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643 更新时间:14-04-26 20:27
钓叟道:“若师弟也像我这般等上十年,自然就会明白我的心情。十年了,为此我已经等了十年了,若能活着回来,从此便再无约束,江湖虽大却尽可去得!若不能活,也好过这般苦等!”说话间,铮叟的目光透过舱中小窗看着远处一艘梅红色画舫,语气中满带沧桑,但似乎又另有所指。
青衣客见钓叟怔怔的望着窗外,知他所想为何,再次满上两盏热酒道:“师兄,这些年我虽然只负责送信,不知道这个任务的内容到底是什么,但之前派出去的三位师兄都没能活着回来,师兄若是心存牵挂,只怕……”青衣客欲言又止,转而道:“这三年,我做了些准备,虽然帮不上师兄什么忙,但希望师兄无论如何都要活着,任务一事我自会向主上交待!”
“什么?难道你……”听到这话,钓叟诧异非常,十分不可思议的盯着青衣客,见他缓缓朝自己点了点头,长叹一声道:“师弟,我知道你长于易容,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咱们干的虽是人头买卖,但那毕竟是一条人命!他不是任务对象,又与我无怨无仇,师弟就放他去吧!再说,若非主上,我赵天风六岁便已死了,如今就算把命还给主上,也算是多活了二十多年了!而且以主上的睿智,师弟又如何瞒他得过?算了,放他去吧!”
青衣客默然以对,不置可否,似乎早已料到答案。钓叟见他不语,知道再说也是无用,便自顾自的喝酒吃菜。就这样,两人之间再无话题,只顾这般一冰一热的喝酒,偶尔举箸吃些菜肴下酒,就算是说些什么,也仅限于夸赞酒好菜香。直到两人喝掉最后一盏冰酒,青衣客才从怀中取出一个小木匣子递了过去。
赵天风十分平静的接过木匣,破开火漆打开一看,只见匣中卧着一块拇指大小的半圆形白玉坠子,坠下压着一张折好的蜡黄纸笺。他取出纸笺信手抖开,挡住纸笺背面只看了一眼,便将纸笺在手里一搓一握,摊开手时,纸笺已碎成片片。他将手伸出舱外,看着寒风将纸片带走,回头道:“请转告主上,天风剑誓死完成任务!”
青衣客听他语气果决,心头隐隐酸痛,缓缓点了点头道:“知道了,我会告诉主上的!”片刻之后又问:“不知师兄何时动身?”闻言,赵天风顿时面带犹豫,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道:“可能……明天吧!”青衣客咬了咬牙,轻叹一声,惋惜道:“难道师兄真要去见她?”赵天风沉吟不语。
青衣客又道:“师兄,你的心愿我知道!可师兄如今去见她一面又能如何?难道还能带她远遁江湖?师兄这次若能回来,那以后天长日久,难道还怕见不上一面?若不能回来,见与不见又有何分别?师兄不如立即动身,少了一分牵挂也就多了一分把握!”
