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4986 更新时间:14-06-21 08:02
十六方静德年不过50,却已有了龙钟老态,见了我,先是一惊,而后身子如筛糠般抖着,胆怯而讨好地笑道:“小莫回来啦?来,坐。坐。”以往叱咤风云的神色已荡然无存,我没回答他,单单用余光一扫,便知道他的日子过的根本不:微微起皮的廉价壁纸上,有抹不去的油烟痕迹,劣质的地板上,有几个破洞、“你过得挺好的?不是么?”我笑了笑,说不出的讽刺,他嗫嚅道:“呵,可不是?”方甲皱了皱眉,低声道:“你怎么这样和父亲说话?你不知道他找了你们找了多久么?”我笑了,突兀地直视着他,笑道:“怎么?那我岂不是要替我妈谢谢他?谢谢他将我们母子赶出方家,谢谢他将我们母子扔在大雪天里自生自灭?谢谢他叫了一群流氓把我上了?好啊,那我不要感谢你啦?方静德?也许我以往还认你是我爸,但我告诉你,自从那一天开始,我就无时无刻不恨你,恨你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让你知道那种痛苦,是如何的感觉……我永远,都无法忘记,你所做的一切,方家所做的一切,永远,永远。”瞬间,房屋内一片寂静,静的瘆人,“你说——你……”方静德瞬间颓唐了,口中吱吱呀呀,说不出一句话,“是啊,的确呢,我初二时——就不干净了。”自嘲一笑,我何必骂穆阳呢?我比他还不干净。空气中,万宝路的焦味弥漫着,我顿着首,看向窗外,那里有一片花田,种满了薰衣草,紫色的,白色的,粉色的,我抿着唇,笑道:“你也配种这些薰衣草?也不怕脏了手了?”方静德扯了扯嘴角,笑道:“毕竟—婉儿喜欢它。”婉儿?我从未听过有男人喊我妈这个名字,他们都是喊:“宝贝儿。”之类的,我从未听过。“婉儿喜欢它,所以我种了它,因为看它,就像看了你妈一样,我总是想起她,想起她,会扯着我的袖子,说:‘静德,你会永远爱我吗?’说:‘静德,我好怕,怕莫儿生不下来就死了。’每当这时,她都会紧紧地抱住我,扯着我,叫我别走,陪她,也只有这个时候,我才觉得,我胸腔里,心还在跳动,我还没死,你说,我,又怎么会害她呢?‘’方静德缓声道,说不出的宁静,“那你告诉我,是谁做的?不是你,难道是方甲?”我冷笑了声,摔门而去。屋内,一片寂静。“你说是谁?儿子?”方静德推着轮椅,看向窗外的花田,不带一丝感情,冷声道,“我想——是二弟吧?”方甲恭敬道,方静德挑眉:“哦?他?他妈那时还不是我的正妻,应该不会是她吧?”方甲摇头,说道:“就是因为如此,她才会陷害大夫人,为了—利益。”“那么……莫儿也是她干的?‘’方甲点了点头,沉声道:“只怕也是。”“呵。”方静德自嘲一笑,道:“我以为我养了条狗,没想到是匹狼,吃人不吐骨头。”方甲微蹙,劝道:“父亲,还是身体要紧,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方静德颔首:“是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先回中国吧,我还要在这儿休息一阵子。”方甲頜首:“是,父亲。”说罢,恭敬的退了下去,微微虚掩了房门。“怎么样?老爷怎么说?”刚一出房门,John便一脸焦急地凑了上来,后者冷笑道:“怎么,这么急啊?你儿子我都不急,你担什么心?”John这才放下心,辩道:“我还不是为了你?方家大乱,照理说你才是顺位继承人,他方莫算什么?值得你拼命?要知道,你,才是方家的少爷,他——哼,不过是个鸭子而已。”“但他比你强,John,他起码还顾念亲情,比你好得多。”方甲挑了挑眉,不屑一笑,径直走了出去,这种人,他也配称是他的父亲?方甲嗤笑了声。他的“父亲”可是方静德啊。当你十五岁的时候,你最想拥有的成人礼是什么?是第一张驾照?是消失已久的故人?还是—一个羞涩而慌乱甜蜜的吻?我的成人礼,是一地月光,一场耻辱而淫靡的性事。那个夜晚,我多么想死去?多么想把自己毁掉?如果我毁不了自己,那我就要毁掉你们,毁掉那些伤害我的人,不论是谁,不管是谁,只要你伤害了我,我就要毁了你,我不知道,这种极端而偏激的想法是何时在我身体中酝酿与生长的,但当我发现它时,它就早已发展成了,连我也无法阻止的庞然大物了。我只知道,它就是另一个的我,一个,或许丑陋,或许黑暗,或许邪恶的我,但——我知道,他,才是永恒的陪伴着我的人,比谁都永恒。所以,就让我们,像孤儿般,互拥取暖吧,我的——爱人,朋友,家人,以及,永恒。