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726 更新时间:12-10-10 09:09
打开门,看见身高差距甚大的一大一小,我倚在门前没作声。
“这是我哥,”小家伙愉悦的说,“苏深不是要找家庭老师?我觉得肥什么田什么……”他右手的食指在脑袋上画了一个一个的圈,摆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
身为一个十二岁的小朋友,我为他不能回答这种具有中国传统性意义并且还是自问不能答的问题感到汗颜,再瞪他两分钟无果后,把他脸蛋捏成各种形状。
“年年,你是外国人罢,肥水不流外人田都不晓得。”
“苏浅姐,”程年小同学顺着我捏他的手激动的挽着我的胳膊,脸上红红的好像发现了宝藏,“你果然像传说中说的英明神武,聪慧可人。”
我左手抚额右手摸着他光溜溜的脑袋,语重心长的说:“麻烦你告诉苏深,下次教人夸我也换两词,偶尔也得换换口味。”
“苏浅姐,苏深还告诉我一句据说真理性的名言哦。”他一脸的兴高采烈,我从小就不知道不知道他对苏深的崇拜到底从何而来。
“哦?”我吱了一声,还是不忍扫了他的兴致,露出好奇死的表情,心里却琢磨着苏深恐怕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她说,”小家伙笑脸如花,像一棵大大的向日葵,“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我抬头望了望天,用手抹了抹额上的汗,心里感慨着那个纯洁的小程年已经被苏深这个专门啃食祖国幼苗的蝗虫彻底侵略了。
想到这儿只得转移话题干笑着问:“你来找苏深看老师吧?她去姑妈家了,要不…”我往后退了一步,“先进来坐坐?”
那天晴空万里,微风拂面,有些许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温暖的围成了圈。
小家伙一本正经的摇头,把身后几乎遗忘的人一把推到我面前,声音清脆的像树林间的的百灵,“你帮他看看就行。”
很多年后我依然记得第一次与这个少年见面的情形。
我记得少年一身白衣,如同柏树一般笔直的站立在我面前。
我记得少年身上好闻的中草药味,顺着微风,懒懒散散的盘旋在我鼻尖。
我记得少年局促不安的却极其俊秀的脸。
我记得少年低垂的眼眸,微微前伸的修长手臂。
我记得少年此生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他说,你好,我是程翌阳。
我亦记得自己失态的样子,我说,你好。
我微笑。
继而泪流满面。
在那个与少年四目相对的刹那,我感觉到那个人仿若在时间的轮回里一直守候在我身边。
在花园的花架下,在后院的秋千上,在苏家高大辉煌的别墅前抑或是平民区不显眼的老房子里,那个人坐着或者是站立,玩世不恭的叫我名字。
他说,苏浅。
我从未想过有天会再有那样的感觉,对我而言,这就像水中月镜中花一般遥不可及。
即使我是个无神论者,但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这是个真谛。
我记得郭嘉南跟我说过那些稀奇古怪的鬼神之说,他说这是有证据的,我们可以相信科学,可也不代表科学不能解答的问题就是迷信,譬如说魂体,因为没有人死而复活的给我们解答,我们就否定它了?
这大概是有史以来,我听到过郭嘉南说的最文艺的话了。
我想,他该不是他,该不是吧?
即便一直心里如此暗示自己,还是希望能见到他。
所以他成为苏深的家庭教师是没有道理的理所当然,甚至没有经过爸爸的允许。
然而事实上,他本身也是个出色的像云朵般的男子,和叶青淮的桀骜不驯不同,他身上淡泊的气质与生俱来,无可匹敌。
两个月后,苏深跟弥勒佛似的盘腿坐在床上出神。
一本书猛地砸在她脑袋上,她从床上跳起来。
“姐,你干嘛?!”
我瞅了一眼她的暴跳如雷,眼光又回到手上的小说里。
“你青春期来了是吧?跟个傻子似的。”我吧唧吧唧地咬了一块巧克力。
“姐”,苏深很纠结的看着我,“你怎么就不懂呢?”
