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1514 更新时间:13-07-25 08:31
墙上的日历九月十三号被红色的颜色笔大大圈了出来,旁边用同样红色的圆珠笔写着一行字。
“微安今天订婚。”
桌上放着一个老旧生锈的旧铁盒,旧铁盒的盒面上贴着张泛黄起角的相片,相片上有三个人,一对满脸笑容亲切的夫妇,中间是个牵着他们两人手的三四岁小男孩。小男孩带着比他小脑袋大一圈的军帽,军帽歪歪斜斜。相册里高大的男人脸上已经模糊看不清轮廓,却能感觉男人脸上一定挂着严谨的神情,麦色的粗壮手臂怀过他身边的妻子,另一只手伸到小孩的面前,把小孩宽大的军帽掀起,露出小孩要哭不哭的别扭小脸,旁边的女人微微低头,眼里满满的柔情,即使是透过照片,都能看出她十分幸福。
照片上已经老旧不堪,泛黄的点逐渐扩散,男人的脸已经被时光遮住,女人身上穿的那件碎花连衣裙也褪了色,只有小孩那张小脸上别扭不服输的深色还尤为清晰。
对这张照片的记忆似乎总是停留在那件飘扬的碎花连衣裙,那双有力的手臂和染着花露水香味的炎热夏天。
我搬了张小木凳到阁楼上,颤巍巍地爬上摇摆不定的小木凳取下挂在阁楼支架上的一个染了风尘的淡蓝色画着一只小狗憨睡简笔画的小风铃,小风铃四条玻璃小掉饰现在只剩三条,有一条小掉饰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断掉了。
我曾经很喜欢每到黄昏,清风徐徐的时候,搬着小木凳到阁楼这里来,听着风铃被轻风吹得“叮呤叮呤”悦耳的歌声,看着头顶的天空越来越红艳,连绵的彩云翻飞,打结的心情就会慢慢梳理成一条线,变得平静淡然,而我又非常喜欢此时天下独我的微妙感觉。
从何时开始,我渐渐遗忘了这里的风景?
我把小风铃用力地扔在地上,玻璃做的浅蓝色碎片从风铃上一块一块炸裂开来,像蔚蓝的天空被洪荒野兽撕扯开一道又一道的小口。
而小狗憨睡的画面在玻璃声中成为了过往。
我从一堆玻璃碎片中找到了那把不到小拇指一半大小的银色钥匙,它依然光旧如新。
我攒在手里,有冰凉的触息。
揣着钥匙,走过昏暗潮湿的走廊,似乎有“呜呜”的风吹来,脚踩在木板上有难听“吱呀”声,冰凉的风,冰凉的钥匙,冰凉的心,我回到了转角最末尾的房间。
旧铁盒还安静地躺在书桌上,那张旧照片还在。
我拖出椅子,椅子在寂静的房间发出厚重的拖拉声,有点像大象生气跺脚的声音。
我为自己的幻想感到好笑。
我用湿布擦了擦小铁盒生锈的锁头,虽然效果不明显,不过银钥匙进进出出几次终于把锁头扭动开。
“咔嚓。”
美妙的开锁声。
铁盒里仅有一盒黑胶录音带和两枚光亮的银戒指。
银戒指一大一小,一只是男式,一只是女式,式样简单复古。
我把戒指举到眼前,半眯着眼睛,能够看到戒指里面刻了一个字。
黎。
我母亲的单字。
在记忆的长河里,父亲总会用他低沉沙哑的嗓音喊我母亲为“黎”,母亲就会柔柔地应道。
另一枚戒指刻得则是父亲的姓。
光。
两枚戒指上面什么花纹都没有刻,平平滑滑。我摸着戒指平滑的表面想,父亲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严谨刻板的军人,不喜欢繁复的东西,听说婚礼也因此由繁入简,母亲从来没有怨言,是那个时代典型的没有独立思想一心依仗丈夫的卑微女人。
我紧紧地握着戒指,喉咙干涩,说不出话。
父亲的中年嗜酒如命,好赌成性,落拓,不复年轻的风度。
两枚银戒指我放入钱包的暗缝里,又从旧铁盒里拿出那盘黑胶录音带,上下左右翻了一遍,只有正面写着“赠我的儿”秀美工整的四个字。
是很老式的录音带了,现在没办法打开。
我趴在书桌上,静静地看着放在桌面的录音带,看着上面的四个字,什么也没有去想,思绪空空。
妈妈的礼物……
妈妈特地藏起来的旧铁盒……
妈妈把戒指和录音带锁在小铁盒里埋入庭前的樱花树下,那时一定很绝望和哀伤。
风吹过光秃秃的枝桠,不知哪里飘来的一瓣粉色小花随风飘落在一个空无一物的泥洞里面,泥洞边孤零零地倒着一把铁揪。
风中似乎传来了悦耳的“叮呤”声。
在黄昏的落日里。
悠悠地飘去远方。
风铃声声。
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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