歌满楼。歌不尽的桃花,舞不尽的山风,飘渺如烟,朦朦胧胧,总是像女子神秘不可猜透的心事。又是一个月满之夜,多少个满月他已记不清了,何必要强记呢?一壶葡萄美酒已经喝完了,幽怨的箫声也不知响了多少遍,还是那样寒冷的月,还是那样幽静的世界。
他也记不清来到天山多久了,是十年,还是十一年,已不重要了。一个地方若是呆久了便生了厌倦,他也是。
星光是寒的,没有人会说星辰是热的。三寸的星光抵不过半盏青灯,弦月如勾却也抵不过闪闪银钩,寒意拢上心头,单人只影,孤寂难安。
夜无阑,四合静,娴静若丁香女子,他也便睡了。梦里的地方是繁花掩映,杨柳依依,淡月无痕,和风轻偎,云镜半开,沧海清泪。他多想在一剪柳影里,掬一泓清泉,看着醉了的月光,长笑在绿树红花深处,不愿再醒来!
“二师兄,”远处一小童喊道,“二师兄,师父找你”。他打了一哈欠,揉了揉双眼,纵身跃下,便和小童一道消失在白雪皑皑的深处。
一座雄伟的建筑屹立于漫漫雪山深处,几百级台阶就像镶嵌在雪山之上的耀眼宝石,紧闭的红漆大门神似一堵墙,隔离了尘世。门额上方用篆文写着“连月宫”三个飘逸的大字,门前两旁少了两座石狮子,椽柱上也没有高挂的灯笼,干干净净,就像白雪一样纯洁,纤尘无染。飞舞的雪花撒在台阶上,仿佛淘气的孩子躺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一样兴奋,更有几分娇嗔,惹人喜爱。
带着满脑的疑问,随着熟悉的路径,踩着轻盈步履,他便来到了亮堂堂的大厅。“师父。”他轻声地叫了一声正上完香的人。那人身着白色长衫,年纪在五十相仿,眉宇宽阔,面色肃然,长耳微厚,翩翩风度,他便是天山派的掌门司马中原。
“云儿,你可知为师找你何事?”司马中原一面缓缓坐下,一面悠悠地道。
“徒儿愚钝,不知何事。”石云轩面无表情低声道。
“你是我天山派这一辈最有天分的弟子,短短十载已习得一身绝学。”司马中原展颜笑道。石云轩则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心中的一块石头已着地,也不必再担心了。
“云儿,你可知我们天山派的来源?”还没等石云轩回答,司马中原继续道,“西晋末年,天下大乱,司马皇室知道江山不保,要葬送于他人之手,于是决议出逃,以便保存实力,将来东山再起。为了躲避追杀,经万里来到天山开宗立派,到如今已有百年了。”司马中原凝望着窗前的月色,含着轻清泪地诉说着。
月依旧,人却难旧,时光是经不住留的,若是想留住时光,恐怕只有死人。
千百年来,时间的河流不知淘尽多少英雄好汉,而能名留青史的只是渺渺无几。虽然如此,但是历来豪杰还是不甘寂寞的,宁愿头破血流,甚至命丧黄泉,继续他们命格上的宿命。人真是可笑,可笑他们明明知道结果,却还是一意孤行。正是如此,人才为人吧!
司马中原走到神龛的右侧,伸出右手里一根指头,按了一下桌上的一块圆状的红色木头。“哗”的一声,面前出现一间密室,石云轩当然不会知道有这个密室。走进已燃了灯的密室,司马中原指着墙上挂的一幅画,面无表情地道:“这就是我派的开山祖师。”
石云轩抬头看着画,发现画上的人手中拿着一把剑,一把他从来未看见过的剑。他习武十几年自认为识遍天下的剑,却料不到世上还有如此宝剑。
石云轩入迷地看着,司马中原轻声道:“这把剑叫水心,是把不一般的剑。有句话叫‘水无痕,心无影’。
石云轩痴迷了,从未如此着迷的他,现已仿佛深入深潭,喃喃地道:“水心……水心……”
“故事是这样的。”司马中原开始讲起了一个不为人知的传说。
三月的天,江南的三月是烟柳翠依,浓色醉人,江风拂袖,春衫沾露,瓣花绽云。每一个不是江南人的人,都有一份江南忆,最为可惜的是有的人却在梦中。
三月上旬巳日,巴蜀之地虽少有烟雾轻绕,但也算得上是个好天气。茂密丛生,春意盎然,蝶绕燕飞,陌花遍开。曲水边,祭祀的队伍早早准备好了,肃穆的一片。风悠扬地吹着,云闲逸地飘着,水灵动地流着。
祭祀台上,一位中年女巫左手拿灵符、右手持剑,口中还咕咕呀呀说着古老的咒语。台下,一位君王带着大小官员跪拜着,祈福上苍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这人便是秦国国君昭王,也算得是一代明君。
秦昭王起身,从祭祀台上取一碗酒,洒向曲江中,伴着仁爱之心一起洒入。倏尔,江面浓烟起,不一下整个江面被寒烟笼罩着,看不见对岸了。
