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一章

章节字数:6977  更新时间:12-01-03 0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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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什么?”心里已然觉得十分不妥,风树脸上却仍是张扬的笑意:“你不觉得太荒谬了吗?”

    “这只是个传说,”兰飞扬笑了下,只是那笑十分干涩:“传说中,杜石岛的居民就吃这些人长出来的手指和眼睛。一段时候之后,可能……就像蔬菜会变老,不好吃了吧,岛民就把这些人埋在土里,这些发生改变的人……大概已经变得痴痴傻傻什么都不知道了……他们的皮肉会一层层变成土,脱落下来,最终,整个人都化作泥土。而这些土,又可以……用来害人……”

    风树深吸一口气,感觉肺腑间的土腥气浓厚到几乎窒息,不由得一阵反胃。他稳了稳心神,不让自己表现出任何异样,道:“怪了,这些岛民为什么不直接吃人肉?这样大费周章地折腾一番,有什么意义?”

    “我怎么知道?”兰飞扬苦笑道:“有人说这么做是为了长生不老,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这传言光听听就够倒胃口的,我可不想去琢磨它。”

    “镇定,镇定,”风树不断在心里默念着这两个字,良久,才开口道:“我经过海边的田地时,一位农夫告诫我说,他们这里的土不让外人动。假如你说的都是事实,他们应该巴不得外人触碰那些土吧?”

    “噢,这个,”兰飞扬答道:“我听说,他们吃什么人是有讲究的,不符合条件的人碰了那些土,虽然也会发生同样的变化,吃了他身体长出来的那些……东西却有害无益……而且,根据我自己研究灵术的体会……通常这类法术都很凶险,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就可能滋生出难以对付的邪物,也很容易被术反噬。”

    风树挑了下眉:“就像你弄出来那只剥皮怪物?”

    兰飞扬面上一红,怒道:“我好心替你解答疑问,你却……”

    “好了,算我不对,”风树心不在焉地摆摆手,停了一停,接着道:“关于杜石岛的流言很多吗?为什么我从没听说过?你是从哪儿知道这些传言的?是盘龙岛的居民说的?”

    “也难怪你不知道,”兰飞扬再一次流露出得意的神情,拖长了声调道:“有关杜石岛的传闻,不见于任何典籍,一向只在齐国的王族内流传。不过这些年,不少齐女嫁到别国,中原列国的王族大概都知道一点。我跟好几个诸侯国的王族女子来往过,所以知道。据说,近百年前,有一位齐国的王子,既是庶出,上头又有好几个哥哥,料想王位与自己无缘,便到处游山玩水。后来,他驾船出海,无意中到了杜石岛。他抱着好玩的心态付了一大笔钱,跟岛民说想买王位。等他回到齐国,果然变故迭生,不久父亲和几个哥哥都死了,让他继承了王位。听闻此事的人,也有不信的,但大多都想出海去寻找杜石岛。不过,跟岛上的居民做交易有两个条件,一是必须自己亲来,不能让人代劳;二是一个人一辈子只能跟他们买一样东西。第二个条件也还罢了,第一个条件却叫不少王公贵胄为难,是以到这里的人不算很多。”

    “我看也不少了,”风树向着空中沉沉一笑:“这么说,所有的传言,都出自来过杜石岛的王公贵胄?”

    “大多数是,”兰飞扬突然叹了口气,道:“也有些是在盘龙岛上听说的……”嘴角又动了几下,他却没有再发出声音,似乎在犹豫底下的话该不该说。

    风树把笛子插在腰间,双手交握,这才发觉自己的手心又湿又冷——早已出了一手的冷汗。在衣襟上擦了擦手,他思忖片刻,问道:“那个女人是什么人?”

    “哪个女人?”兰飞扬茫然地望着风树。

    风树睇了兰飞扬一眼,沉缓道:“马车里那个。”

    “你——”兰飞扬一阵发窘,脸红脖子粗地吼道:“你也在跟踪我?”

    “你以为你是谁啊?”风树从鼻腔里发出一个不屑的单音:“我只是凑巧路过。那个女的到底是什么人?”

