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10086 更新时间:13-03-12 16:59
阳光灼热而晃眼。李志缩在被窝里,慵懒的仰头。忽然看见了天使,洁白而小巧的身躯,巨大到不相称的羽翼。舞动,旋转,翩飞......
“安,我想起了。你从前,那样诡谲的耀眼。”李志眼神飘忽着。
“什么?我?”安不解的回头看他。
“没什么。睡觉吧。很晚了。”缓缓的合上眼。
是梦吗?这样的梦。
安回到别墅,悲戚的眼神,泪水干涸在白嫩的脸颊上。
许久,安躺在沙发上,被灼热的光烤着,像涨潮时被冲上岸的鱼,落潮时没被冲走,留在沙摊上,被海风搜刮细小的鳞片,被灼日烤焦,在表皮留下海水晒干后析出的盐分。
“怎么了?安。”他艰难的走下楼,眼底都是疼惜。
“没什么。只是去了一个人那里。她死了。我去给她扫墓。”缓缓的抬起眼皮,疲惫从眼角溢出来。
“凉吗?”他试探性的问。
“是啊!你可知我怎样爱她。”转过头来看他,眼眶鲜红的溢出血来。目光悲戚。
从床上坐起,后背濡湿了大片。单薄的睡意也伴随点燃的香烟消散开来。
长长的舒口气,放松的倚在卧室的长沙发上。烟点上又灭掉。怕影响到安的睡眠,他只是静静的仰头。
天花板上的小天使,像是怕他一个人在深夜不眠而寂寞,一个个的蹦出来,翩然起舞。李志看呆了,干涩的唇微张。笑意从眼角眉梢流淌开来。
坐在那,内心安定沉静,丝丝缕缕的欢喜,融进水里的墨般划开。
他平静的能听见来自内心世界的声音。那样的声音,河水潺潺,阳光稀疏斑驳的散落,稀稀疏疏的。青葱杨柳,婉转莺啼......
安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
见他坐在沙发上,便问起原由。
李志如实的讲出。
安心疼的看她,拥抱他日渐消瘦的身。
“安,你还记得吗?我和你的日子。”
记得,正直仲秋。略显干枯的树干,银杏的叶子满满的挂在上面。风簌簌的吹过,片片零落。银杏的叶是很好看的,像花一样的形状,却又有着叶的质朴。
他陪她回家,就这样走着,不多的话,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他怀揣着喜欢她的心意,小心翼翼的窥探。
她穿了条白色的长裙,没有花纹。腰上系着宽的咖啡色编织腰带。很干净的样子,澄澈的像海水一样。
记得,见到她低眉浅笑。
和缓的风,卷起片片舞动的花瓣。樱花的香气从窗外一点一点流淌进来,空气里充满了暖暖的甜味。
记得,春的甜香存在花蕾的深处不肯泄露,小草毫不吝啬得嫩绿伸展。樱花打了骨朵,缤纷的很。天色开始变长,夕阳还没有被晕染好。
她只穿了件单薄的黑底蕾丝的长裙,上面有手工绣制的细小白色茉莉。坐在阳台上竹子编制的球型摇椅里看天色与院里的樱花开成颜色,渲染了暖色的云,金色的大地。
记得,她站在复式高层的阳台上,抱着肩迎面吹风。雪白的睡裙有细碎的花边,被风吹的鼓起来,呼啦呼啦的晃动。
记得......
安,你会记得我所记得的一切吗?
不会的。
你记得的,都是凉。
参加李志的葬礼。一个月后。
追悼会上,阴霾充斥。安带了个能遮住半张脸的墨镜。
翡冷翠的春,花朵娇艳的绽放。日光柔和,像极了他生前的温柔性子。甜香的气息传递在暖融融的空气里,挥之不去。不知是什么名字的花,一簇簇开到繁盛的模样,不知羞耻似的在路边招摇,汲取着整座城市的灵光。
晶莹的泪,灼热的滚落在蓝色妖姬的花瓣上。它开的更加诡密,在日光下,隐隐的闪烁精蓝的光芒。
那是你,灵魂的色彩吗?
