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656 更新时间:15-02-27 20:57
付云中身在空中,不及抵挡,压根连瞧都瞧不清。
巨镰飞旋如轮,直袭付云中胸前。
最后时刻,却恰好转至镰柄,横侧而击,再将付云中向空中推远推高数丈!
付云中脑中晕眩,被推远开去才回过神来。
庞然巨大,默然生威,幽然锃亮,似镰似戟的“玄钩定命”,被付云中身躯一阻,回弹,自空中,跌入脚下已崩作万丈深渊的地底中去。
巨镰盘旋闪出最后一道好似洪荒而来的幽冥之气,不知为何,连丝丝渗出的凌然绝拔都成了温柔的光,不发一言,收翼闭眼,好似这一刻,才终于安然而欣然,接受了作为神兵帝王,永恒沉睡的命运。
玄钩已葬,付云中抬眸,被前头另一道青辉吸引了视线。
青泪如凝,握在重霄手中。
付云中已看不清,也听不清了。
但他想,重霄果真是在笑着的吧。
笑着,高抬手,将“青云玉令”,这云墟城留存于世的最后一个证据,追随玄钩,掷入地底深渊!
青辉如泪,划过人间。
正是晚霞入暮,最为五彩壮阔之刻。
随着整个大地,低沉磅礴的奏响声。
同样如玄钩般,亮出最后一道不再凄美,告别命运,满足微笑的弧光。
跌落。遮蔽。掩埋。湮灭。
自此,天地作盖,山川为铺,日月当扃,草木相伴,重归八百四十年前。
远远,传来重霄故意放声说与他听,深沉而洪亮的话语。
“从今往后,我将继承我母系先祖仆固怀恩的英勇,和他未竟的遗志,以仆固为名,更名为仆固•俊,重归回鹘,平定家国,驱逐吐蕃,开创属于我自己的天下!十年后,若有缘,西来高昌,你我再聚首!!”
听见重霄此句,霎时有豪情万丈,自付云中胸中燃起。
他瞧不见,却比瞧见更清楚地看见,重霄此刻面上,是比青云玉令之上的笔力刀法更不事雕琢,飒爽入骨,豪气干云。
重霄已决定了。
这,才是从来无所谓,无所求的重霄,久久未决,苦苦追索,属于他自己的自由,与意志。
也只有这个重霄,能葬了追云,葬了玄钩,葬了玉令,真真正正,葬云成墟!
付云中在心头笑了。
果真,重霄才是比任何一个其他人,更适合成为青尊之人。
还做到了任何一代青尊,哪怕最后的付云中,都做不到之事。
付云中目力勉强所及,还有另一道此刻骑牵各一马靠近,立于远些地方候着的身影。
年轻,颀长。一双熟悉的,略带孤高的狭长眼眸。
远远地,桑哥下马,向着付云中,以与阿姬曼同样自幼信奉的摩尼教礼仪,双手握拳,交叠胸前:“愿光明之神,永远守护你。”
付云中看不清桑哥的面容,听不见桑哥的低语,却认得桑哥的身形,和动作。
他知道那是桑哥,来接他此世唯一的亲人了。
那么,重霄的决定,便不会悔改,也不必悔改了。
有桑哥,更有阿姬曼留于此世的力量。
放下担忧,付云中在已支撑至极限的痛觉中眼前一晃,气息游丝,视线灰白相间,差些瞧不清重霄攀上马背,与桑哥并骑离开的身影了。
再一晃,一黑,顿时跌入一个无处抓手踏脚,周身幽暗冰冷的地窖。
黑,寒,却是轻松的。
轻松得好似脱体而出,毫无疼痛,解脱悲苦,抛却一生。
不抛却,也不能如何了。
重霄已尽全力将他推高推远,可此处悬崖峭壁,地动山摇,即便避开万丈深渊,凭付云中现下,不论跌落何处,皆是抛却一生了。
无边黑暗里,周遭寂静无声,自心头腾升的无声意识,拷问付云中自身。
——是否,还有何不愿放下。
恍惚间,前尘如烟,飞光而逝。
不论何时,不论何处。不论曾经姓什,不论即将名谁。
付云中微笑。
他已作为付云中这个人,生、离、死、别。
终于不再需要微笑与胸怀包藏风雨。不再需要肩膀和脊梁再经沧桑。