    “关你什么事?”兰飞扬大吼一声,双目赤红,却又很快地忍住气,闷声道:“我跟她也才结识了几天,只知道她是楚国人,是个寡妇,名字她没跟我说。不过,前天我去找她的时候,听见一个男人在跟她谈话,好像管她叫‘依稀’?”

    “‘依稀’?怎么不叫‘朦胧’啊?”风树冷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

    兰飞扬微微一笑,瞳光变得暧昧起来:“无爱老弟,你打听她做什么?莫不是看上人家了吧?”

    风树厌恶地皱了皱眉,话锋一转道:“兰兄,你有没有听说过附近的海域有一艘鬼船?”

    “鬼船?”兰飞扬瞳孔中闪现一抹异色,但随即敛去。他打了个呵欠,语气中透着几分不耐烦:“鬼船的传说自古以来不知有多少。附近一带……我倒是未曾听说。”

    “真的吗?”一个冰冷的声音接口道,萧木客幽灵般从兰飞扬身后的黑暗里冒了出来,面上还是那么淡淡的:“你可能没听说过,但你一定见过。”

    “见过什么?”兰飞扬肩头震动了一下,用近乎咆哮的声量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萧木客冷冷瞥了他一眼,并不回话,扭头向风树道:“走。”语毕,自顾自地向不远处的农田走去。

    “我还什么都没打听到呢,”风树犹豫了一下,懒洋洋地跟上去。

    萧木客头也不回道:“我就知道不能指望你。”

    “你——”风树勃然大怒,然而声音只略略提高了些,便感觉头昏目眩,仿佛鼻腔里也填满了泥土,透不过气,同时,一阵恶心从胃里直窜上喉头。心里一沉,他双手按住胸口,调整着呼吸频率,半晌才缓过来,只好紧紧地抿着唇,不再开口。

    又行了一阵,分隔街市与田地的木骨泥墙赫然呈现在眼前,而风树也嗅到了前方飘过来的阵阵香气——一种奇异的肉香,鲜美而浓郁——他心里明白,那是田里的土散出的味道。香气一股接一股地钻进鼻孔,似乎把口鼻中的土腥气全盖了下去,那种烦闷欲呕的感觉也消失了,一时间,他只觉得饥肠辘辘,好想捧起墙后那些喷着肉香的东西咬一口。

    萧木客跨过泥墙,走上田间一条小径,行出几步后,仍不闻风树跟过来的声音,他回身望去,只见风树还呆呆地立在墙另一边。蹙了下眉,他轻声道:“你怎么了?”

    “没有,”风树一下子回过神来,死死咬住下唇,飞快地穿过泥墙,走到萧木客身后:“走吧。”

    眼波在风树面上转了一转,萧木客扭过头,疾步向前走去:“你的脸色很难看。”

    “废话,”风树目不斜视地跟在萧木客身后,紧攥着拳头,用力将指甲刺进肉里,借由那点疼痛来保持清醒,却越发感到饥饿难忍:“你在太阳底下走一下午,脸色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萧木客没有再说什么。风树心神恍惚地走着,终于忍不住将视线投向了两旁的田地,却被映入眼帘的景象惊得浑身一震,停下了脚步——白天见到的那些绿油油的植物都不见了,黄泥里露着一只只畸形的、指缝间生出许多尖细指头的人手,以及一颗颗变异的、满是眼睛的人头。一刹那,他有种不知道自己是醒着还是在做梦的感觉。

    萧木客敏锐地住了脚,问道:“又怎么了?”

    风树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揉了揉眼睛,又侧转身体反复打量身周的农田,良久,才反问道:“这田里……都是些什么?”

    狐疑地扫了风树一眼,萧木客垂眼端详近旁的田地,须臾,抬起头来,冷冷道:“不认识,应该是跟白菜青菜差不多的东西吧。怎么了?”