曲江的东面有点点金光刺入眼中,随着金光慢慢的变亮,于是近了,大家终于看清了。只见一神人发出闪闪金光,手中还捧着一把剑,水灵灵的,如清泉泠泠一般清灵、空明。秦昭王急忙下跪,接着其余的人也都跪下了。神人终于开口道:“上天诸神明晓君仁爱、治国有方,特命吾将此剑赐予君,解万民于水生火热,一统天下。”
秦昭王伸出双手,头依旧低下,激动地道:“寡人定当不负天神旨意。”
金人消失在迷雾之中,接着雾便全部散了,一下子亮了。
秦昭王起身道:“今上天神灵赐寡人神剑,命寡人一统河山,寡人乃天命所归。”台下跪着的臣民一起呼道:“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而后,秦昭王便横扫巴蜀,一统华夏西部,称霸于诸侯国。
秦昭王派人在曲水边修起曲水祠,将神剑供入其中,香火相续,绵绵不断。因连年征战,百姓苦不堪言,才将神剑尘封。
直到秦王嬴政再次取出,特命名为“水心”,取意于剑出水心,于剑身缀上秦字。此后,秦王嬴政横扫六国,一统天下,又将水心剑供入曲水祠中,香火不断。
秦末,刘邦攻入咸阳,听闻有此神剑,便派人到曲水祠将剑取出,是为天子剑。之后,刘邦与项羽争天下,凭借天子剑挫败项羽,而一统天下。两汉皆供曲水祠,皆成盛集。
到了西晋末年,天下大乱,皇室中有人便筹划出逃,就把水心剑从宫中偷出。水心剑自西晋朝建立起一直深藏宫中,外界知道的情况很少。水心剑又是神器,绝对不能落入他人之手,因而只有将它偷出宫。一路上,危机重重,皇室一行人死伤无数,最后剩下三人。在入蜀时,有一人决定隐姓埋名于蜀中,便取出假剑,让真剑得以保全。原来在离宫前,皇室打造一把假剑,与真剑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之处,只有皇室的人知道。其余二人便继续西行,到了西域时,又遇到西域盗贼,经过激战后一人死亡,另一人则继续西逃到了天山。
“那人便是我派祖师爷。”司马中原细声道。
石云轩恍然醒来,脑中还有些余味残绕。
夜更加的静了,窗外的风声也没有,孤月高悬,一脉清辉从苍穹撕破口处泻下,满是一地的霜。
司马中原又道:“此日,我让你来的目的是让你去中原,见识见识。最重要的是,让你树立威名,名扬江湖。更何况,你还可去寻找你的父母的下落。”
石元轩缓缓地道:“我已在此定居十余载,早已将此当成家了。”
司马中原回道:“此家终非彼家。”
石云轩没有继续回答,沉默了一下,环顾了一下四周。
石云轩脸色愀然,司马中原正色道:“你有所顾虑。”
石云轩依旧没回答,而是向密室外走去,飘然的身子如高耸入云端的青峰,孤高不可欺。
司马中原在他身后抛出一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风起,落梅冉冉似漫天的飞雪,高月孤悬,残星点点,一切又恢复了老样子。
石云轩想起了他初来天山时的情景,那也是一个黑夜,风雪交加的夜晚,一轮苍白的月,像是因世事变迁,人事更迭而苍白,外加几点星光。一个瘦弱的孩子,颤抖的身子,在风雪的摧残下像一颗老了的松,摇摇欲倒。男孩身旁的男人披着黑色斗篷,深色的眸子,弯钩似的鼻子,修长的卷发,行走在孤寂而熟悉的雪路上,往幽灵的深处。黑色的背影落下一地的忧伤,在忧伤的的深处有着没人看出来的秘密。
西风卷起,似漫天的铺盖夹着寒意从远方拢来,雪路上没有一点人迹,除了一个男孩和一个男人。男孩是男人从江南带来的,男孩是个孤儿,一个在街巷边无依靠的孤儿。
一个幽静的深夜,万家无灯火,街道上也没有什么动静,一切都熟睡在黑夜深处。半盘霜月,残星几点,风悠悠地吹着,似安眠曲一般的动听,使一切静谧了。
“站住,小兔崽子!”远处的一声打破了夜的静。四五个人影在青瓦白墙间晃动,青石板街上也颤动了。
“哈哈,总算抓住了你这小王八蛋。”一个彪形大汉笑道。其他三人也便笑着。大汉手中孩子在颤抖,像是害怕极了。瘦弱的身子在大汉手中像是一只蚂蚁,稍不如意,大汉即可将他捏碎。
一行人提着男孩走到巷口时,一个黑影挡在路的中央,黑影没有半点让路的意思。黑影道:“我等你们很久了。”
带头的汉子怒道:“你他娘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挡大爷们的道。”
带头汉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四个灰衣彪汉已全部倒地嗷嗷地叫,根本没有弄清楚黑影是何时出手,何面貌?而黑影和那孩子早已消失在街道上,天上还是那一弯月,夜还是静的。
