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223 更新时间:13-05-05 10:05
拖着重如千钧的步子,舒娅昏昏沉沉地走出门去。不知要往哪里去,也不知该往哪里去。只是想快些逃离这里,快些离开,不管去哪儿,只要离开这儿。
好像,她天生就是被抛弃的命。别人对她好,她就傻傻地、乐颠儿乐颠儿地跟着人家,却从没想过人家会突然有一天说不想再要她,要将她遗弃。
从前是,现在也是。
与其说当年她那骨肉相连的亲人是为保护她的安危才将她送至异国他乡,不如直接表态说是怕她这个拖油瓶会坏了他们的好事——她的父兄,如今已是荣享富贵位极人臣,在翰国有着不一般的地位。
如今,她最信任、最依赖的父亲,竟然也能狠得下心来将她送与他人,尽管对方是自己的至亲。
但那又能怎么样呢?由始至今,七年的光景,足以令一个人脱胎换骨了,令她接受、热爱、融入一个新事物了,令她有割不断的牵绊了……
好一群自私的人,都以为自己在做着天底下最最高尚无私的事情,殊不知这些成就感往往是建立在当事人最最心寒痛苦的基础之上。而那可怜的中心人物,却只能扮演受益者的角色,咬牙承受着他们给予的各种“关怀”,并且要对此感恩戴德。
越如此想着,思绪就越茫乱,思绪越茫乱,步子就越慌张,直到似被抽离了理智发足狂奔了起来,目光所及之处空无一物,唯余夜色深深,像一个无底黑洞将她包裹、束缚,直至吞噬。
月亮圆的像个阴谋。舒娅疾奔的步子渐渐慢了下来,直到瘫坐在荷塘边,泪流满面,却哭不出声。
远处廊亭旁,藤萝一袭如夜黑衫,沉默的像座雕像。所不同的是,素来束身劲装的他,此时倒是宽宽松松的阔衫覆体,风一吹,撩起宽大衣袂,翩跹如两只寂寞的黑蝴蝶。敛去眼中凌厉锐芒,月光丝丝渗入优秀侍卫独有的雪亮瞳孔中,更显得此人别有一番孤寂冷傲之气。
他远远望着她,从她剧烈颤抖的肩膀想得出,她此刻该有多么悲恸。心似被什么钝器慢慢刺入,说不出的窒痛感,但仍强压住走过去的冲动,依旧以一个经年不变的姿势,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静静看着她。
如果可以,他情愿一辈子都这样,在背后,用生命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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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来的非常快,舒娅也是才知道,等待,竟还有着这么迅速的时候。
九月十六,她的十六岁生辰。初晓早早地起了床,欢天喜地地跑到舒娅门前将门拍得啪啪直响,嚷道:
“郡主,起来了,今儿个可是您老人家的寿辰,这么睡过去可不好……”
唠叨了半天,也敲了半天,仍不见有什么动静,初晓越发的急了,拍门的力道明显又大了些,焦急喊着:
“郡主?您好歹开一下门让我先进去……郡主?……”
初晓心下一惊,稍稍定神,朝手心吐了口唾沫,摩拳擦掌几次后便以一个经典的饿狼扑食的动作大力撞开了房门——
空旷的房间,整齐的被褥,没人。
初晓的心咯噔一下,犹如跌进一个水坑,冰凉之极。忽又似想起了什么,遂旋风般冲出去,不顾顺着回廊绕圈子,索性跨过栏杆直奔对面藤萝的房间,想也没想,又大力撞开——
空旷的房间,整齐的被褥,没人。
初晓对着空空如也的房间发了一会儿呆,到底还是轻叹了口气,回身轻轻将门掩上,就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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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娅安安静静蹲坐在路旁,支起脸颊眺望着那一眼望不到边的茫茫驿途。
自凌晨卯时起身来到这里,现时望望正中日头,她已等了近三个时辰。眼下虽已是晚秋,但秋老虎仍十分刚烈,再加上今日天气晴好,阳光普照,她顶着一轮大太阳早已出了一身热汗,丝帛衣料粘湿湿地贴在背上,动一动身子就倍觉难受。
记不清多久的以前,她就是如此一般,梳着两个小巧的羊角髻,坐在家门口高高的门槛上,支起双颊,望向巷尾的方向。有时候坐得久了,屁股被咯得酸溜溜的疼,就斜倚在一边的门框上,换个舒服的姿势,眼睛仍是朝着原来的方向遥望。
她在等爹爹与哥哥。
那时她好像还只有七八岁的样子,小小的心里满装的是她那慈祥可亲的爹爹,还有英勇帅气的哥哥们。
黎家在当地算得上是名门望族了,祖上代代有人出仕,爹爹在州府里供职,娶一妻纳四妾,育有三子两女,舒娅,也就是菡宁,是庶出,也是家中最小的孩子。
自古家人偏怜年幼女,菡宁也不例外。爹爹公务繁忙的紧,但一有时间就牵了她的手,带她去街头看戏,扛起小女儿放在肩头,不顾身后大娘喊着“注意形象”就蹭蹭蹭跑出门去,惹得小菡宁咯咯直笑。
家大业大,三妻四妾,儿孙满堂。人一多,就免不了有纷争,尤其是女人与女人之间的,她时常可看到三娘与四娘互相挖苦谩骂,甚至大打出手。
四娘生得一副娇媚样,打起架来可一点不含糊,待到跑去爹爹面前哭诉时又变成了楚楚可怜的柔弱模样,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好不凄惨,说什么“都怨我自个不争气,嫁到老黎家来本想图个安稳,服侍老爷一辈子就是妾身天大的福分了,哪想黎家之大,竟无我容身之处”等等。
刚开始菡宁听不懂什么意思,后来听的多了也就慢慢懂了——四娘不能生育,觉着没有孩子便无法在府中稳固根基。
其实三娘也好不到哪里去。三哥是三娘生的,却天生有些呆憨,用一些更直白的词来形容就是:二愣子、半吊子、缺心眼。
如此,三娘与四娘不和的原因也就不难断出——三娘笑四娘不能生孩子,四娘骂三娘的儿子是傻子。
二娘倒是个比较爽快豪气的人,行事果断利落,来去一阵风,笑起来也是音气朗朗,时常提了一杆银枪随着爹爹出门去往校场练兵。有其母必有其女,大姐是二娘生的,也是家中最大的孩子,自小跟在二娘身边受其熏陶对武艺颇为热衷,耍得一手好枪。
府上的五姨娘,也就是菡宁的娘亲了。对于娘亲的印象,菡宁说不大真切,只隐约记得记忆中的娘亲总是一副忧郁愁容,常常独自坐在窗前望着院子里那株玉兰树发呆,一发就是一个下午,直到日影西斜,夕阳铺了半个院子才回过神,垂首敛眉,低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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