如此的,
美丽。
李志。是我至始至终都对不住你。
坐在酒吧最昏暗的角落,安俯首用吸管吸着一杯加冰的威士忌,抽一支香烟,不受干扰的沉寂,并不落寞,仅仅孤单安静。
妆容是极简单的一条黑色细长眼线。
只是,即使是简单的妆,也有不动声色的俊美。
将身体向后倾倒,像是失去全部气力。烟在嘴里被狠狠的抽了一口又一口,雾气从口中缕缕的逃脱。
微醺,面色被淡粉妖娆的樱花熏染。
忽然就想起,那些绚烂到不知要如何挥霍的日光影年。
那时候,凉都一直在身边。
即使自己犯下了不能挽回的错误,也有凉在身边帮着自己。安慰自己,守着自己。
慈想
看她出生的样子。倔强暴戾。声嘶力竭的哭,表示对眼中的世界的极度不满。由于声音太大了,医生还以为孩子是哪里不舒服呢!凉开心的赞叹这个刚刚从母亲子宫里窜逃出来的红红的肉体。
开始一种从未有过的期待。她成年后的模样。
和自己一样,在出生的时候就哭了,并且持续着。
觉得这孩子极度的像自己。非常开心。
比凉小了22岁的孩子,叫慈想。是安的孩子。
凉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28岁。女孩6岁。
还是精干明亮的样子,让人不觉的宽慰,觉得期待得到满足。古灵精怪的孩童,知道如何让你感动快乐。有天生的敏锐在骨子里。
凉从水月庵里还俗,带着疏离沧桑。短短的发,像男孩子,比毛寸要长一些。衬托出尖锐的面部骨骼。精致脆弱。
孩子看她,叫她姨姨。蹩脚的称喂,也许现在更应该叫她舅舅。
她乐呵呵的问慈想,“你觉得我算姨姨吗?”
她看凉,扒在她耳边说,“不知道,但你应该不算男的。”
她心底马上应景的开满春花。
还俗,是因为不想再让父母亲人失望了。自己自私的躲在深山里躲了10年,也算是个头了。并且,要结婚了。
是一个澳大利亚的男子。医生,有一定的名声了。36岁,大她8岁。两人是在山下遇见的,那天凉去化缘,就碰见了他。
她没给父母讲太多。只是大概介绍了他父母在32岁那年因飞机失事而双亡。未婚。曾经是在加拿大工作,现在调回澳大利亚。
她偷偷问慈想,“你觉得我丈夫怎么样?”
她晶亮亮的眸闪闪的,“和你很搭,你们给人的感觉都不好。”
她再次会心的笑。
果然不让人失望,毕竟是安的孩子。
看着孩子的红扑扑的脸蛋,觉得这不是自家的印记。大概是那个男人的印记。
是不好的印记。
安走过来,拍她的肩。“你总算是安定下来了。”眼底是安慰羡慕以及对自己的失望和对未来的迷惘。
“怎样这么讲?你羡慕?对了。我和他商量好。这孩子是我们的了。明天我就办手续。好好的继续你的生活吧。莱斯尼尔不在乎孩子的问题。你找个好人。”果决的话语,命令的口气。
“为什么?”安不解。
“因为你还要过自己的生活。这孩子不能跟着你。对你们谁都不好。”凉语气平淡如水,没有波澜,清冷肃杀。
“我舍不得慈想。”安泪水滑下来,破碎了干净的面庞。
“是舍不得和他长得像的骨肉!你就是这样贱骨头!总之,你若真的爱着孩子,就让她接受更好的条件。你也会有更好的未来。去上海北京那样的地方。我让莱斯尼尔联系好了出版社,你去那就可以做自己喜欢的旅游专栏而且一定比在这儿好。硬件设施和软件都好很多。而且这个专栏在那个出版社很受欢迎。”凉太久没说过这样多的话,呼吸紊乱。
“我...但你...我这样带着慈想也是可以的啊!有什么不好?我又不什么都不行。”安坚持着要带慈想的念头。
“带着她?去山村?去传染病多的非洲?去艰险的热带雨林?”凉愤怒的站起身,收拾准备明天早上启程的行囊。
“她是我的孩子!”见她如此蛮横,安也放大音量。
“......”她看安,轻轻的搂着她,身体单薄。
“凉,你记得吗?在你出生就陪伴你的一只小白熊么?高中时就不见了。而我的小白兔还在。多好!小时候打架你把它的头揪掉了,后来被缝好。虽然它有瑕疵,但还在我的身边。不就是好的么?慈想虽然是未婚就生下来的,但我还是爱她。不能离开她。”安淡淡的讲话,寂静淡漠,似乎什么都不重要了。
