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348 更新时间:13-03-09 20:00
苏州的隽秀不同于北国的壮丽,亦如暖玉的温润不同于青铜的粗狂。常听闻江南好,身在其中时,方才体会到江南的好更是难以言喻。慕容暄一行辗转水路,终于下了私船,换坐了乌蓬小船,两旁的白墙灰瓦青石砖,淡彩泼墨一般,而人仿佛在画中。
乌蓬小船缓缓停靠,船工搭上甲板,一名贵公子模样的人躬身而出,只见这人玉冠束发,玄色锦缎衣裳,手持折扇,此人剑眉浓密,星目炯炯,神态举止间带有一股难以隐藏的霸气,四名玄衣壮汉紧随其后,锦衣公子手持折扇刷的一声在胸前打开,望着这江南水墨,不禁赞叹,好一幅大好山河!
南越刚刚结束战乱,民众处于惶恐中未得解脱,自是对任何事都颇为敏感,见这位公子的架势,纷纷自觉让路,生怕得罪了哪路神仙。
这位锦衣的公子便是燕国国君慕容乾德的第三子,三王爷慕容暄,王爷自然住的是上等的房间,用的上好的酒菜,可今日他只要了普通客房,在大厅挨窗坐了,除了那身锦缎衣裳有些不俗,倒真看不出与普通公子哥有何不同。
“你们还不快些坐下,这样像门神似的站着,岂不叫人起疑?”慕容暄看着门外的方向似是自言自语,身边的四个壮汉却像是得了口令,齐刷刷的坐下。
“你们四人全都陪着我实在太过招摇,今日玄武跟我就好,其他人客栈待命。”慕容暄与四人讲话时声音极低,自是不愿引起其他人注意,正在说话间进来一行似兵似匪模样的人。
“快快给爷们找个地界儿坐下,累了一天了。”为首的刀疤男子大声呵斥道,见小二赔笑上前,继续道“别磨蹭,爷们儿吃完了还要去办国舅爷的差,迟了你们可担待不起。”刀疤男子点了一桌子的下酒硬菜,小二赔笑道:“一两五钱。”“爷们儿是给国舅爷办的差,自然饭钱也归国舅爷。你去找他老人家要吧。”小二万分无奈却不敢表现一分,硬是陪着笑脸,“是是是,小的不敢。您几位慢用。”
慕容暄看那几人甚是不爽,此刻碍于身份不好发作。借故叫过小二问道,“小二哥,这苏州境地可有什么值得一看的地方?”小二不敢怠慢,略作思量答道,“伽蓝寺啊,客官是外地来的吧?我们这不管是出远门还是由外地来的客商,都一定要先拜拜伽蓝菩萨,好保佑您这一路顺利。”小二又热心的指了具体路线,慕容暄借机道,“多谢小二哥,对了,那帮人跟国舅爷是……”还没待说完,小二便急忙做个噤声的手势,“那不是你我能得罪的起的,您还是别问了。”说完借故逃似的走了。
慕容暄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哼道“国舅爷?好大的气势!看来这次苏州之行不会无聊了。”
这国舅爷张啸天便是靠山王张勤的儿子,他的妹妹张美儿是当今天子的宠妃,仗着自己的妹妹和父亲的关系,整日里嚣张跋扈。前篇我们说到,昭明帝让靠山王和燕王各派人马共同管理南越国,南越国整座城池分为南北两部分,张啸天就是张勤派出的官员目前负责南城,而燕王派出的原本是自己的长子慕容昀负责北城,怎料到苏州不过半年时间却突发重病,不得不回京治疗,期间也派过其他官员,均突发意外或疾病,燕王此番只好派幺子慕容暄前往。
日上中天,午饭过后。慕容暄令玄武跟随自己‘四处走走’,其他人等均在客栈等候。慕容暄此番是乔装微服而来,他的大哥身体一向很好,就算水土不服也不至于突发如此重病,更何况病因竟然是慢性中毒。若是慕容昀死了,最大的受益者莫过于张啸天,他便可以独揽江南富庶之地。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慕容暄此番逛街是假,暗访民情是真。
苏州城今日的繁华盛世丝毫看不出曾经遭受过政治颠覆和战乱的创伤,慕容暄信步游走在百姓中间,偶尔也装作逛街的行人问货杀价,顺便跟商贩聊聊民情民生,余光扫到一幅字画,慕容暄就在那个书画摊前停下了脚步。
“小哥,这幅高山流水是你画的?”
“不是。”卖画人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年纪不大气度却从容大气,慕容暄勾起嘴角,“有趣。那是何人作画?”
“你是外地人吧?”少年淡定从容的问道。
见慕容暄有些警惕的眼神,少年大笑。“哈哈,看来真是。这画上的落款难道你没看吗?若看了,本地人怎会不知邵先生?”
慕容暄拿起那副高山流水仔细品鉴,果然右下角的落款和朱砂色印章‘昭明五年仲夏于六艺书院’,‘逸轩印’。
“真是好画、好字。”慕容暄双手端着卷轴仔细品鉴,画面是一副写意手法的山水水墨,山涧下一人抚琴,一樵夫模样的人行过此处驻足倾听。旁白处两行行书,“高山流水寻觅处,思周断琴知音人。”书法洒脱狂放遒劲有力,丝毫不逊王羲之手笔。
“公子好眼力,这幅字画,恩师只卖知音人。”
“恩师?”
