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051 更新时间:14-02-09 22:23
(续)(安采薇)
回毓王府时已近黄昏,但不见其他人归,偌大的王府,虽是雕梁画栋,长长檐廊下灯笼随风摇晃,投下道道虚影,愈显空荡清寂。
拐入长巷,尽头,远远望见丁香倚着门,似是睡着了,灯笼就放在脚边,光线淡黄,隐隐跳跃。
放轻了脚步,走到她身前。
不知是谁已替她披上了一件棉襦长衣。
真是傻孩子,也不知等了多久。这样坐着睡着本就容易着凉,在这入夜时候,又最是露气湿重。
离开林苑回毓王府的马车,在我中途下车之后,只丁香一人坐在车上,先回王府。
在这里坐了也不知多久,在屋子里候着不就好了。
这时门后有人走出,借着有些昏黄的灯光,认出是平时在外间守备的小常。
“夫人,你回来了。”小常深躬身行礼,轻声道。
“你先进去帮着准备晚膳罢,我过会儿叫醒她。”
小常应声,转身先走回去了。
在丁香身边坐了一会儿,一日的奔波,这时已是疲惫异常。
望着她的睡脸,恍然间,似是回到了从前。那时候,也会这样坐在安府小偏门的门槛上,等着盼着兰蕙馆的马车来,接我到兰蕙馆去,去那里看望兰姨。那时的兰姨身体已极虚弱,时常卧床休养。也是在那时,兰姨才终于等来了安大老爷的一纸休书,在兰蕙馆度过了生命最后的时光。
夜雾渐起,空气不觉间又变凉了几分。
凑到丁香耳边,轻唤了一声,丁香先是皱眉,忽然惊呼一声跳了起来。
“夫人!你回来了!”话才说完,鼻子一皱,仰头打了个喷嚏。
不由失笑:“是、是,我回来了。你看你,受凉了吧?”
简单用过晚膳,沐浴之后,翻了会儿书,心下仍是未静。
起身,临窗向北而立,在南烟苑时与任贵嫔并肩散步说话的画面浮现脑海,仿佛不过昨日。
朱墙外,灯火喧嚣依旧。上巳节时外出游玩之人众多,街巷商铺比了平日好还有热闹上几分。
隔了朱墙内,却是清寂。
如离人已逝。
如韶华一逝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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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九,毓王府内办杏花宴,来客众多。
王府花园东北有一小片杏花林,曲水穿流于其间,景致极美。才入王府时,曾远远望见过,今日也不再自束于洛馆,既无人说不可去,稍稍整理,带着丁香便去了。
旧事旧人,既已决定了不再在意,那么便赏美景就好。
从后花园最偏西角落的小门走的,一路上也没什么人注意到自己,一路赏景也算怯意。
筵桌设在最内一处敞轩及周围,大多来客都聚集在那里,闲聊赏景品美食。而穆离与王妃等坐在最里,远远的看不太清。
唯一让人觉得有些在意的是,杏花林边一处小石板桥后搭了小戏台。此刻铺了蔓草纹织毯子的台上仍是空荡,只散落了纯白杏花零星。
对我来说,来客几乎都是陌生面孔,我混于其间,偶尔福身还礼,基本不必说话,也是乐得。
走着走着,才见前方出现了一个认识之人——温唯雅。
距离上次又是好久不见。
不知为何,这时竟会想起他曾说的,“有时,情太深,反会误了自己”,如今看来,这话还真是太应。
这时温唯雅也看到了我,走了过来,相互行礼问好。
才没说几句,只听后方有人向这里跑来,未及转身,就听那人边跑着喊道:“大哥,安姐姐,你们在这儿啊!”
转过身,却是惊讶,“……温小姐?”
温晴望着我,笑容明媚,点了点头。
温唯雅亦是一脸惊讶,问道:“你怎么来了?今日学堂不是有一场考试么?”
“毓王府的杏花宴,能见到安姐姐,考试算什么,晴儿怎么可能不来呢。”
温唯雅听着皱了眉,张口正想说些什么,不想温晴又摆手继续笑道:“诶!大哥你听我说完嘛,考试我当然考啦,不过是答得快了那么一些些,你也知道那些试卷对我来说真太简单了,交卷了就赶紧的过来了咯。”
仔细一看,温晴她还真是穿着学堂的学生服,纯白底衫外搭淡蓝长绸,给人以简洁利落的美感。三年前还未到豆蔻年华的青青少女,如今却已是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才貌双佳,亦是为世人所赞的京城四大才女之一。
浅福身行了一礼道:“温小姐,三年不见了。”
“安姐姐,如今晴儿作的诗可与安姐姐的比上一比了。”温晴笑说着,从腰间取下了绣锦佩袋,从佩袋之中取出了一柄小折扇,将扇面铺开,仔细看着,将其上诗句又认真念了一遍,“‘东风举怀袖,佩兰馨且香。脉脉隔星列,茫茫长相望。’【1】”
上一次听她念,还是在几年前,那时的她还未及肩,稚嫩的小粉脸蛋尤其在笑起来的时候,让人感觉莫名的温暖。
“这扇子,你怎么还带着?”