“什么是离不开?没有谁是离不开谁的。她不是你的所属物。”凉轻柔的抚摸她的头,叹气着,看着这个还不成熟的孩子。
慈想还是被送到了澳大利亚。是慈想自己选择的。
她是极聪慧的孩子,即使没人告诉她事件的利弊,她也可以靠感觉来判断。
安也放弃了天真的想法,却还是落寞。
毕竟是自己的孩子,跟着自己6年了。
只是,凉是对的。这6年来为了照顾慈想她一直没去找工作,经济状况极度下滑。都已是困兽犹斗的境地了。
凉会好好照顾慈想的。
安都知晓。
叶子
再次见到叶子,是在将近12年后。澳大利亚的首都。圣诞节。
凉只是安然的注视着她远处的身影,几秒。
还是这样微胖的身躯以及毛孔粗大痘印很多的脸。细小的眯缝眼,短短的睫毛像是没有一般。额头很大并且皮肤略黑。
只是,人是极好的。
凉拉着慈想小而柔软的手,往大酒店的门口走出去。开车离开。
听见喧哗的人群里有小孩哭闹的声音,有老外的交谈,柔和烦乱的气氛。
只是看了叶子一眼,就离开了。没去打招呼,已没有交谈。
一眼就足够了。知道她还过得不错,也出国了。
就好。
想起那些被爱的日子,那些自己还没学会去爱的日子。那些忙碌而伤心的过往。
高2,凉选择了文科。是自己喜欢的,却也不会多好好的学习。因为只是相对的喜欢文科。凉是不喜欢学习的。
叶子是凉的同桌,是极好的孩子。学习上进,待人温和。
凉自从被查出有抑郁症和自闭后,就开始了“名正言顺”的封闭自己。不和同学讲太多话。
不再强迫自己和不喜欢的人交谈,不再参加不喜欢的聚会,不再讲太多的话,不再交朋友,不再专心的看每个人。
高一时被同学欺负,被当面呵斥责骂,被扔垃圾在身上......
现在都绝不会再发生。安然。却也还是害怕,万一发生以前的事。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凉对朋友的渴求终究是消失殆尽。不再相信,不再去爱,不再交谈。
叶子却积极的和她讲话,有一搭没一搭的,无关紧要的,至关重要的......凉无奈的回应,一句两句。有时候心情不好,就不理她了。
叶子也不介意,依旧和她讲话。很多的话。但上课却是安静的,不多说话,让彼此都好好的听课,不影响学业。
凉照旧生活,一个人。
秋季的天色暗淡的迅速。怕黑,凉忽然不知所措的望着天色。
“一起走吧!今天班里放的晚,回家一个人不安全。我和你一起。”叶子轻松的讲出凉想也不会想的的事。
不是不喜欢和别人一起,只是一直都一个人,自从和安不再一所学校了以后。
一年来,每天,一个人。上学,上厕所,吃饭,到户外上课,回家。
习惯了一个人。与喜欢一个人是有区别的。但也没太大区别。因为习惯后就不再能和众人一起了,渐渐也就没了孤独寂寞的感觉,也就会在一个人之中找到乐趣,渐渐也就看起来喜欢一个人了。
事实亦是如此。残酷冰冷。
“我...”凉不知该怎样拒绝,羞怯的低眉。
“走吧!不然天会更黑的。”叶子往前走,凉走在身旁靠后一点的地方。小心翼翼的保持稀疏的距离。
小心翼翼的,小心翼翼。
“......”被牵住了手!
凉现在想起来也觉得可爱。那时的脸,一定红透了!
心是变暖了,一点点,一点点。
但是逼仄的性格,还是难以改变的。所以不肯承认,不愿接受。伤害着彼此,微小的感情以及柔软的心。
叶子还是孩子的心,觉得和凉的关系变好了,觉得自己可以被当做朋友了。眼角眉梢都是喜悦。
凉看在眼里,觉得她还是不成熟的。也不忍打击她。
就这样,做了叶子看来是而凉看来不是的朋友。
叶子知道,她不喜欢去人多的地方,不喜欢坐公共汽车,不喜欢......
每天每天。帮她去食堂打饭回教室吃。
每天每天。送她回家。一直陪她走到家门口,看她进家门。
每天每天。下课给她接开水喝。
每天每天。......
