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4081 更新时间:13-09-22 16:13
童安本能地抬眼去寻找爆料的人,果然是那个杨超,然后她又自然地看向冷辰。他看起来一脸疑惑,看不出是怒是喜。
一伙人在校东门外找了间以分量著称的川菜馆子鱼贯而入,挑了张大桌子就围坐下来。大家都饿了,迫不及待地点菜。
冷辰坐在童安右手边隔了两个人的位置。她留意到他一直半低着着头仿佛思索着什么。她担心他胡乱猜测,想向他递送个眼色。可偏偏他又不来看她了。她暗自气恼着,忽然想到一个好主意,给他发条短信解释下不就得了?
于是她掏出手机,还没打两个字,却听见叫:“童老师!”
那是她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她连忙抬头看向他,嘴角尽力摆出最温柔讨好的笑容。
“老师,”他不紧不慢地说,“你的手机好像挺高端的,能借我看看吗?”
童安一时反应不过来,她看了看手上的手机,又看了看他,最后把手机递了过去。
坐在他身边的男孩们也都好奇凑过来看。童安的新手机是别人送给她爸童禹的,确实是高端货。不过她平时不大摆弄这些高科技,也就是拿来发发短信打打电话,最多拍拍照而已。她不太懂冷辰想干什么,平时也没见他对她的手机有多大的兴趣啊。
坐在童安另一边的石薇,本来正和几个男生热烈地讨论着新近热门的篮球明星,这时似乎是出现了一些分歧。石薇一把拽过童安的胳膊,问她:“你说,今年NBA的东西部夺冠赛哪个更精彩?”
童安无语地抿了抿嘴,不解释。石薇松开手,挥了挥说:“哎,忘了你不看的了,算了!”
童安转过头,看见冷辰已经拿着她手机熟练操作着了。旁边的男生一边瞧着一边不时惊呼:“哇,界面好漂亮!速度好快!”
童安觉得冷辰脸上似乎总是挂着一丝冷笑。尤其是当他将手机还给她的时候,眼里射出的光都可以称得上带着讥诮了。这让她有些不寒而栗!他仿佛又退回成那个倔强孤傲、远在人群之外的男孩了!
童安食不知味地熬过了这顿饭。她一直想找机会解释一下,无奈他们中间隔了太多人。
石薇看来真的和球队的男生混很熟,不知谁提议要喝酒,她竟然也同意给他们叫啤酒!童安觉得不大妥,向石薇规劝说:“这样不好吧,他们毕竟还是大一的孩子!”
石薇想了想,又禁不住男孩们哀求的眼神,说:“这样吧,就要半打,一人最多喝半杯。谁敢喝多谁就给我自动退出球队!”
童安见拦不住,又想半杯啤酒应该也还好,只能退让了。但她实在无心留在饭局上,便推说自己吃饱了还有事匆匆出了饭馆。
她并未走远,只在饭馆旁的一个街角,给冷辰打电话。可是打了一遍又一遍,他都没接。
童安感觉自己的心就像被凉水浇过一样一阵阵的寒,在早春的夜晚她独自一人漫步街头毫无怙恃冻得只想打哆嗦。她不相信冷辰会不听她一句解释就擅自给她判刑!她走的时候明明用眼神暗示了他好几遍啊!他明明已经抬起了清明的眼睛回望了她!
她继续播着手机,一边心里在盘算着,如果他还不出来,自己该怎么办?是不是要找个理由再进去把他拖出来?这时候她竟全然顾不上这举动旁人会怎么看,会不会说闲话。这难道就是陷在爱情中的人的孤勇?
在等待的铃音响过无数遍以后,童安终于也从彷徨中生出了一丝怒气!她终究是没料到有一天她温柔可爱的小情人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听凭她在冷风中凄凉的等待;这是她从前从没想到过的,原来爱情中也有这样难抑的愤怒,这样深切的埋怨!你是凭了什么呀,让我低声下气地讨好,又让我戚戚哀哀地煎熬;你不就是凭了我爱你吗?
