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章节字数:4035  更新时间:13-10-01 2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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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说中,云海翻腾之上,伫立着一座高耸的宫殿,那里有着人们津津乐道的仙家故事,有着貌美如花的仙子,有着眉须花白的仙家道人,有着雍容华贵的天后,有着威严不露的天帝。

    只不过今天这天庭的主子——天帝陛下,差点气得背过气去。

    “绝钦,你擅自打散碧血桃花仙子的精魄,害得她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你可知罪。”一身玄衣鎏金龙纹的天帝怒拍桌子,将那用万年冰玉做的案牍拍出了几条裂纹。

    傲立在天庭之上的天将,咬了咬嘴唇,直勾勾的盯着天帝,依旧是一言不发。红色的长衫袖口暗绣着饕餮纹,配上一双眼睛燃烧着浓浓的恨意,好似马上就会提起剑,飒风狂舞,直刺苍穹。

    “本帝念你是一方天将,征战四方,战功赫赫,对你昔日的行为多加包庇,你竟然敢如此放肆,你该当何罪?”天帝直视着那双满带恨意的双眼,却突然发现自己不经意间有了一点底气不足。

    “臣无罪。”绝钦口中吐出这几个字,竭力的维护着自己的尊严。

    看着他那副傲慢的样子,天帝更是气得不打一处来:“好你个绝钦,从此之后,你给我滚下天界,转世为妖,生生世世都不得位列仙班!”

    几个眉发尽白的老仙人正准备向上去求情,毕竟绝钦可是天界一员猛将,若是罚下界,万一魔界趁此机会挑起事端,天庭上还有谁可以抵御呢?

    可那绝钦却丝毫没把他们做个数,大步的走出了凌霄殿,看着云海翻滚,纵身跳下,那仙人们口中百无聊赖,有着种种苦楚,千般万般纠葛的人世间。

    然后转世为妖,成为自己曾经最不齿的物种。

    碧血,这就是你的愿望吧,我成全你。但天地万物,都没有一位可以左右我绝钦!那天帝休想,你也休想!

    他还不知道,就在他跳下天庭后一百年,一个白色沾着斑驳血迹的身影也从天庭之中坠下,与他一般决绝。

    下雨了吗?

    冰冷的水洗刷着小狐狸的身体,却洗刷不掉右手掌心中鲜红色的胎记。

    那是一朵,血色的桃花。还未翩然绽放,却已是妖气四起,大家都说这是诅咒,族中所有人都害怕自己,都害怕这朵桃花。

    桃花,在人间代表爱情,代表温柔,在自己眼中,却代表着噩梦。

    小狐狸是一只狐妖,只有一百年的修为,还变不成人形,即便这样,自己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嫌弃自己。人也是,狐狸也是,其他的什么鬼精都是。

    连流浪都已经成为一种施舍。

    冷雨莅临,小狐狸钻进朱红色高墙里一个破旧的狗洞里,卷起了身子,想要拼尽全力搜寻着身上哪怕一丝一毫的暖意。可是身体,还是忍不住的发抖。墙太单薄,无法庇护自己不被雨水淋湿,阴冷的雨落在红色的皮毛上,就像流动的鲜血般可怕。

    谁能来救救我,不论你是谁……

    绝望的小狐狸闭上双眼,迎接着即将到来的死神。

    一串温柔的脚步声响起,死神却没有来。

    小狐狸睁开了水灵灵的黑色眼睛,看着走来的人。

    破旧的雨伞遮不住倾盆的大雨,来人白色的衣衫已经被打湿了一大片,一袭青丝湿漉漉的粘在衣服上,宛若江南水乡里款款而来的白莲花。一派的出尘,一派的脱俗,哪怕是云海深处的仙人都不及他的三分。

    好漂亮。

    从来不会形容人的小狐狸也只能冒出这三个字。

    来人打着雨伞,蹲在他的面前,轻轻的抚摸着他的毛发。然后抓住他的两只前蹄,将他抱在怀里。

    “你的主人不要你了吗?”少年不在乎小狐狸浑身湿透,愣愣的将他抱在怀里,不一会,那本就被打湿的白衣变得更加湿漉漉的,小狐狸身上的污泥也蹭了不少上去:“和我在一起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那双清澈透亮黑色眼睛,仿佛世间最纯净的黑曜石,在雨中发出令人难以直视的光芒。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小狐狸往来人的怀里窝了窝。

    狐狸生性,便是爱好安逸。

    小狐狸紧绷着的心弦松了下来,贪婪的享受着这个人给他的温暖,一丝一毫都不放过。

    要不要,我守你一辈子?