凉接受着来自这个女孩的帮助以及爱。默不作声的。静静的感动。
接受。成为唯一的姿态。却忘记了给予回报。
凉还是不能敞开心扉的和叶子做朋友。但也开始接受彼此是朋友的现状。
凉终于知道了被朋友爱。是可以向对方提出一定要求。是可以将小脾气发到对方身上。对方要没有条件的接受。
凉在被朋友关爱。
会逃课。在褫去世后开始休学。
凉在家里躺着,一天。
躺在柔软温暖的白色旧床上,透过窗看滴漏下来的金色天光,映衬着院子里夏日浓密茂盛的梨花树叶,晶莹的绿,透彻的灵魂温度。
很安静的。这么静静的躺着。一天。
数星星的颗数,看阳光的亮度,感受天地之间的纯美。
花香从窗外星星点点的透进来,心情就又亮了。
而当凉这样悠闲的时候,叶子在学校,记双份的笔记。下课了,走来给她送笔记以及老师发的卷子练习。
凉偏执的依旧不去上课。不看叶子的笔记。不写一张卷子。
那段时间,就是不想学习。原因不明。
后来,高考来了。洪水猛兽一般。袭击每个人。
凉回学校,上课。依靠叶子一直以来的笔记,成绩开始好转。
也觉得应该有转变了。就安静的学习了。
她是聪慧有灵气的孩子。
只要能够坚定的安静的做事,就不会让结果很差。考进了重点大学。
只是,叶子没有这份聪慧有灵气。
她不是聪明的人,总是在学习,却一直中上水平,不会提高。一不小心就又滑到中等水平了。
最后的时候,凉考进重点,叶子却在二本大学。
这样,差距,悬殊残忍。
凉有的时候,会梦见她。
她帮她买喜欢的果冻,课间的短暂时间。跑出校门,再跑回来。踏着铃声狼狈的进教室。她还是开心的笑着。
她惊恐的接受凉发的脾气。看凉歇斯底里的将错误都归咎在她身上。然后低头向凉道歉,请求原谅。
她哭泣时,叶子将她抱住。安慰她。
她们两年来吵过的唯一一次架。仅仅是因为叶子在凉指责她的时候解释了一下。然后绝交了。那时已是高考前一周。
她想,会不会是这样,叶子才考的不好?
然后陷入自责。都是没用的自责。
她会在深夜里醒来。然后怅然年轻时自己的自私以及不肯去轻易爱别人的愚蠢。
现在,想有人对自己好,像叶子一样。再没可能。
于是开始珍惜。身边熹微如烛火的爱。
只是后来,通过一次电话。讲了叶子的恋爱。又过了一个月,叶子讲他们分手了。真是比换衣服还快。叶子这样自嘲。
凉没说话,因为她在听到叶子恋爱是心下便这样评价了。“我知道,叶子不爱那个男孩。他也未必爱她。都是不愿意寂寞的人。在时间的消耗中变得脆弱而不堪一击。于是草草爱恋。都不肯付出太多。很快就会分手了。不过对彼此都不会有很大伤害。”
凉讲给安这件事。
“叶子。变了很多。是我伤害她太深了,所以决定不再对别人付出很多了吗?是我错了吗?是我的错吗?”
安看凉。是怀着悲悯的眼神。低眉。
安然
在印度,河内,泰国,老挝,越南。
凉带着慈想走,旅游。在慈想的每一个假期。
她果真是像她的母亲。喜欢行走,再远的路途都不会觉得累。兴奋的看着异国他乡的景致,小手摸这摸那的。
凉带着她,丝毫不觉的是带着个孩子。她把她当成大人看,她便也就是个小大人了。有自己的看法,喜好,以及欢乐的事。
尽一切可能对慈想好。比对待自己的孩子还要宝贝珍惜。
因为是安的孩子。所以愈加爱惜。
平时,慈想去上学。凉在家里,大院子,养很多的花。茉莉,木兰,以及一些当地的花树。都是淡静的香气。并不咄咄逼人。柔和雅致。
下午茶后去买些超市里特价的食品,蔬菜,牛肉。
养了一只萨摩耶,全白色。一只花猫。
小猫总是挑弄萨摩耶。只是这雪白的狗脾气秉性柔和,知道猫咪是自家人,并不发怒。两只动物相处的较为和谐。
花猫在一年后无故死亡。她在飘雪的冬夜,亲手将它埋葬在花园里。
她说,冬冬喜欢在,花开的艳丽的午后躺在其中仰望碧蓝如洗的天空和温暖却让万物敬畏的太阳。
又埋进去一些甜甜圈和红烧鲫鱼。
它极喜欢这些食物,呵呵。真是和我一样呢。
它很幸福。因为死亡是极简单的事,而活着却不易,要承受太多。
他再送她一只一样的猫。她微笑着道谢然后正色拒绝。
“为什么?”