Mylove十七我来到巴黎,我离开巴黎,我到过巴黎。有人说,我的生母,林婉是法籍华人,所以,巴黎算是我的第二故乡了,可是,我对巴黎,却是丝毫没有感情,我对它,实在无法提得起兴趣,它的哀伤,它的凄婉,它的优雅,对于我来说,都是无意义的,我不知道,我该如何,离开这里,离开一个本就容不下我的城市,我的故乡,对于我来说,反而是最陌生的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笑话。她葬在昂热公墓,那里风景很好,有一棵树,一座坟以及一个人,我打着伞,看着那座花岗岩石碑,那里,就是我的生母的最后归宿?我到死也不敢相信,记忆里的她,是那般骄傲的女性,岂会委身于小小的,一方石盒中?但,她就睡在那儿,睡在那个阴暗,潮湿的地底,与黑暗为伴,绝望为友。我也躺在那儿,就在她旁边,那里有一块空地,上面什么都没有,我就躺在那儿,静静地躺着,我在想,从这个角度看天空,会不会格外美丽?格外新奇呢?不然,为什么会有天葬,会有海葬呢?但我放弃了,那儿是死人的天堂,是已死者安息的地方,我们,不应该冒犯,不能喧哗,否则,会吵醒他们,得不到安宁。我就那样躺在空地上,静静地躺着,躺了一下午,对我妈说起了这么多年我的近况,比如穆阳啊,杨飒啊,徐烟啊,王暖之类的,说了很久很久,差不多是一个下午吧,我也忘了,死人的安静与和善,让我忘了今夕何夕了。回到家时,已经是黄昏了,这不是我的家,是方莫的家,所以我感到了孤独与寂寞,我不知道,我到底是谁,林彼夏?还是方莫,我也许是林彼夏,很可能是方莫,但绝不是他们二者之一,我就是我。得到这个认识的我终于睡下了,是在地板上睡下的,那里,比较给人温暖,给人家的感觉,不像那张偌大的沙发,或床,它们给人以窒息,给人以疑惑,我在哪儿?我为什么在这儿?但地板不会,地板,是家里才会铺的,是家的感觉,它沉默,但不寡言,它会告诉你它哪里痛,哪里有什么什么,它永远都不会欺骗你,比人好得多了。我有一个家,很大,我不想去哪儿。有时候,我都在想,这一辈子,就这样吧,就一个人过,不想那么多,不去喜欢或爱任何一个人,因为,爱一个人太累,要想他的喜好,他的逆鳞,他的一切的一切,到最后你才会发现,你所喜欢的他,与他所喜欢的你,早就背道而驰了,到那时,你才知道,一个人,是有多么可笑与荒唐,才能,走完这么长而孤独的一段路。所以我累了,我不想再走下去了,那么,请你,别再出现在我的世界里,好吗,徐烟?十八当我打开那扇黄杨木门时,我在想,也许与你合解比较好,毕竟——你还爱着我,可,当我打开那扇门时,唇角,却说不出的自嘲:“怎么?要我看活春宫么?”徐烟,你说,你怎么总是让我这么伤心呢?“怎么,施洛岚?见缝插针啊?杨飒把你当块抹布甩了,现在又傍上了徐烟么?呵,你还要不要脸啊?”王暖撇了撇嘴,冷笑道,对房中的两人不屑置辩,徐烟愣了愣,迷茫的眼神在扫过我时一怔,道:“你怎么在这儿?”语气间,皆是惊异,“我当然得在这,不然怎么可能看见一个前几天还抓着我的手,哭着说‘我错了,原谅我’的伪君子和一个撒泡尿也不嫌骚的烂货上床呢?呵,真他妈好看,实在不行,不如我帮你们照照?哦,对了,你和我在一起时连床都没上过,这是第一次吧?真可惜了,她——可不是第一次。‘’我耸了耸肩,笑道,你看,伪装,就这么简单。
“所以呢?到了最后,你和他——又如何了?”身后,一个模样并不讨喜的英俊小生轻轻拥住了我,不在意道,“我和他啊?分开啦。”不在意的一笑,我都忘了,这是2013年,不是2003、2004年,那时候,我可以挽救,可现在呢?现在,我只能抿着,对徐烨笑着说一句:“那就恭喜令兄啦?”是啊,只能含笑退出了。
毕竟,早就陌路了。
说实话,这么多年,我不是不想念,不是不渴望你的拥抱,但,我知道,我们回不去了,徐烟,我是方家大少爷,传宗接代,是必不可少的过程,我不是穆阳,我不会忍受那种见不得人的身份,我也不是方甲,可以义无反顾的离开这个家,毕竟,我是方莫,是——林彼夏。
林彼夏,这个名字,多久没提及啦?好久了吧,十年,这十年,鲜少有人知道我是谁,他们只知道,方家有个鬼面冷少,相貌奇丑,所以常常掩身于幕后,控制着方家,无人知道,那个林彼夏去哪儿了,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在巴黎,在某个公墓中,有一个无名石碑,在静静的突兀地矗立着,,是无主的孤坟,也是我巴黎之行的最后归宿,我记得,那是个雨夜吧?