    风树摇摇头,唇角勾出一抹自嘲的笑:“我早该想到的,只有摸过那种土的人才能看到。”

    “你说什么?”萧木客眉头一紧,盯住风树的目光渐渐变得犀利。

    “没什么,”风树又摇了下头:“快走吧。”说着,他一把推开萧木客,足尖在地上轻轻一顿,流星般向前掠去,一面尽量屏住呼吸——嗅着田土散发的气味,他渐渐感到胃里饿得一阵阵绞痛起来,唾液腺也开始自动分泌唾液。

    被什么追赶似地奔回船,风树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倒了一杯水,却嗅到杯子里升起一缕缕带着腐肉味道的土腥气。是的,一旦远离了岛上的农田,那种五脏六腑被泥土堵着的感觉又回来了,不管吸气还是呼气,有一股潮湿的泥土的气息直冲上来,嘴里苦苦的。他心里一凉,手软得几乎握不住杯子,颓然坐倒在地,怔怔地出神:“那个梦是对我的警示吗?可要是没有那个梦,我也许就不会去察看田里的土……”

    倏地,门被轻轻敲了几下,萧木客推门进来,低声道:“这岛上的居民都没听说过那艘鬼船吗?”

    风树心乱如麻,随口应道:“我根本没同他们讲话。”

    萧木客微怔,蹙眉道:“为什么?”

    轻轻将杯子搁在几案上,风树退到墙边,斜睨着萧木客,忽地冷笑一声,问:“你剑上的吊饰呢?”

    “什么?”萧木客微感诧异,旋即垂眼望向腰间佩剑——剑柄上的确空空如也,原来吊在那儿绿色石头连同下边的穗子都不见了。他随手抚了下剑鞘,淡淡道:“我都没注意什么时候掉的。怎么,要我赔钱吗?”

    风树又是一下冷笑,从怀中摸出一块穿着线的绿松石扔在地上,两眼朝着屋顶。

    萧木客略略一顿,上前拾起那块绿松石看了看,脸上还是没一点表情:“你在哪儿捡到的?下面的穗子找不到了吗?”

    风树仍然不看萧木客,冷森森地说:“你在哪儿掉的,我就在哪儿找到的。”

    萧木客淡淡地瞥了风树一眼,在几案前跪坐下,岔开了话题:“杜石岛上的居民很排外吗?”

    唇角勾勒出一个讥讽的弧度,风树靠着墙,理了理思绪,开始讲述自己在岛上的遭遇。自然,所有让他觉得丢脸的事,包括田间老农的警告、岛民古怪的眼光、自己身体的异状,一概略去不提。回到船上后,他那种喉痒心烦、胸闷欲呕的情形非但没有改善,反而更加严重了,只要稍微用力,便感到气血翻涌、天旋地转,因此,他说得极为简单,声量也轻得犹如耳语。说到那在马车里同兰飞扬幽会的女人时,他注意到萧木客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心底冷笑,他面上却不露分毫,继续讲下去,一直说到萧木客出现,然后,斜着眼睛看着对方,冷冷道:“你认识那个疯女人,对不对?”

    话音没落,一股劲风刮得风树脸颊生疼——一只瓷杯疾如闪电,冲着他的面目直飞过来。他勉强闪过,只听“砰”地一声,脸上又是一疼,伸手一抹,手上立时沾了殷红的血,却是杯子撞碎在墙上,无数细小的瓷片溅到了自己的面上。

    “你发什么疯?”风树又惊又怒,偏偏浑身乏力,吼出来的声音也嘶哑得吓人,只能恶狠狠地瞪着萧木客。

    萧木客也一瞬不瞬地盯着风树,脸色铁青,脸上的神情却又不似愤怒,而是带着股呆滞。霍地起身,他欺近几步,冰冷的声音在空气中漾开:“不许说她的坏话。”

    “你——”风树怒目相向,却又突然笑了起来,刻薄道:“我知道了。那女人是你娘?”

    萧木客眉峰紧了一紧,冷冷道:“不要乱说。她如此年轻貌美,怎么可能?”他如此说着,可面上又无半分赞赏之色,仍是那种呆滞而又沉郁的表情。

    风树皱紧了眉头,上下打量萧木客,感觉对方一下子陌生起来。少顷,他将视线移到自己手上,不以为然道:“那女人,不叫她大娘也该叫大婶了……”

    话未说完,萧木客身子一动,戴着皮套的手狠狠扼住了他的喉头,手劲极大,且越来越重。风树怒不可遏,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但不知为什么,颈间竟不如何疼痛,意识也十分清醒,只是一股奇腥的泥土气味直冲上来,胃里翻涌欲呕。就在此时,萧木客倏地松了手,一把扣住他的肩头,冷冷道:“你别逼我。”语毕,一闪身退到了门外。