“我的生命里出现过这一只猫咪,叫冬冬。只要这一只就足够了。只能出现这一只就好了。”
她讲话。星辰般的泪垂落。他不敢触碰那些来自心底的泪水。他怕自己会无药可救的沉溺其中的美。
这样拒绝触碰她的时候,他的心很痛,心疼她这样倔强,从不屈从。
她的伤,太触目惊心了。强烈的撼动尘世之人的心脏。
写作。有定期的稿费。出版商联系初稿时间以及截稿日期。
习惯以及喜欢这样闲散的日子。
工作也是如此。一本写完再接一本。不纷乱繁杂。
只是不会接受采访以及奖项的授予。虽然书卖得极好,却不被外界知晓,作家的真实面目以及其私生活的样子。
画画。有时坐在一个花香满溢的角落,执一支画笔,沉静的写生。
角角落落,一笔一笔的勾勒她的世界,她小小的温暖,她所向往的天堂......
她画油画,色彩纷呈的调色板,各种型号的画笔。
画素描,黑色铅笔在纸上飒飒的舞蹈。
画水彩画,水墨画,汁浓墨淡,流转在宣薄的纸上。
都是清净淡雅的,素静的姿态。
仿佛世界的喧嚣都被自动排除了。
是净化心灵的美,让人在狂热中沉寂。
莱斯尼尔是爱她的。只是都是一样清冷的人。不会表达,羞涩倔强。
只是都还是了解彼此的,知道彼此的性格。
但她不知道,他爱着她。
凉和邻居的关系,和善的。会偶尔和她们一起喝下午茶。只是凉无法从心底里认同她们的迂腐愚昧。总是比来比去的。这家的丈夫好,那家的媳妇贤惠......
本以为外国人都是很尊重彼此隐私的。原来一直做家庭主妇不再工作又不继续提升自己的女人都会开始褪色无味。
凉还是写字,看书,画画。
生活安然静好。
只是这些事,凉都不曾告诉过安。安也是在凉死后从那个男子口中得知的。安听后觉得难过。
凉。为什么都不说,这些日子?
你真的在那些日子里快乐吗?
在别人眼里的你快乐,我只是知道,你也未必就是快乐的。
夜,巨大帷幕般从空中拉下来。绵密的雨水涔涔的从云中坠落下来,树上的春花怀揣无奈的心情零落,新叶还没来得及舒展。安倚在别墅露天阳台的藤椅里,用力的深度呼吸,“凉,凉,凉...好想见你。凉......”有点不能呼吸的痛苦附着在肌肤上透过毛孔细微深入。
“安。想想。
在你难过到不行的时候,当你再也不能做任何事的时候。想想你还拥有的东西。不要再在那些逝去的事情上辗转。”
艰难的睁开眼。看着渐渐泛白的天空。
“睡着了吧!”轻轻抚着额头“凉,是你在告诉我吗?告诉我我还有其他的东西。”
是的。我还有别的一样珍贵的东西。
双亲
安接到莱斯尼尔的电话。没有惊讶。他还是一直联系自己。
他总是打电话来。关切安的生活以及慈想的一切。是在代替凉的关心。即使内心深知无法替代凉,只是极尽全力的弥补凉的空缺。
每次挂断电话。都清浅的笑。觉得这个男子真的是好人。姐姐是找对了人。
时光回转。转到那些愚蠢的日子。
她遇见了一个叫张锦的男人。生下慈想。
不后悔生下这个小鬼头。只是后悔孩子有这个男人的基因。不过还好,慈想继承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基因。之于红脸蛋,浓密的乌丝。
凉离去。莱斯尼尔坚持给安慈想的抚养费。一大笔钱,每月都准时寄到。安拒绝未果。只好接受。这样,生活依旧安定。没有因多了一个孩子而改变。继续着之前的编辑工作。悠闲自由。
慈想回家。小女孩,在澳大利亚成长的出奇的快。小眼睛,滴溜溜的转,望着她。喊她妈妈。两行泪垂下来。“妈妈。姨姨死了。对么?”