可是你不是也说过你爱我的吗?原来这就是你的爱吗?这样决绝,这样不留情面,是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让我心痛?
童安几乎咬牙切齿起来。可在这时,一直呼叫着的电话竟然通了。
“你哭什么?”他的声音里似乎还残留着讥诮。童安猛地抬起头,才发现他正站在饭馆的门口,远远地向她注视。
我哭了吗?她摸了摸脸,才发现已是流泪满面。
一股巨大的怨气从心里窜了上来。她挂断电话,转身就走。
情人之间常常靠一些旁人听起来无聊至极的对话就可以让一段漫长的时光转瞬即逝;情人之间也经常会因为一些旁人看起来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得不可开交。因为情人之间,再无聊的一些分歧,再细微的一些矛盾,在彼此看来,都是关乎到他爱我、他不爱我、他到底有多爱我——这一系列重要的问题。在他们看来,对方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的疏失都是一个伤害。在初爱之时,什么理智什么冷静思考都已经退隐,满心满脑唯有烧得炽热的感情。当这炽热受到一丝丝冷落,心就会受伤,仿佛被全世界所抛弃似的。这种感受天下大同。
可是初恋的人们往往还不懂得这个道理。他们会以为自己真的被世界抛弃!梦有多么远,泪就有多么长。就算是二十多岁的童安,也不能例外。她一边快走着,一边流着眼泪。她感到自己就仿佛走在一条孤独的荒茫的地狱之路上,每一步都是凄凉都是黑暗。她虽然在哭,耳朵却保持着最大的灵敏——她高度的关注着身后的每一个动静,期望能听到心爱的人追踪而来的脚步声。
她的心一半哭得昏天暗地,一半却在随时期待着:也许下一秒钟就有人从身后温柔地抱住她,无可奈何地对她叹息;或是轻轻的拍她的肩膀,向她撒娇怄气。可她等了又等,在黑暗中不知道走了多久,也始终没有等到。
她终于停了下来,转过身从泪眼朦胧中环顾。不知不觉她已经走到了一条偏僻的小路,身后的来路上冷冷清清,路灯之外,全是黑暗弥漫的阴影。没有人!
小路两旁的泥地里种满了杜仲。童安走下去,扶着一棵树大哭起来。
痛哭过后,她心里总算舒畅了一些,神智也恢复了。混蛋冷辰,讨厌鬼冷辰!她一边在心里发泄着,一边嘲笑自己幼稚!她起身狠狠地擦了把脸,又回到路上开始往宿舍楼走。
她一边走,一边在脑中回想着今晚发生的事情。她去给冷辰加油,冷辰在球场边大喇喇地对她表示关注;他们一起去吃饭,大家提到童安的男朋友并且都误以为是吴杰邦,冷辰生气;冷辰借她手机看,大概也看到了之前的通话记录(混蛋怎么没看之前那么多通拒听的记录呢?);她想解释,从饭馆出来,给冷辰打电话他却不接;后来他出来了也接了电话,她却生气跑了……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她真的会觉得整个晚上很无聊很荒诞!
回到宿舍楼下的时候,童安不知怎地,忽然不想上楼,反而绕到宿舍楼后面,那片梧桐树林围绕的小路上。
教工宿舍楼附近本来就是校园里相对僻静的地方,夜深了,楼后面就更安静了。
然而昏黄路灯下,梧桐树影中,她看见了那个男孩。他一动不动坐在路牙子上,不知道坐了多久。
童安那一半期盼的心终于落回实处,现在两半心合二为一,重化为泪雨滂沱。
她抽泣着向他走去,理智又化为一滩稀泥!
原来在爱的面前,我总是最柔弱的我,我不能思考,不能分辨,只能灰头土脸往有你的方向横冲直撞!
为爱所承受的所有委屈,原来都不过是因为你不在身边,不愿听我说罢了。
两个人站在路灯下凝视着彼此,她看见他两道俊秀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她忽然不敢再走近,她怕……如果他将她推开,她该怎么办?
有爱就有怖,此刻如灵光一闪,她竟明白了他的同样感受!
