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缘聚缘散缘如水(二)

章节字数:2409  更新时间:14-01-01 19: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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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旧一个人,只是无酒。赵昰一步一步地走向那熟得不能再熟的山路,心里没有一丝波动。

    我从未恨过你。她曾这样说。

    只是……你不会想要这个孩子。她抚着肚子,一脸依恋。

    我不想……他像我……她说着纵身跳下去。

    我今日跳下去,是为了当你终于明白真相的那日……她没有将这句话说完。

    可是……身为帝王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真相。一层一层的追根究底,就会发现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人——那时,他已是他的妃。

    最深爱他的人,杀死了他最深爱的人。这是怎样一个恶劣的命运?

    明明不想原谅她,明明应该恨着她,所以才那么残忍的对尘澈说谎,可结果呢?

    情之一字,即为囚。

    “纯萦。”赵昰站在石碑前,无声沉默,闭上眼睛。再没有人能看见他的脆弱,他的迷茫,他的泪水,只是那个引起他痛苦的人已经不在了。

    无论是给过他温暖纯萦,还是给过他伤痛的冥兮……都已经,不在了。

    赵昰依旧闭着眼,静静开口,“纯萦……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

    最后一次,再回忆与你相关的所有事情。

    “纯萦,你会恨我吧。”赵昰睁开眼,看着石碑轻笑,手指离开石碑,往下滑落,按在石碑前方的土地上。

    右手抽剑,抠开土壤,果然见到那坛许多年前方放的酒依旧静躺。

    “女儿红啊,说好成婚之日一起交杯。今日……却只能我自己一人品尝了!”

    若是你还在多好?那我就不用这样痛恨自己一点点忘掉你,一点点远离你……

    “纯萦,如果你还在,我一定不会感到这样孤独。”赵昰笑开,这是这笑,带着悲戚,“若你还在,我就不会认识冥兮,不会认识尘澈,大家各自走在自己的康庄大道上,没有任何交集。”

    “可是纯萦,你不在。你已经不再很久了……”

    赵昰无声叹气,将未喝完的酒横撒在石碑前的土壤上,“纯萦,这是成婚的交杯酒。”

    “你我冥婚,希望这迟来的婚礼能让你释怀。”说完,拿剑的手猛然扬起,向着满头青丝斩去。

    “如我之人,陪你永葬黄泉。”随着飘落的青丝,这轻飘飘的话也落下。

    单薄的黄昏残阳照在那个下山的背影上,只是阵阵发白。

    下山之后,赵昰最后看了眼山顶,随后转身,轻叹,“出来”。

    黑暗中有人影浮动,眨眼间跪在地上,等候命令。

    “告诉我,她……究竟葬在何处?”

    就在赵昰轻喃的同时,皇城西门,有人静坐,静坐到深夜。

    手里的包袱也被夜色染得凉透,双腿也阵阵发木发凉。

    宫门已经关很久了,她不过是不想离开。

    傻丫头。那人刚才还这样叫过他,不过眨眼,就已经忘了他叫她时的神色。

    究竟是怎么样的——是嘴角上翘,眼角含笑,还是眉目都温柔下来,只静静看着他——他究竟是怎么看她的?

    然而……想不起来。已经忘掉了那人的样子。

    僵硬的身子缓缓站起来,随后向着某个地方走过去。

    房子我都看了,在西门不远处的集市上,很小但是安静,适合你的性子。

    她进了那间很小很静的房子。

    果然是足够安静,安静到什么都听不到,也什么都不用想。

    傻丫头。那人的话再响一遍,然而还是看不清模样。

    究竟……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为什么会记不清。

    “你啊,是全天下最不讲信用的人……但是,我很讲信用。”她低语。

    “我是个很讲信用的人,说会等你,就一定会等你。”

    柔嫩的手渐渐从包袱里拿出东西。

    “刚才碰巧看见一家店卖纸钱,就买了一些给你,不然到了那里没有足够的钱养你,我会很伤心的。”渐升的火光一闪一闪,照得女子的面明灭不定,“还有房子,我说过这房子很合你的性子,也一起带过去的,省的你可怜兮兮的没地方住。”

    “到了那里没有人养你也不用怕,皙幼会养你一辈子。”

    最后轻喃完这句话,女子安安静静伏在桌子上熟睡。

    你啊……明明那么喜欢那个人,为什么不拒绝呢?也许你拒绝我,我就不会再抱着希望了……可,即便你拒绝了,我也还是想去陪你吧。

    我只是希望你再叫一遍我的名字,再像第一次那样温柔对我说:“皙幼,我累了,让我再睡会。”

    大笨蛋!不守信用的大笨蛋!

    可皙幼这辈子……最喜欢你这样的笨蛋了。我……果然是傻丫头啊……

    “啪”的一声,醒木想在桌子上的声音尤为刺耳,众人只觉得一阵恍惚,好像刚才并不是听书,而是做了场梦。

    “好了,散场吧。”拿着醒木的白皙手指冷然在桌子上一划,就离开了。那手的主人也蓦然转身,准备退场。

    “明儿还有没有了?”坐下观众许是还未听够,意犹未尽。

    “看缘分如何。”这声音冷冷清清的,寻不出一丝温度。

    “行了行了,散场了。”听说书人卖关子,众人只当是吊人胃口。说书不就是这样吗,在最后留着一线机关,还得待明日才能来听。

    只是明日,还有明日的机关。

    日日总是如此。

    直到所有人都散了,站在中央的人才抬了头。他刚才一直闷头说书,声音冷然,也并无没有寻常说书人那样姿势多变,可偏偏就能让人觉得有身临其境般的感觉,不可谓不神。

    他穿着一身白衣,是极淡的素白,眉目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远看明明看得出五官,待要细细分辨时却只觉得一阵模糊。

    就像在面上挡了一层薄纱。

    他冷然的眉目微动。因为这里还有一人未走。

    对方一袭黑衣,剑眉星目,此时正目光灼灼地看向这里。

    “何事?”白衣人的声音依旧是冷。

    “这个故事……怕是未完。”黑衣人道。

    “如何未完?”白衣人被质疑也并不恼,神色只是一派冷淡。

    “花城渊究竟如何?”对方问。

    “终生囚禁水牢。”白衣人答。

    黑衣人蓦然一笑,“囚禁水牢,这必不是故事最后的结局。”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白衣人不为所动。

    “百年前有国名卫,有将名花城渊,有帝名赵昰,臣欲谋反,君欲诛臣,其过程与你所说……丝毫不差。”

    “又如何?”白衣人依旧不动。

    “地宫生死簿载,花城渊命数应断在沙场。”黑衣人说完,蓦地一顿,一字一句,“你,擅改天命。”

    白衣人忽然一笑,“又如何?”

    黑衣人一怔,神色默然,随后抱拳一退,“明日……定当再来听你说书。”

    “不送。”白衣人悄然闭眼。

    直到黑衣人离去,白衣人才再次睁眼,一边收拾行当,一边轻声叹息,“你错了,他的命数……应断在城门欲开之时。”

    就在两人隔着城门手指相碰之时,一人黄泉,一人凡间。

    他曾给过他一次机会。

    只是靠得再如何近,近若咫尺,命数所在,也是远如天涯。

    收拾完行当,白衣人悄然离了房子。只于那冷冷凄凄的醒木留在桌上,仿佛还留有余温,响出一阵模糊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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