    五年了,一辈子的约定只完成了不到十分之一。

    衔着一小包刚从御膳房偷出来的糕点,小狐狸十分得意的走在路上。

    据说那贪得无厌的狗皇帝得到了一个神仙宝贝,说是今晚要大摆筵席,请各位大臣们开开眼,不知自己家的那位主子能不能去,自己也想看看传说中的神仙宝贝啊。

    小狐狸摇了摇头,做梦!

    当年救了他的那人,也就是自己家的这位主子,是那狗皇帝的第九个儿子,还没满月,更没来得及取名,就被那狗皇帝丢到了柴房,让他自生自灭去了。听年老的宫人们嚼舌根,说是这九皇子一出生就克死了自己的母亲。

    一百天的时候,宫中来了个算命先生,给九皇子算了一卦,内容早就被人忘光了,只是说他命盘之中有一朵血红色的桃花,一旦盛开便倾覆天下,如果杀死九皇子,便就是逆天命,狗皇帝连名字都没给他取,就给他扔这里了。私下里,没一个宫人敢叫他九皇子,大家只好私自的叫他九郎。

    叫着叫着,就成了人名。九郎也不在意,有个名字总比别人天天叫他“喂”来得好听。

    从小生长在柴房里的九郎却有着一副常人难有的好心肠,从来不去计较着自己的得失,自己的权利。每天闲着在这里看看书,发发呆,在这么下去,小狐狸真的觉得他要成仙了。

    他还穿着当年相遇时的白衣,衣抉飘飘,仙风道骨,小狐狸总是在后悔当年从太子门前捡了那么多的道家书回来,害得九郎的脑袋里面一天到晚都是“淡泊名利”这些东西。

    小狐狸气得咬了一口嘴巴里的油纸包。

    淡泊,淡泊到最后呢?连个正当的名字都没有,二皇子和四皇子三天两头的跑过来砸砸东西,打打人,临走前还不忘补一句:“别让我再见到你这个孽种!”

    不见就别来呗,明明跑得比谁都勤。

    小狐狸大摇大摆的走进院子,看到一身白衣的九郎,糟糕的心情突然变得大好。不知道为何,九郎一出现,小狐狸骨子里的天将傲气,就会烟消云散。

    “吱吱”小狐狸的叫声把九郎从书中扯了出来,趾高气扬的跳到九郎的腿上,炫耀着自己找来的东西。

    “你这是……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去御膳房偷东西了吗?你到底听不听得明白,逮住了被人打的时候,不要回来找我哭。”九郎抱怨着在小狐狸的鼻子上捏了一下。

    小狐狸吐出嘴巴衔着的东西,向着九郎怀里蹭了蹭,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九郎。

    小狐狸突然间忘记了,自己已经活了一百多年。

    一百多岁还在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怀里撒娇。

    “算了,没事就好。”九郎抱着小狐狸站了起来,走向了两人小小的家。

    九郎拿着油纸包走进了那个小小的柴房,小狐狸偷偷的去看过其他几位皇子的寝宫,九郎和自己的柴房还不及他们的十分之一大。都是一个爹生的,却是天差地别。

    柴房里面虽然拥挤,却也收拾的十分整齐干净。两边堆积着一些生活用品,最内处用稻草简简单单搭成的床。门上的窗纸破了,九郎只能悬着一些破旧的布来档风。夏日里倒是没什么,但一到冬日,这小小的柴房便有着刺骨的冷。

    在一个小小的角落,累积着一些书籍和笔墨纸砚。

    本朝太子最厌读书,每每在太子宫外都会有一些太子丢掉的书籍,小狐狸就经常拣些书回来,再后来小狐狸索性连笔砚都捡回来。这些东西小狐狸看都懒得看一眼,偏偏九郎硬是当做珍宝一般,仔仔细细的垒成一排。不过这也倒好,太子最害怕应付皇帝来检查自己的功课,知道九郎喜欢读书后,总是用些自己看不上眼的衣服、不吃的食物来换九郎写的文章和画的画,以此来对付他老子的检查。

    对于这种事,小狐狸也懒得管,反正有吃有喝的,在乎这些是谁写得又有什么意义?