    风树眸光一凛,拿过一旁的水罐,运劲掷出去。萧木客居然不避不闪,罐子砸在左肩上,他踉跄了一下,水流得满身都是。面无表情地瞥了风树一眼,萧木客淡然道:“好了,扯平了。”

    “才怪,”风树抢到门边,直视着萧木客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总有一天,我要取你项上人头!”言罢,重重地把门摔上,回到几案旁坐定,心里疑窦丛生,甚至压过了恼怒——什么地方不对劲,不仅仅是萧木客反常的举止,一定还有别的什么东西不妥——某种细微却更为直观的东西,可他就是想不出那是什么。

    思索良久,却没有任何结果,风树一甩头,站起来,找出铜镜仔细端详自己的面容——前额的肿块似乎没什么变化,并且已经不疼了,他用力压了压,依然感受不到疼痛。稍稍舒了口气,他扬起头,露出脖子上一块青紫的淤痕,同样半点感觉都没有。他冷哼一声,放下了镜子,却猛地心下一紧:“不,这不是什么好事情!我怎么……越来越麻木了,现在我已经失去正常的嗅觉和味觉了,难道,触觉也正在一点点减弱?”

    这一晚,风树躺在榻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他感觉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像是泥塑的一般,散出令人恶心的腥气,并且没有任何感觉,仿佛不再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而喉咙和胃,又一阵阵痉挛,想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好容易睡着了,又噩梦连连,时而梦见自己被活埋在深深的地底,时而梦到自己长出了无数细细尖尖的手指;时而又梦到自己眼皮上生出大大小小的黑痣;然后很快地长大、变形,成了一只只黑黑的眼睛。这样睡过去又惊醒,醒了又入睡,早晨起床时衣衫完全被冷汗浸透了。

    风树先把双手放在眼前,看清了自己的十指并无任何一样,才清醒了些,又拿过铜镜,观察自己的脸,好在除了面色如土,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他起身梳洗过后,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亮晃晃的光透过舷窗照在他脸上,却无一点热度。

    “太阳光不够暖和,还是我没有知觉呢?”这样想着,风树打开门步了出去。李惊正直直地立在林乱房门外,木然地平视前方,不过一天的功夫,他似乎又瘦了一圈,眼睛下方有着深黑的阴影。

    “少将军,”听见门响,李惊转过头来,见是风树,便躬身一礼。

    风树挑了下眉:“你在这里做什么?”

    李惊垂首道:“冷小姐说林小姐病了,离不开人照顾。她想洗澡换个衣服,让我在门口守一会儿,以防林小姐要什么东西。”

    风树点点头,侧身朝船舱外走去。此刻,他胸腔里仍旧充盈着一股泥土的腥气,食物和水嗅起来都恶心得要命,反正他也没有半分饥渴感。在甲板上走了一圈,他又回到舱里,四下转了转,并未发现什么异常。萧木客似乎不在船上,但他心中有气,也懒得理会。

    再一次回到甲板上,风树眺望着阳光下毫不起眼的杜石岛,心头禁不住一阵战栗。这时,毛不拔从舱里走了出来,苦着脸道:“爷,还是没找到。有两个船工告假去岛上玩,到现在也没回来,我看铁定是他们俩偷了布偶逃走了,咱们是别想找到了。”

    风树眉心一沉,问:“确定是哪两个人了吗?”

    毛不拔点点头:“今天一早我让大笨石上岛去找找看,不过,肯定没戏了,过了这么长时间人家早销赃了。”

    风树冷着脸道:“你继续在船上找。”

    蓦然一股寒气袭来,冷无言披着湿漉漉、挂着白霜的头发,怀里抱着几件刚收下来的衣服,不紧不慢地从甲板另一侧踱过来,两只眼睛一直盯着人来人往的海岸,脸上的肌肉纹丝不动。

    风树轻轻地叫了一声:“大师姐。”

    冷无言微微点头,腾出一只手,朝岸上指了一指,冷冰冰道:“那个青色衣服、白脸、二十几岁的小子,你去把他抓来。不要惊动了旁人。”

