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春宵

章节字数:4124  更新时间:13-04-04 2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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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歌闭目端坐在雕花木椅上,一脸苦恼。左思右想,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便烦躁地一踢桌子,“烦死了!”然后又把自己栽在椅子上。

    看这样子,王爷今晚是又要出去了,她倒也不好多嘴。只是,今儿特殊,皇上怕是还要给王爷指婚。前脚推婚约后脚就进花楼的事儿王爷没少干,生气的是皇上,苦的是他们这些下人……哎,在王府里得折寿。碧歌捋起一缕头发,仰头看五光十色的波斯琉璃吊挂灯,长叹一口气。

    “哟,怎么本王一回来我们碧歌就叹气?”一听这声音,碧歌猛然把身子折回来,双眼大大睁着,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沈风吟依旧黑发白衣,只是平整干净的白衣上斑驳点点,一股夏雨潮湿的气息横冲了满室。凤眸潋滟的像一江春水,黑发全部淋湿,末梢滴着水,顺着宽大的衣袍流下来。脸上笑意还那么勾人,却已然不是人前的沈王爷了。

    碧歌漾了一脸笑,帮他把伞放好,伞面上是高山流水,红莲盛放,烟雨濛濛。“王爷莫不是爬人家姑娘的墙头了,这么狼狈?全身都湿透了。再惹了风寒,送洛三公子的东西可就都归您了。”

    沈风吟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浑身湿透也不紧不慢,只扬眉:“皇宫的墙不好爬,可是屋顶好走。皇兄想拦我,我不是一样回来了么?”手碰了碰桌上的茶杯,还温着,便抬手抿一口:“祁红?”

    “是祁红。”碧歌捧来了个金玉暖手炉,仍旧笑道:“您真奇怪,这几日系素骨扇了,连紫金冠也不戴了,用个簪子别着,就跟吟风弄月的江南秀才似的。现在竟尝口茶就知道品种,倒令人称奇。您不是说装着玩玩附庸风雅么,上瘾了?”

    “哪儿的事儿。”沈风吟摆摆手,一仰头,一盅茶尽数进了口中。嚼了嚼,略微带涩。他素来不爱苦味,眼角带笑微微上挑,眉却皱起来,好一会儿舒展开,又笑,“轻渊那样的美人,不都喜欢这样能诗善书的?只有投其所好才能一击即中。”

    碧歌看他喝茶,面色不善:“王爷,您又……”

    沈风吟道:“碧歌,这么长时间,你还不习惯?”抖了抖湿漉漉的衣衫,点点碧歌的额头:“附庸风雅,慢慢就成了真风雅。有的事儿,玩着玩着就成真了。有的道理,也要慢慢懂。”温柔地笑笑,脚步却渐远,到了门口滞了片刻,回头对碧歌眨眼:“我会早早回来,陪你。”

    窗外一片迷蒙,月色却澄澈。碧歌大大的眼睛里似乎泛着光。她看着散落在白衣后滴水的墨发,心里空了一块,也分不清自己在想什么。

    明知道他八成回不来,却每晚为他泡茶,或是祁红,或是六安,只为给自己留个念想。当初离家出走,不过是为了看看传说中风流薄幸的沈王爷有什么能耐罢了。结果只一眼,就沉溺在了那双微微上挑,总带些戏谑的凤眸里。

    她是尚书家的二千金,当初离家闹的轰轰烈烈,想必沈风吟不会不知道。自己有心,他想必也不会不知道。到现在两个都装糊涂,一个骗别人,一个骗自己。现在只得笑叹一声。

    碧歌望向那一轮月。今夜他身边又会有十几个漂亮艳丽的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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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风吟半散着发走在街上,看了看天空,亦看了看街上的人。天空显出了雨后的空蒙,墨蓝得干净,一轮月柔和皎白。街上四处涌着热浪,一片片嘈杂不清的人声。街边小贩儿面露殷勤,叫卖着花灯。姻缘桥上的红丝一遍又一遍被人拿起又放下。一对对有情人在河边写了纸条放进了花灯随水流远去。酒旗高挂,万家灯火,照得他眸子里红彤彤一片灯花的颜色。

    手伸进袖口,摩挲着那一颗冰凉小巧的珠子笑了笑,暗骂自己糊涂。只记得今日是轻渊弱冠,却把今儿个是七夕给忘了么?这么想着,手指又把珠子扣起来,随着人流移步,凤眸潋滟,四处留情。姑娘们个个凝视着他笑,有路人见了快要昏过去。他微微一笑,那些姑娘们便也要昏倒了。

    也有的王爵公卿半夜出来寻乐子,轻蔑的眼神掠过人群,在他脸上顿了顿,便挪开了。沈风吟对着那些人摆出一脸茫然惊恐,待他们回头时却勾勾唇。

    现在,谁会相信自己是个王爷呢?