因为柔弱,所以害怕对方的不坚定!而柔弱,都只是因为我爱你啊!
终于冷辰跨出了那一步,伸手抓住了她。
她呼出憋在胸间的那口气,把自己重重投入他怀中。那一瞬间迷咒被解开,地狱消失,世界恢复和平!
“你这混蛋啊……”细细的哭泣声被揉碎在他胸膛里。是谁先放弃抵抗,是谁先投降,已经全不重要。反正……世界末日并没有来!
“你跑到哪儿去了?”冷辰揉乱她头发,低声抱怨,“为什么要从我面前走开?”
“那你呢?”童安抬起红肿的眼睛,“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冷辰放开了她,“我听说了一些故事。”
“什么故事?”童安瞪他。
“有关于……”他咬牙说,“你和他的故事。”
她愣了愣,不知道谁又对他说了什么。
“他们说,他很爱你,送你很贵的花,会隔洋给你打电话,还有……”他的声音听起来充满痛苦,“你还请假去和他约会!”
“没有!”童安吓一大跳,连忙澄清,“他们瞎猜的而已。”
“我知道这是误会。”他扯动嘴角努力想笑,最后却放弃了,“可那时候我可真不好受啊!恨那个男人,恨他厚颜无耻纠缠你;也恨宁老师恨同学,为什么要在我面前八卦你,他们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更恨自己。我竟然只能默默的忍受着?为什么我不能告诉他们,你是我的,是我的!”
“冷辰……”童安看了看四周,还是决定把他抓进树林里。
“你听我说,”她试图安抚他,“我和吴杰邦没什么的。只是很一般的朋友而已,因为他是我妈妈的同事……就这样。他是说过喜欢我,但我已经明确告诉他我有你了!”
“你告诉他了?”冷辰的眼睛亮了亮。
“是啊我早就告诉他我有喜欢的人了。”
“那他还打电话给你?”冷辰想到另一个罪状,“而且杨超说听到你们在电话里聊得很甜蜜。”
童安张口结舌。欲加之罪,无从解释啊!
“我见过他。我见过那个男人,”他说,“我还记得你曾答应过我不接他电话,不再见他的……”
“冷辰……”她有点无奈,“他并不只是我的追求者而已。如果我那样做,会显得很失礼。”
“那好啊,”他很快接话,“明天开始,我们就公开在一起。那样的话,我想我能学习做一个宽容大度的男人。”
“你……”童安气结,“不行!”
黑暗中冷辰闪亮的眼睛盯着她:“上次我们说到这件事的时候,你还说要想一想的。今天你却一口拒绝了!是因为那个吴杰邦?是因为那通电话?”
“你说什么呀?”童安急了,她受不了冷辰那么冷硬猜疑的态度。他并不显示出暴怒的样子,却比暴怒更让她忍不住惶恐。
“听我说,听我说,”她镇定了一下,“如果我们公开。我是无所谓的,大不了被辞退。可是你怎么办,你的大学,你的将来,要怎么办?你的同学会怎么看你,学校会怎么对待你?是,我知道你不怕。可是我怕啊!难道你没有考虑过我们的未来吗?”
“我们的未来?”冷辰迟疑着问。
“是啊!”童安点点头,“等到你毕业。等到那时候,谁也管不了我们了,是不是?”
从那以后如果谁说当年是童安诱拐了冷辰,她不会否认。她总是觉得是自己一步步把冷辰带进了一个爱情编织的迷梦里。如果不是她那个圣诞夜的执着、千里迢迢的追逐乃至给他打开一幅虚拟的蓝图,事情不会发展成最后那个样子。但当时的她不知道,她一心一意以为这是真实的可以实现的未来,以为有爱情做信念一切不过都是时间问题。在她看来,眼下最应该注意的,就是把这份爱情小心翼翼的保护起来,甭管是防尘罩还是水晶棺,只要能保护它免受任何外力的伤害,她都不惜去做。
只是她忘了,爱情是春天的步伐,张扬是它的性格;爱,又怎么能甘愿隐忍掩藏,不露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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