她忽然不知道对她讲什么。觉得她是无法像别的孩子一样被哄骗。不能讲姨姨去了另一个好地方。
“妈妈。你一定更加难过。我们要坚强。姨姨说过。她最爱的人就是你了。她一定不希望你难过。”幼小纤弱的身躯。坚定的让人流泪,难以抑制。
“好。”
回自己买的房子,很大的复式高级公寓。父母站在门口,等她。她望见他们的身影,身板变得微微勾下去。忽然就觉得他们老了。
眼底温热。
想到从前,种种。
难以忍受的泪水。如注留下来。
父亲,叫卫的农民之子。
有运动细胞。能从4楼一跃而下。能和比自己大6岁的男孩打架,把别人打得头破血流。学校里的短跑长跑冠军。13岁进入市级的摔跤队。17岁为了当兵把家里的窗户护栏徒手扳段逃家去报名参军。
当兵。总是有老兵欺负新兵。他却不肯让人欺负,亦不肯主动欺负别人。总是打架。为了自己被老兵欺负。为了有受欺负的新兵。后来,大家都害怕他了。就不再招惹他。再后来当了班长。考进了西安的军校。
是脾气极差的人。动辄得咎,发火。在部下的面前。
只是,她若是在背后叫他一声“爸爸”。他便也就整个人融化了。会和蔼的转过脸,问她怎么了。面目里没一丝怒火。
她很小的时候。总是骄傲的。父亲很厉害。却还是害怕自己的。他怕她吃亏,怕她受到一点伤害。怕她哭。怕她不高兴。
他也是打过她的。只一次。他后悔了一辈子。
那次。她连续气走了3个数学家教。他满脸歉意的送走老师。转过脸,阴郁的。她还是不以为然的样子。彻底激怒他。
他抄起晾衣服的棍子,抽打她的屁股。打了一下。她见势嚎啕大哭。跑回自己的房间。狠狠的关门。她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了。
哭累了,口渴。出来喝水,走往饭厅。
门是虚掩着,他坐在那里,掩着面。她知道他是后悔的要死了。在哭。
她又轻轻的回房间。不再恨他了。一点也不了。
他在后悔。对于她就足够了。
他还是最爱她的父亲。她还是他的不听话的孩子。
他是军人。常常不能回家。见不到她。
但她还是能在很小的时候就可以记得他的面孔了。大概是4岁。
每次回家,他总是会变黑一点。他在荒野拉练。到内地接新兵送老兵。
他太忙了。她很想他。
后来。他退役了。她长大了。12岁。
他一次发烧。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发烧。她极为害怕。整夜没有睡觉,为他换湿毛巾。给他吃药。量体温。
她偷偷地在厕所换洗毛巾的时候哭。她从没见过这么虚弱的他。她怕他离开她。怕再也见不到他。
后来他病好了。她开始关注他穿衣服的数量。
她觉得他是老了的。他不肯承认。她也就不说出来。但她就是这样觉得。
她中考考进市里的重点大学。他高兴的到处炫耀。像个穿了新衣服的小孩。她笑着看他欢喜的模样。更加爱他。
上大学。她们离得远。他又找了别的工作。在外地,一个人工作。
她觉得这样太辛苦。他却只是想给她更好的条件,丰裕的资金。
她发短信给他。叫他多穿衣物。多吃蔬菜水果。
可以想见他受到短信后忍着眼泪的样子。
她就也流泪了。
他总是发些鼓励的话。她笑着看短信。
他叫她注意身体,多加锻炼。让她多散步。
她乖乖的散步。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顺着他的意思办事了。
她明明应该是他的坏孩子。
她在电话这端讲。你要多吃蔬菜,水果。要多穿一点衣服,你总是穿的太少了。别生病了。你要照顾自己。
他说,遵命!
她就落下泪了。
他说,做梦时梦见她,在她曾经的部队办公室里的桌子上做作业。
似是轻描淡写。实则浓厚醇美。
她还是时常想起,他带她在过年时放炮的样子。
他让她站在一边,他点炮然后看着她,跑向她。脸上挂着满满溢出的笑容,喜气洋洋的,温暖而甜蜜。
只是。
何时这笑,多了深深的法令纹?
何时这笑,带着眼角的纹路?
何时这笑,眼底荡漾了浑浊的颜色?