“这一首‘天女情’,我可念着好些年了。”温晴笑着摆着手中的小折扇道,晶亮的大眼睛眨巴着,望向温唯雅,“我当然要时刻带着的。当时大哥他比试输给我,只好任我要一样东西。我说我就要这扇子了,他还有些舍不得呢。”
温晴笑着说完,一把拉住了正摇头想要走开的温唯雅,故意向他又摆了摆手中折扇,“是吧,大哥,君子一诺,驷马难追哦。”
温唯雅无奈叹息。
不由轻笑出声。果然这一趟是来得值得。
温晴向四周打量着,指着那戏台子道,“大哥,这不就是个赏花宴么?怎么还搭戏台子啊?”
“可能还会有贵客来。”
“贵客?什么贵客?”
“夕国太子。”温唯雅答。
“诶?他怎么待这么久还不走啊?”
温唯雅食指抵唇,示意噤声,摇头道:“晴儿还是这么心直口快。”
话才说完,筵桌旁众客忽然静了下来,全都望向了一个方向。穆离与王妃也从敞轩内走了出来。
所迎之人,竟真的是夕国太子融瑛。
夕国内如今有十皇子与太子融瑛相争,如此局势,融瑛却在云国待了这么长时间,不知又是有着什么打算。
不过,相比更奇怪的是毓王的赏花宴,以穆离素来不喜将众人的视线吸引到自己身上的性子,竟会邀请夕国太子融瑛?……或许只是礼节性的邀请,未想对方真的来了?
而走在夕国太子身边的中年男子,竟是梁王,着一身织金绣袖袍,身材魁梧,相貌威仪。
贵客一来,落座之后,戏台上忽然多出了好几个美妆宫娥,手中膝上笛箫筝阮都已备好。
台侧搭有小棚,连着花园一角的一处偏屋,从中走出一人,是个腰微驼的中年男子,手捧朱盘,盘中搁了两块黑漆红字的牌子,走向主桌。
“实在抱歉,花公子今日身子不适,只唱得了一首。”中年男子躬身行礼道,声音微颤,惶恐不已,“这里有两张牌,分别是‘湘君’与‘花葬’,请诸位爷随意挑一张,小的这就去让花公子准备。”
座上人面面相觑,唯独穆离、梁王和融瑛三人,穆离神情略微有些尴尬,不过仍是微笑着望着梁王和融瑛,梁王则眼角隐有抽搐,似在忍怒意,而融瑛则拍手笑了几声,道,“这还有的挑呢,那就‘花葬’罢,应景。”
融瑛的话一出,台下宾客反应各异,有得意的,有憋笑的,也有强忍怒意的。
毓王的杏花宴,赏的是花开盛景,但花开不免就有花落。融瑛总不至于无意说了这话。
而这中年男子口中的花公子,总不至于是……花千笑?
等不及一刻,音乐轻起,从台后转出之人,竟真是容尘,为戏子时艺名“花千笑”。
在人群之中远远望着,戏台上白衣淡妆的戏子翩翩曼舞,空灵哀切的唱词,如幻如雾,如梦如烟,直入人心。
一曲唱毕,台上之人行了谢礼,正要下台,融瑛却忽然抬手发话,面上淡笑,眼神却是不掩阴鸷,“这一曲唱得极美极好,不知可否让本太子瞧一瞧卸了戏妆之后的脸,可也是如这曲儿一般极美极好的?”
台上戏子不语,只忽抬眸瞪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众人讶然,更是看得心惊。
不知融瑛这一举动究竟何意。
此前从未听闻夕国太子有断袖之癖,据闻其东宫之中美女众多……总不会是尝过了太多美女,如今想要尝试些新的?
但仔细回想融瑛适才看花千笑时的目光,那是一种更为阴沉可怖的打量,即使是旁的人,也能感觉到几分寒入骨髓的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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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东风举怀袖,佩兰馨且香。脉脉隔星列,茫茫长相望。’,诗名为《天女情》,为式子原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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