“不错,邵先生正是家师,此幅字画要一百金,已经卖了半年,怎奈凡夫俗子不识得。”少年说起他的老师面上颇有得色。想必这邵先生毕竟是个非凡之人。慕容暄轻笑,心想好大的口气,一幅字画一百金,字和画确实是难得的技法,却也不值一百金。我倒想见见这狂妄的邵先生。
“好,我真心想买,不过有个不情之请,”慕容暄颇有深意的看着少年,“我想见见这位能画出一百金的邵先生。”
“好!只要你付的起一百金,这又有何难。”
慕容暄是谁?那是燕国的王爷,莫要说一百金,就是要半个城池他也是给得起的。不过,就算是王爷也不是整日把一百金放在身上的,他与少年约好,次日一手交钱一手交画,同时随他拜访那位邵先生。
有句古话,冥冥中自有定数。什么是鬼使神差?什么是阴差阳错?什么叫缘分?大概慕容暄的经历就可称得上了。若不是他的大哥身体不佳,二哥纨绔子弟,就不会轮到他来南越管理政务;若不是国舅张啸天暗中捣鬼刁难,他就不用乔装来到苏州;若不是他乔装改扮就不会有机会逛街遇到这幅高山流水;若不是他看高山流水耽误了时间就不会被大雨拦住去路;若不是被大雨拦下也就不会遇到他一生的牵绊。
江南阴雨连绵的天气甚是多见,方才还晴空万里,霎时雨落倾盆。慕容暄在燕国北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好似孩子脸说变就变的天气,心下不禁有些气恼。身为王爷每日里车马相送,还从未如此狼狈过。
慕容暄抬头,只见雨帘尽头隐现“伽蓝寺”三个字。
“走,我们进去避避雨。”主仆二人疾奔至寺庙门口。山门处还真是个不错的遮雨避风之所,二人站定弹落身上的雨滴,方看见山门另一侧房檐下也站着一人。
慕容暄心想看来自己还不算最被雨神眷顾的,那人本是背对着慕容暄,听到声响转过身来望向二人。
慕容暄顺势望去,见那人一字巾束发,弱冠左右年纪,身量高挑体态俊秀,眉目温润亲和,嘴角常似带笑,让人见之可亲。一身月白长衫用玉带束紧,微风过处衣袂飘摇,宛如下凡的仙人。慕容暄登时想到了曹植在《洛神赋》里对洛神的描述,“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虽然他也知那是描述女子之美,眼前的是货真价实的男人,可这两句词仍是挥之不去,此人的风华气度让他这位阅人无数的燕国王爷几乎愣在当场。
那男子见慕容暄盯着自己久久不放,也不气恼,只是端方有礼的温和一笑,随即双手合搭施了一个常礼。
“兄台幸会。”男子礼毕,缓缓走近慕容暄,声音清澈柔和,不温不火,不疾不徐,不高不低,犹如随意拨动的琴弦。
“幸会。”慕容暄见对方如此风度,不禁有些惭愧,好在他也是燕国王子,及时调整心神,即刻端方有度的以礼而回。
“兄台二位是北方人吧?”男子温和善意的问道。
“兄台好眼力,我等来自中都,到此地拜访亲人,怎奈却遇上了大雨。”
“江南的雨,很常见。南方天气虽暖,雨水却寒凉入骨,兄台下次出门可要随身带好雨具,莫要受了风寒。”慕容暄注意到此人话音未起笑容先至,眉目清秀柔和,举止端方优雅,虽温润清秀却并不女气。慕容暄方要道谢,远远望见一抹人影穿过水帘,疾行而来。
“邵先生,让您久等了,明先生让小的来接您。”
慕容暄突然想到了什么,疑惑道:“邵先生?”
男子并未急着离开,接过来人手中的雨伞,转身对慕容暄道:“这雨不知何时能停,兄台快些回去吧,免得着凉。”说罢,将伞递给慕容暄。
慕容暄略感意外,接过伞,勾起嘴角笑道,“多谢兄台,不过自古有典故,相见不送伞,这十分不吉利啊。”见那人面露尴尬,转口道,“开玩笑的,多谢兄台送伞,明日必亲自送还。敢问,兄台大名,贵府何处?”
“区区一把伞,不足挂齿。兄台不必挂怀。”男子正要离开,为其送伞的仆人道:“这位是六艺书院的邵先生。”
“多谢邵兄赠伞,那就告辞了。”望着邵姓男子没入雨帘中,慕容暄笑而不语,深邃的眼中藏着压抑不住的狡黠锋芒,心中已有定夺。
玄武接过伞撑起,恭候慕容暄移驾,却感受到慕容暄突然屏住呼吸似有警惕。“王爷!”玄武低声提醒。
“玄武,我们被包围了。”慕容暄的目光凌厉,表情淡定。
瞬间,十几只飞箭夹穿过雨帘呼啸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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