“因为我老了。”嘴巴嚼着巧克力头也没抬的回答。
“你这看破红尘的样子真像尼姑,”她一脸的若有所思,“是不是因为你脸上的……”
后面没了声,我抬头就看见苏深悔恨的小脸一青一白的。
没事,我摸了摸右脸劝解的笑笑。
苏深还是一脸愧疚的恨不能咬舌自尽的表情。
“苏珊,要回来了。”
关上书,语气清淡的描述一件事实,我以为只有这样才能减轻苏深愧疚想死的情绪。
苏深一头栽在床上作假死状,我拎着脏衣服准备出去扔进洗衣机。
“MD,我怎么忘了那个婆娘,她不要回来跟我争……”
房间门一关,隔绝了苏深的喋喋不休,我站在门外觉得爸爸真没把苏深教的怎样。
12月20日这天,苏家七大姑八大姨浩浩荡荡涌往机场。
豪华车里,我和苏深表情不一。
我波澜不惊惯了,脸上对于这些大人们是没有表情的面无表情。
苏深整个拉长脸跟怨妇似的,“你说说看,他们至于么?!”
我摇头表示不知道。
司机秦伯伯看着苏深长大的,对苏深的秉性也摸的透彻,笑道:“苏珊一年也难得回来一次,你就不要跟她计较了。”
“我跟她计较?她本来就不该姓苏,她配么?我就看不惯她哗众取宠那样!”
“苏深!”我看她越说越过分,喝了她一声,“你这话被爸爸听到,又该被骂了!”
手机在这个节骨眼响起来,倒缓和了车内尴尬的气氛。
“喂?”
“苏浅,”郭嘉南的声音,“我说过了你不信,即便有器官捐赠书,当时烧伤的那么厉害,根本不可能用他的器官的。”
“当时救他出来的时候,还有呼吸。”我没想到郭嘉南一来就说这个,可是关于这个问题,我是不可能妥协的。
“我不知道你在跟谁较劲,”他声音低沉下来,“你一直这么说,这么多年了又有什么意义,你弄不到灵丹妙药,他也不可能死而复活。”
“郭嘉南,”我有些生气,“这些事不用你管!”
“那么,我现在可以彻底断了你念头了,我查过了,”他顿了一下,“夏茗川从没有签过器官捐赠书,所以苏深的家教根本不可能有夏茗川的眼睛。”
我僵着身子说不出话来。
“苏浅,你的猜测本身就存在问题,这不是在演电视剧,这种万分之一都不到的机率哪儿有那么容易出现在现实中。”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声音透着疲惫。
“可是,”很久我艰难的开口道,“你不是说过是存在魂体的么?不是说相信科学不能解答的事实么?”
“苏浅…”郭嘉南还想辩解什么,我赶忙打住,“郭嘉南啊,我这儿有事,谢谢你啊,等我忙完给你电话。”
说完我就“啪”的挂断了电话。
“苏浅,你没事吧?怎么脸色不好?”
苏深小心翼翼的问。这是苏深第二次直呼我的名字,第一次是多久?噢,是那次我病的快死的时候。
我摇摇头,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
再跟郭嘉南回忆回忆,保不准我真就在这儿泪流成河了。
程翌阳和夏茗川毫无关系,并不像我以为小说讲的电视演的那样,夏茗川走了,还把眼睛留在了程翌阳身上,代替他活着,没有那么狗血的剧情。
郭嘉南一直说我在夏茗川的事情上疯癫的不可理喻,可我对夏茗川的固执是自打娘胎出生以来就有的,在漫长的时光里有增无减。
我到底希不希望程翌阳的眼睛是夏茗川的眼睛,答案是一定的。
可我又怎么忘了,夏茗川是个多么自私的人啊,就算他完完整整、没缺胳膊少腿的去了,又怎么会舍得捐赠自己的器官呢?我至今都记得年少时自己信誓坦坦告诉夏茗川以后要舍己为人的去捐赠器官换来他的一记不屑眼神和一个“呸”字。
归根究底,是我自己的想象力疯狂了些。
至于程翌阳,任凭他眼睛如何璀璨,气质如何高雅,品性如何淡泊,到这儿,似乎也与我毫无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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