塞纳公墓很静,静的,少有人迹,我和拓人两人静静地抱着背包坐着,没有打扰对方的打算,远处,有人马的喧嚣,有慌乱的呼号,“是找你的?”拓人扭过头,疑惑的问着我,“是,他们是我的家人和朋友。我是,偷跑出来的。”他“哦”了一声,又不言语了。
“我是北方人,就是中国人所说的关外夷民,我母亲是满族人,父亲,是关东军的后代,也许,在你们看来,他们不可能在一起,我小时候也这么认为,但,他们……还是在一起了,去年年底,才正式宣告世人的,所以,我是个私生子。”场面又冷了几分,九州岛的大财团三井家的少爷居然是个私生子,我不由得噤了声,“所以,彼夏,我理解你,理解你的偏激与痛苦,我也明白,徐大少的痛苦。”“不,他不痛苦。”我掩面一笑,说不出的自嘲。
他的目光扫过了我,探究一般的死死盯着,不一会儿,就挪开了,“你很傻,林彼夏。”他微微叹了口气,笑道,“不知是幸事——还是坏事?”他抬了抬头,不含悲喜一笑:“你知道么,徐家,到最后,只怕只有徐烟一个男丁了。”心神一动,而后又平静下来:“怎么可能?不还有徐烨么?”“他有心脏病。”一句话,顿时打消了我的念头,“徐家只有烟一个独苗,即使他爱你,但他得学会爱自己,所以,为了徐家,为了传宗接代,他必须如此。”“那我呢?”我笑了笑,从荷包中抽出了一条烟,“那我呢?我就该死?我就活该么?我就该退出历史舞台?我就该鼓着掌,咬着唇对他们说:‘你结婚啦,真好!’么?我不甘心!我干嘛要像傻逼样,去祝福他们?”我扯了扯嘴角,比哭还难看。“那又怎么样?你必须如此。”拓人抿了抿唇,苦笑道,“是啊,必须如此呢。”
那天夜里,我与拓人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他也是,只是过了那晚后,林彼夏就打上了拓人的私属标记,也就是男宠,呵,男宠,我哑然失笑,窗外,繁华依旧,甚至更盛,而我呢?我是该往哪去呢?方家?徐家?抑或杨家呢?他们都不再欢迎我了,甚至连门也不会开了。“所以,我方莫回来了。”
我还记得,那天拓人揽着我的腰,语笑嫣然的看着我,是啊,我回来了。说实话,那十年,我过得并不如意,总是想起你,想起你在午夜对我怒吼:“你够了!你他妈还要多少人为你买单!”是啊,我还要多少人为我死去?四大家族里,方家被我接管,王家苟延残喘,徐家呢?徐烟成了我的男宠,徐天朗命悬一线,徐烨不知所终,就连杨家,杨飒,穆阳他们,也被我一纸空文钉上了耻辱柱上。可是——我还要什么?我也不清楚,我花了五年来一一击破,可到最后,你们,却都离我远去了,那我呢?我又要什么?头一次,我切切实实的感到了绝望了。
所以我才想离开吧?我受不了那种空洞,那种空洞是无法痊愈的伤痕,我爱的,我守护的,我尊重的他们,他,她,都离开了,都是那么毅然决然的离开了,他们都对我说了一句相同的话:“林彼夏,你真恶心。”而我呢,捂着面颊,丧家犬般笑道:“继续。”所以,你才会如此颓唐吧,穆阳?你艰难地下地,又艰难的挪到厨房,其间从未看过我一眼,尽管你与他所蜗居的公寓只有五十平米。
“我这次来,是来让你们签一份文件的。”话刚说完,穆阳便冷笑道:“方莫大少爷找我们签文件?穆阳可吃罪不起,三井家的,可不好惹。”我笑了笑:“以往的一切,是我对不起你们,但这份文件……是方总裁,我的父亲亲自给二位的,望二位,莫辜负了他的一片苦心。”说罢,颔首而立。
气氛顿时冷了下来,“是么?方莫?你这么好心?”穆阳挥了挥手中的文件,“悉数归还?哈,一句鬼话。”穆阳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而后嘲弄一笑,不甚在意,“万一这是真的呢?哥。”许久未喊了,竟有几分生疏。“啪。”一个单调而沉闷的音节响起,我看见他们的脸色由白到黑,再到青,最后回归于红色,“诶。”
尽释前尘。
“你打算如何?”王暖接过那份文件,轻笑了下,“我打算么?先去趟日本,再到纽约,然后格陵兰,最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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