他要做一件事。已做完了这件事了。
披荆斩棘,无路造路,最后一步,都已跨过。
——不曾。
无悔而答,便似瞧见黑暗尽处,一点光。
越靠近,越是明亮而温暖。
穿越那处,便该迎来无尽的祥和,与安宁吧。
——那么,他,呢。
无需名字,自然知晓,此他,指的是谁。
记忆当即书册般翻卷,初遇,照料,培养,利用,猜忌,明争,暗斗。
终于,汇作一句。
你当然不会与我一起死,你压根就没想过与我一起活。
恍惚之中的付云中,一时焦躁,苦笑,却更放松了。
他当然知道的。自打活着重归云墟,付云中便没想过活着出去。只是也被崽子发现了。
他家的崽子,终不再是初见时,瘦骨嶙峋,惹他怜惜,不由保护的崽子。
崽子长大了,可以放手,任他独自去了。
不必回答。皆放下了。
意识净空,悠悠远去。
白光愈加炽烈,温暖包容,栖息神魂,静待轮回。
便将与云墟一道,告别一切,重归虚无。
指尖触及温暖当下,忽似自黑暗的另一个尽头,急电般打来一道雷鸣般的唤:“——付云中!!!”
恍然间差些辨不清是谁人的音色,自化外之地直击心底,余音轰鸣。
心头一个意识飘过:“崽……”
顿止。
想起谁人道,哪怕梦话,也要好好地说出我的名字。
他,究竟叫什么呢。
一个名字,席卷而起,镇古洪钟般敲入心田!
浑身冷颤着,付云中大吸一口气,惊醒过来。
半空,山谷,夕阳万顷,地动山摇。
大梦初醒,不过须臾。
只是多了背后一个温暖怀抱,和眼前一双蓄满泪水,遍布血丝的双眸。
付云中想,大略,该是温暖的怀抱吧。虽然感受起来,除了疼痛和冰冷,再无其他。
然眼前一双眸,真真切切,抖抖颤颤,反是在付云中乍睁开双眼之时,傻傻愣愣,絮絮落下泪来,犹不自知。
付云中不由无声笑了。
见了付云中这苍白无力的笑容,飞声才回过神来,半抱半拽着付云中落向地面,边仍未自惊骇中清醒般答道:“是……我是你崽子……我在这儿……是我……”
付云中想了想,知道是半梦半醒间出口的一个“崽”字,被飞声听去了。
努力放眼,瞧了瞧周身,飞声已带他至安全之处,重霄及桑哥的身影,再瞧不见了。
想来,重霄与他语间,似多次掠过他的肩头,看向他身后某处,又故意将他往那处空中击去,该是早已瞧见匆匆赶来的飞声了。
付云中落地,已无法好好立于地,只得半跪着伏在飞声肩上,
不多会儿,飞声肩头胸襟,已染上斑驳横斜的鲜红。
长长吸了口气,付云中抬了抬脑袋,还是支不起来,闷笑道:“不……崽子……是飞声……”
声音极轻,嘶哑浑浊,飞声一字一句,听得明白。
不。不是崽子。是飞声。
想起当时话语,飞声当下又红了眼眶,唇瓣轻颤,思绪混沌:“不,我是……我是你崽子,我是飞声……”
付云中又笑了。想摇头,还真没力气。
他想告诉飞声,崽子和飞声,是不一样的。
只有飞声,让他甘愿放弃温暖包容,暂缓栖息神魂,重回悲欢人间。
可他没力气。只好长长叹了口气。
飞声随着付云中跪坐于地,拥着付云中,指尖冰冷,不知该扶在何处。
付云中背上被玄钩定命撕裂的伤处,几与当年归青俊留在他胸前一般大小,只更狰狞而鲜活。穿透胸中破开,洞穿的血肉如何修补,连掩住、掩饰都要不得了。
飞声掌心指尖落处,皆是华贵墨袍之上,或冰冷或温暖的鲜红。好似裹着墨袍之人的生命,也即将随着掌心指尖不断渗出、濡湿、滑落、冰冷的温暖鲜红,丝丝流走,再不回头。
飞声知晓。
他留下他了,却留不住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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