    身上被贴的一片热度,脚步根本迈不开。沈风吟干脆闭了眼,跟听天由命似的。眼前一片漆黑,却听着头上作响。睁眼看看,旖旎绚丽的烟花放肆纵横了整个天穹,带着如梦似幻的雾在黑幕上勾出一道弧,集聚了青都所有的目光。高阁上喝酒的,怀玉楼品茶的,甚至嫁为人妇的女子还带着孩子一脸惊喜的探出头来,望着天幕上的烟花,发出大小不一的惊叹声。人潮乱了片刻,却又统一地变了方向。更多的人从大街小巷涌出来,个个都是一脸的兴奋。

    脚步匆匆,人声鼎沸嘈杂,身边依然充斥着热度,更加灼人了些。沈风吟纵使出生便在青都,却也没见过这么多百姓欢声笑语地挤在街头。看看人流的方向,有些惊讶,随即笑了笑,凤眸潋滟,比来时多了灵动和光彩,甚至暗藏了赞许。

    人们聚众的方向,分明是——丝竹凤舞楼。

    原来,这么多人都记得轻渊弱冠的日子么?那个传说谪仙一样的头牌戏子,传说中的倾城一笑……

    这便是他要争取的人?倒比之前有意思。那么,就玩玩罢。

    街上,墨发白衣的人细细地眯了眼眸,折扇打不开,便拿了在指间摩挲。谁也不会想到他是名满天下的风流沈王爷。可纵然他聪明一世,却也忘了一句这样的话。这句话,莫不是青胤纨绔子弟又恨又爱的一句。

    玩着玩着就成真了。这句话,沈王爷可曾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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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未央,露华浓,丝竹凤舞楼台上方星辰璀璨,烟花横扫,美的扣人心弦。

    楼台下,青胤城万人屏息而待,眼神凝望戏台上飘飘红纱,只待仰一方绝色。

    人群中,有这么二人。一人气质上乘眉目含情一脸认真;另一人衣着落魄凤眸微眯笑容别有深意。

    终于,鼓点落,丝竹起。烟花散遍天幕,星辰隐没。人们精神更盛,翘首而望,那一方红纱还依然飘扬,未被揭开。人们失望,以为这轻渊是在端架子,却又不肯离去,站在原地抱怨议论,说什么的都有。渐渐地,丝竹的声音也没了。人们议论声更大。沈风吟不语,仍凝望着那一方红纱。

    忽然,一阵夜风带起一阵花香,不艳俗,泛一股清气。红纱半撩,似是整个青胤都洒满了花瓣。桃花,梅花,玉兰,茉莉,似乎样样皆有,却亦是隐隐约约。人们不说话,只是专注地回望,眼神炽热。洛承欢咬咬唇。他的眼神一直都望着那里,更炙热更深情,却一面还没见。

    沈风吟仍然还是笑。

    戏台上空,月朗风清,天幕如洗。四面红纱撤开,人群中抽气屏息一片。

    台上的戏子一身的绛红锦织玉纹袍,银线衬出漫天的云图。烟花一扫,照出脸颊白皙,唇若凝冻。睫毛长的洒一片阴影,晕染一层青黛一层胭脂。发上簪了钗,流苏摇晃,季夜中叮叮作响。下巴微微高抬,眼睛半眯,没有一丝卑微,反而一身的傲气。露出的眼如点漆墨。戏子手利落一扬,发上金簪坠地,散开如瀑长发。

    轻渊就是这样,若层画一般,乍是惊艳,再是惊叹。人群中别说女子,男子都挪不开眼。古板刻薄的朝臣尴尬地转开眼,却又不自主地转回来,盯着那张脸,想象该是怎样的绝色。就算是沈王爷,也敛了笑,定定地看着。