何时,他老了。
安母亲,叫颜的女子。北方干燥温暖城市长大的女人,骨子里有坚韧的品格。却为了她几度流泪。
小时候,她常常让安趴在床上,给她按摩。撸她的脊背,害怕她长大后会驼背。粗糙的手掌,温暖干燥。摩擦的沙沙声,她安然入睡。
上高中,安是较听话的,相对凉来讲。会专心做题。颜怕她会得颈椎病,总是嚷嚷着她要去运动。
但她若是出去太久了,颜又会生气,觉得她贪玩了。
她总是觉得这女人真是矛盾,后来想想,觉得她极可爱。怕这怕那的,才会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对。
她做了手术。颜认真下厨。做土豆泥。安喜欢吃土豆泥。她在上面撒上葱花榨菜。细致温暖的味道。
多年后她自己在厨房尝试做和颜一样的土豆泥。却总是做不出那样绵密的味道。做着做着就有大滴大滴的泪珠缀进碗里。
她上大学。总是在不眠的夜里想起颜做的饭。
三明治。用烤好的吐司加进去温热的奶酪,鸡蛋,火腿西红柿,黄瓜,口感清爽。
想起她的大盘鸡。抓饭。红烧鸭腿。腊肉......
很想吃,在夜里独自流泪,咽口水。回家后,却只字不提想念她的饭的事。不舍得让她劳累而兴师动众的做顿饭。
她们常常吵架。女人们总是喜欢吵架。
为了安的无数个早恋的男友。为了安的高考志愿。
意见分歧。总是有很多。
安还上学的时候,言辞激烈,口才了得。总是出口就将人伤的彻彻底底。
颜被那些无心的话伤害。随着安年龄的增长而伤口愈发深。
安也会道歉。但道歉不会擦去过去的一切。伤口还是留在彼此的心底了。
颜是脆弱的人。隐藏在坚韧的背后。
卫在安上大学后到离家很远的地方挣钱。颜一个人在家。
安知道颜一定很寂寥。
还记得一次安,凉,卫一起旅行。颜因为工作没法一起。三人回来时颜说自己在他们离去的两天晚上没睡着觉。安看着颜,觉得她心底还是个孩子。套在坚韧外壳之下,遍体鳞伤的孩子。
安不再违逆颜。是在发现了这点之后。虽然仍旧做出了让颜不满的事。比如生下了慈想。但没有和她吵架。只是接受了“批斗”。
安不再反叛。觉得颜也是极不易的女人,咬着牙,坚持抚养两个极其不听话的孩子。
是值得尊敬的女人。
看着她,安总是有流泪的冲动。
将青春都奉献给两个孩子。而本人却一无所获。
是坚韧的人。
接受了十月怀胎的不便以及痛苦。
接受了分娩的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接受了两个孩子哭喊啼闹的多年时光。
接受了孩子青春期的种种叛逆行径以及她们言语的沉痛打击。
接受了凉大二就出家的现实。
接受了安22岁未婚先育的现实。
接受了凉死去的现实......
也曾接近崩溃的哭泣,难以释怀。她知道她和凉都深深的伤了她。无法挽回的伤痛。
颜其实也是个孩子一样的女子。有童真的心。喜欢细小的爱。天真的心性。
多年后。颜还是保持矜持的笑容,似乎什么都打不倒。安却在表象下看见了她伤痕累累的灵魂。刺痛了安的眼。
安决定要好好爱她,连同凉的那份。
想起她上大学报到时早到了两周。宿舍一层楼只有她一人住。空旷破旧的房间,爬出来硕大的蜘蛛蟑螂。
她夜夜想起,他们送她来后因为有急事要走。她大言不惭的将他们往外推。
他们依依不舍的离开。她在转身时便已泪流满面,朦胧的孤寂的世界。
她在大一的时候,买了毛线为他们织围巾。第一次织,手脚笨拙。
织好后发现围巾上的洞大小不一。甚是碍眼。
她不好意思的在电话里提起不堪入目的围巾。他们都只是毫不在意的笑,说没关系的。
只要是她织的围巾,就很好看了。
她在电话这端,满心柔软。
想起她总是担心自己的英语成绩。电话里大多数时候都会提到好好学英语之类的话。
她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来安排时间了。
她却总是担心个不停。
她会笑着说“我已经长大了,妈妈。别这么担心。”
没有人知道,安再说这话时,强忍着酸涩的鼻腔和留下的泪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喉咙堵住了般的疼痛。
彼此这样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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