    风树顺着冷无言指的方向望去,人流中果然有一个二十出头、面如冠玉,一身青色深衣的年轻男子。眼见对方脚步稳健轻盈,似乎内力不弱,他暗忖道:“那晚摸上船来偷了二师姐的东西,又扔下同伴独自逃走的人,就是他吧?居然长得相貌堂堂,真是人不可貌相。”想到这里,他一个飞身掠下船去,落地时却感觉脚下虚飘飘的,竟然站立不稳。他不由得一惊,随即强打精神,拔出靴子中的匕首,挤进人群中,向那男子走过去。

    与男子插肩而过的刹那,风树左手微动,神不知鬼不觉封住了对方的哑穴,沉沉一笑,他用匕首抵住男子后心,轻而清晰地说:“跟我走,否则要你命。”男子身躯一震,脸上的神情既惊且怒,但还是老老实实被风树押着上了船。

    这个时候,甲板上除了冷无言与毛不拔,再无其他人。风树点了男子的麻穴,向冷无言道:“大师姐,那晚就是这个人闯到船上来偷东西吗?”

    冷无言摇摇头:“不是。”

    “不是他?”风树愕然道:“那你为什么让我把他抓上来?”

    冷无言冷冷地说:“我看他顺眼。”

    “你看他不顺眼?”风树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心中也更惊讶了。冷无言固然不是什么乐于助人的侠义之士,却也从不寻衅生事。

    “不,我看他挺顺眼,”冷无言用没有抑扬顿挫的声调说。

    风树拧起眉头,瞪着冷无言:“你看他顺眼,为什么要我把他擒来?”

    冷无言平静道:“我要他帮我生孩子。”

    “什么?”风树一下子愣在当场,不知该说什么好。

    冷无言依然没有一丝表情,口气也冷漠得如同谈论天气:“我想找个男人帮忙生孩子这件事,已经昭告天下许久了,既然无人响应,我也只好用强了。”说罢,从怀中摸出一张帛书,扭头递给毛不拔,吩咐道:“腾一间舱房,把他关起来。每天除了给他饮食,还要照这上面的方子熬药逼他服下,每日一碗,睡前服用。将来我自然赏你。”

    “这个……”毛不拔摸摸头,向风树望去,见他没反应,便满脸堆笑地说“好”,拖着男子向舱里走去。那男子一脸迷茫,仿佛身在梦中。

    冷无言扫了男子一眼,漠然道:“你不必害怕。待我有了身孕就放你离开,到时必定重金酬谢。”

    风树又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挤出一句:“大师姐——”

    这时候,两个船工从舱里走出来,经过二人身旁,向船尾走去,风树立时住了口。冷无言却视若无睹地说:“你放心,今年之内我还不会怀孕,不会影响你完成南宫错交付的任务。”

    接收到两名船工怪异的眼光,风树感觉脸上火辣辣地一片,啼笑皆非道:“大师姐,你……你想快点有后代的话,你可以现在就回泰山去,我不介意的。”

    冷无言神情不变,道:“现在回去也没用。那人虽然内力不弱,却还抵挡不了我的寒气,所以我不会现在就要了他。至少要等上一年,一方面让他吃药调理身子,一面等我的内力修为再精进一些,可以稍微控制身上的寒气。”

    “师姐,你、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个,”风树感到自己的耳朵和脖子也开始发烫。

    突然,言不悔从船舱里奔了过来,严肃道:“冷小姐,方才的事我都听毛不拔说了。你跟那人无冤无仇,那人也没做过什么坏事,你怎么能把人家囚禁起来?你想要人家帮忙应该好好地说,人家未必不答应啊。要不然,我来帮你,你把那人放了好不好?”

    “大笨石,”风树简直不知道自己应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好,冷无言却连脸上的肌肉都不牵动一下,木然道:“不行。第一,你不是童子之身;第二,即便你符合我的要求,一个也不够。”

    风树瞪大了眼睛望着冷无言:“师姐,你……要几个?”

    冷无言平静至极地回答:“最好是五个。实在没有条件好的,四个也行。我讨厌跟人啰嗦,早一点怀上就可以早点把这些臭男人撵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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