    一刹那,楼上几百盏长明灯同时亮起,戏楼的人笑着探出头来,伸出了双手放了灯。漫天的孔明灯,无不是二字——轻渊。

    与此同时,万家灯火齐明。人们的下巴快要掉到地上去,却还眼巴巴地望着。

    戏子不动,神色不变;底下人群密密麻麻,却也鸦雀无声。青胤从没这么热闹过,也没这么寂静过。

    不知过了多久,轻渊动了。

    没有丝乐扰乱,韵律却分毫不差。甩袖,下腰,转身,端架,每一顿都是自然流畅,而合在一起则令人赏心悦目。不紧不慢,却张扬华丽的一套动作繁琐难度甚高的独舞。行云流水,收放自若。水袖漫卷,只看见那恍若谪仙的脸,如泼墨山水的长发,似火的红衣如云,美的让人心惊。身段柔软,似天边的流霞,又似是在花前月下……

    没有配乐,没有词曲,于无声中来,于无声中去。

    无声胜有声。

    清风披云,鱼沉水底。

    倾世之舞莫过于此。

    一舞终了,绝世的戏子辞了众上了楼,众人才怔然过来。猛地,掌声如潮如雷,时时未息。同是戏子的妩媚咬咬牙。妩媚是轻渊自小的师父。

    他与轻渊差了没三岁,为何他弱冠时没……

    也罢,这轻渊弱冠,还不是要和他一般婉转于他人身下?

    洛承欢紧紧攥着手,眼前尽是轻渊傲气的月下光影。

    黑发白衣的人两根手指抵住额头,喝祁红,也会醉?

    皇室一朝重臣贵族几十双眼都死盯着楼上的回廊栏杆,平民百姓则喟然离去。接下来的事儿,就不是他们搀和的了。剩下的男女大都是为官人的仆役婢女,人数不少,乍一看依旧热闹。沈风吟眼神掠过,竟一个平日里厮混的纨绔子弟也没有。罢,想必都是被自家老头子上奏看在了皇宫里吧。

    洛承欢一身朴素,沈风吟一身落魄,在绫罗绸缎的堆里站着,扎眼不少。仆役想赶人,却不知为何唯唯诺诺没上前。不知何方神圣,为官的装眼瞎,做下人的陪着主子眼瞎。洛承欢见状,才勾勾唇,勉强有了点笑意。不像沈书生个没心的,照笑不误。

    丝竹凤舞楼历来有个规矩,头牌青伶戏子弱冠那夜,便要站在回廊处巧笑嫣然,待金主大爷们出价,卖了自己第一个夜彻底做个成人。轻渊上了楼,却始终没站在那个地方。

    没多时,便有人出了声。

    “愿遗之千金求美人一笑。”

    有了第一个自然有第二个,声音连绵不绝。

    “请美人寒舍小叙。”

    “良田千顷只求美人入怀。”

    “美人……”

    金主大爷的好话已经说尽,只剩下洛承欢沈风吟,眼神齐刷刷射过来。沈风吟一声笑:“一颗夜明珠但求一夜风流。”说完,转过眼来看洛承欢。洛承欢抿唇,许久道:

    “一颗真心望美人相留。”话刚出口,一片讥诮的嘲讽。

    沈风吟还是那一脸玩世不恭漫不经心的笑,洛承欢僵直一般地盯着回廊。

    楼上一片喧闹,凤舞娘探出了白面大脸,笑哈哈地揉着绿手巾,脸皱成一团:“各位爷,请回吧,我们轻渊第一夜要留给王爷……”洛承欢不僵了,转过脸来盯沈风吟。沈风吟也一愣。

    话没说完,确是洛三公子心心念念的轻渊站上了回廊。下巴还是高抬着,眼神中尽显不屑和轻蔑,这一个表情硬是把凤舞娘的话憋了回去。

    “谁说,一颗真心的?”轻渊下巴高抬:“我宁可要贱到不能再贱的真心,也懒得应付那个王爷。”

    洛承欢半天不出一声。

    “还有他,这个落魄的样子,想必也没玩过娼吧?”

    沈风吟扑哧一声笑了,接着是寺卿公子,礼部侍郎,兵部尚书。最后变成一片哄笑。

    “今天晚上,由他们,侍候我,成人。”

    笑声顿无,磨牙声吱嘎一片。

    凤舞娘脸上白粉簌簌而落,手中帕子一下撕碎。“不行!”

    轻渊捏着她肥肥的下颌,冷笑:“凤妈妈,明儿个我可就是王爷的人,行事有度懂么。”说罢,拂袖而去。临了,曲两根手指勾了勾。

    黑发白衣没嫖娼过的沈书生笑眯眯地开了折扇迈步,忽然被人拉住。

    洛承欢垂下了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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