一路上,黑影人没有和孩子说过话,当然,孩子也不知道他是谁,为何要救自己,又要到何方去等等问题在他的脑海徘徊。
夜凉了,也更加深了,清风伴着月色,残星缀点光,一切总那样祥和。
石云轩独倚在庭院的栏杆上,瞧着月色,渐渐地又进入到那个梦中,那个繁花掩映,绿柳清风的梦。
清晨,当第一缕光照到大地之前,石云轩已醒了,简单地梳洗后他来到大厅。
司马中原正在喝茶,上等的碧螺春,天山远离中原并没有茶,而是从西域商贩那儿买来的。“你来了。”司马中原悠闲地道。
“我答应。”石云轩道。简单的几个字,在他的口中好像很沉重。
司马中原道:“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
石云轩又道:“不过,能不能有一番作为我不能保证。
司马中原道:“这个我知道。今年又是十年一次的武林大会。时间是八月十五,地点是中原洛阳城,届时天下英豪皆会参加。天山派虽为小门派,人数虽少,每一个都是精英,你这一辈武学修为数你最高。”
石云轩沉默了一会儿。
司马中原又道:“你大师兄天性愚钝,虽入门早,却不及你和三师弟慕容秦。此次,我命你和你师弟慕容秦一道前去。”
话刚说完,一个青衣翩翩的年轻人出现在大厅,面目清秀,慧眼浓眉,阔耳钩鼻,右手提着一把剑。一般人行走江湖时,都是左手提剑。右手提剑的是左撇子,据说这左撇子出招比一般人快。
“师父,二师兄。”慕容秦道。
“秦儿,你来了。”司马中原道。石云轩则轻轻地点点头向他示意。
小的时候,石云轩最好相处的人就是慕容秦,有什么好的东西总是一起分享,所以是很好的兄弟。
司马中原道:“此次下山,务必当心,诸事要与师叔商议。”
五年前,他们也曾下过山,那次去为师叔送礼,至于礼物是什么他们也不知道。在距嘉峪关西南四五十里时,他们遭遇到了此生第一次危险的敌人——西域盗匪。
大约四十多人,来势汹汹,恣意张扬,无恶不为。在不得已的时候,他们出手了,半柱香的工夫就躺下四十多人,只有匪首一动不动坐在骆驼上,凝视着他们。最后,匪首“嗖”的一声跃然飞起,刹那间,已来到他们面前。两人陪他玩了五十余回合时,石云轩终于出手了,一招天山波月掌击向了匪首,慌乱中匪首没有躲过,匪首的胸口的衣服撕开了口。
石云轩怔住了,脑后门感到一股寒意,全身僵持住了,眼睛死死地盯住匪首胸口的图案——弯刀,像弦月一样的弯刀。就在这时,匪首挥起弯刀向石云轩砍来,而石云轩根本没有做出应对。突然,慕容秦左手以电光火石般速度接住了弯刀,殷红的鲜血染满整只手。这时,石云轩一掌打在匪首胸口,匪首飞了起来,后退了四五丈。石云轩拿出了天山秘制疗伤圣药——天山玉雪丸,让慕容秦服下。慕容秦满眼的疑惑,不解地道:“师兄,刚才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停手了?”
石云轩急道:“没什么……没什么……”
自此后,石云轩十分有愧,甚是感激慕容秦,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好了。
巳时时分,一切都准备好了,拜别了师父及师兄弟后,他们出发了。
前方的路是艰险的,他们的命运又将如何,全靠自己的决定。人是命运的主宰,都说人定胜天,但又有谁能胜天呢?人自打从娘胎出生,天已排好他的命格,再怎么走,还将继续宿命!
天山的上空有着一团祥云笼着,石云轩他们走得很快,好像师兄弟在比着轻功,渐渐地消失在天山那边。
司马中原站在天山派的连月台上,眺着远方,目光中盛着忧伤。
路,还在;人,却到了远方。
搜索关注 连城读书 公众号,微信也能看小说!或下载 连城读书 APP,每天签到领福利。
Copyright 2024 lcread.com All Rithts Reserved 版权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擅自转载本站内容。
请所有作者发布作品时务必遵守国家互联网信息管理办法规定,我们拒绝任何反动、影射政治、黄色、暴力、破坏社会和谐的内容,读者如果发现相关内容,请举报,连城将立刻删除!
本站所收录作品、社区话题、书库评论及本站所做之广告均属其个人行为,与本站立场无关。
如果因此产生任何法律纠纷或者问题,连城不承担任何法律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