    “大哥这几日没来和我换字画,快冬天了,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只是听说二哥在和大哥争太子的位子。起义军遍地都是,看来这天下要大乱。”

    乱了不是还好些,免得一天到晚闲的没事干过来欺负九郎。太子还好些,那个二皇子一生气就过来打人,害得九郎身上总是青青紫紫的。

    “其实,我也想去争争那皇位,”九郎的眼垂了下来,似乎泛起一层水雾。“得到了是不是就能让他承认我是他的儿子,我血中的一半,是他传承给我的。”

    小狐狸又动了动,想把九郎从那悲伤中救出来。

    “我为什么总是奢望着,这些根本不会得到的东西。其实,天下大乱也没什么不好,只是但愿不要像那算命先生说得那样,是我害得芸芸众生。等到大家都在打仗没有人管我们的时候,小狐狸,我们就逃出去,到乡野中过平平淡淡的生活。好吗?”

    小狐狸笑了笑,他不知道九郎看不看得懂他的笑,但很快,这笑便湮灭了。

    九郎啊,你可知,只要这乱世犹在,你所谓的平平淡淡就绝不可能,只要我身上背负着这血色桃花的诅咒,你我就绝不能安然。所有的幸福,都要自己的双手来抓住啊。

    “嗯?”一阵冷风吹起,九郎疑惑的看着窗外,好好的艳阳晴天突然间便暗了下来,还没等到九郎去关门,门外已经大雪纷飞,一大片一大片的雪花就像是撕开的纸,令人眼花缭乱。

    小狐狸跑到九郎身边关了门,瞬间,这小小的柴房便冷风沁骨。看着九郎单薄的身体,小狐狸只能往他怀里窝,希望能帮他带来一丝丝的温暖。

    九郎,现在我能给你的只有这么多,总有一天,我会把天下都给你。

    又过了七天,雪还是下个不停,已经有人开始传言,这世间怕是要大乱。小狐狸悠然自得的从御花园摘了一枝枯了的桃花枝,这是他每隔几日都要做的功课。即使那算命先生说九郎命中有血色桃花,九郎还是不可救药的喜欢着桃花,盛开的,枯萎的,败落的……五年来,小狐狸不知摘了多少的桃花给九郎。如今已入冬,满树的繁华如同这个将行就木的王朝,在一声声的不甘心中,摇摇欲坠。

    只是今日,才刚走到门口,小狐狸就看到九郎赤裸着上半身,躺在雪地里,身上遍布着伤痕,有的伤口还在流血,有的却已经凝固,两只手被人死死的绑在身后,由于过度的挣扎,手腕已经被绳子勒得发紫。

    小狐狸丢下花枝就跑向九郎,用牙齿咬开绳子,九郎呆滞的睁着双眼,全身都冰凉无比,小狐狸情急之下暗暗的念了法咒,替他暖身。

    九郎还是一样呆滞,只是将今日的事情娓娓道来:“二哥和四哥今日来了,二哥说现在天下大乱,大哥的那副德行不是治理天下的料,他想逼宫,换个太子。二哥想起了早些年那个算命先生的话,让我站在他这边。我没答应,二哥和四哥就动了手。”

    小狐狸眼底暗暗的升起一阵怒火,想要将二皇子和四皇子活活的烧死。

    “我是他们的弟弟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到底做了什么,嫌弃我的话为什么不杀了我,让我这样苟延残喘的活着,为什么?”九郎坐了起来紧紧的抱着小狐狸,用着轻柔的语气,说出了小狐狸今生都难忘的四个字:“还好有你。”

    小狐狸苦笑了一下。

    我会保护你一生一世,把伤害你的人统统都赶走,我用我的信念来维护你的梦想。九郎,这天下,你想要我给你,你不要,我夺下它来保护你。我只要你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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