赵天风盯着几上空盏静坐良久,方才缓缓摇了摇头,怅然道:“师弟,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不知道……”又抬头看着青衣客道:“你先去吧,让我再想想。”青衣客知道再说也是无用,长叹一声之后,黯然起身向船尾走去。他在船尾立了片刻,看着远处那艘梅红色的画舫静静的泊在岸边,心头怅然若失,长叹一声,最后说道:“师兄,别忘了回来陪我喝酒。保重!”说完轻轻一纵,点水远去。
赵天风自然知道青衣客临别之言的意思,他盯着舱尾布帘,好久才从口中缓缓吐出两个“谢”字。他静静的坐在几前,有些失神的看着几上小匣里的玉坠,良久之后又把目光缓缓移到舱中卷好的被褥之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湖面上渐渐响起了各处画舫里名伶歌妓练功的声音,其中一支琴音虽不甚高亢,却破云而出,在混杂的琴音歌声之中显得格外清晰。琴音如泣如诉、婉转悠扬,激烈时如狂风催雪,婉转时如花间低语,高亢时如剑破重冰,低吟时如孤芳暗泣。赵天风听得琴音,一时间竟然痴了,待到琴音散尽,方才如梦初醒。他长长吁出一口气,缓缓起身从被褥下抽出一只雪白的信封,信封上寥寥几笔画着的一枝淡彩红梅极是传神。
赵天风盯着那只信封,喃喃问道:“十年了!我该来见你吗?”像是在问收信之人。“赵老儿……赵老儿……”赵天风忽听湖边有人叫他,顿时回过神来。他将信封小心收入怀中,再取了玉坠挂到颈中,出舱偱声望去,只见白堤那头自己平日里钓鱼的地方,一位店伴模样的人正朝这边张望。
那店伴见赵天风出得舱来,忙朝他挥了挥手,将双手拢到嘴边叫道:“赵老儿,有鲜鱼没?”赵天风也不回话,摇了橹朝湖边而来。他把船泊到岸边,抬手指了指船尾网兜。那店伴知道规矩,朝他一点头,跳上船尾选了那尾两尺多长的大头鲢鱼,抠着鳃提在手里,另一只手则从怀里摸出几块碎银放到舱中小几之上,又朝他点头示礼,提起鱼很快消失在雪中。
那店伴远去之后,赵天风收拾好一应物事,重又拿起钓杆坐回船头,但目光却怔怔的投向那艘梅红色画舫的方向,手中钓杆不时轻动一下,引得杆头鱼线好一阵乱颤。这时已经是巳中时分,湖上各处画舫里练琴吊噪的声音终于全部落下,映月楼三楼一间临湖雅间里的夏莲儿,见初时路上遇到的那些子弟正三三两两的从远处一艘梅红色画舫的左近散去,顿时明白原来这些人是来听那舫上女子练琴的。
夏莲儿见那些子弟纷纷摇头叹息,怅然若失,心头不禁叹到,也难怪他们这个样子,舫上那人弹琴的手段确实高明,一抚一弄均已妙到毫巅!那曲子也十分好听,虽然太过孤清冷傲了些,但意境深远,回味悠长!不知叫什么名字?又是何人所作?若有机会定要向那弹琴问问。想到这里,夏莲儿正想回头问问舫上人的来历,却听远处“叮铃铃……叮铃铃……”的传来一阵十分清脆的铃响。夏莲儿循声望去,却见远处一行人簇拥着一顶金色大轿迤逦而来。
那大轿所过之处,便有左近的店家捧了一盘盘金银出来,朝走在轿侧的一位紫衫胖子行礼示意。那胖子既不回礼也不说话,只微微侧头扫一眼店家们送上来的金银。店家们见那胖子不语,不但不怪他无礼,反而如逢大赦,忙示意店伴将金银送到轿后十六名挑担壮汉那里,再躬身行礼退回道旁。大轿缓缓走近,夏莲儿见轿前四名青衣小厮手上各捧着一个托盘,盘上覆着一方洒金红绸,那红绸或高或低的耸起。
她见其中一个托盘上覆着的红绸甚是长大,猜测盘上托着的应该是一张古琴,心头不禁诧异,难道轿中之人是要去给刚刚那位弹琴之人送礼?看那轿上纹饰,轿中人该当出于大贵之家,却不知为可会这般讨好一位风尘女子?夏莲儿心头好奇,正想问时,却见映月楼吴掌柜慌慌张张的领着两名店伴跑了出来,那两名店伴手中托着满满两盘金元宝。夏莲儿顿时吃了一惊,暗道这未免也太多了吧!轿中人究竟是谁?为什么这些店家要送这么多金银给他?
这时金轿已到映月楼前,吴掌柜忙领了店伴上去朝那胖子行礼,见胖子看了一眼托盘脸上神色变化,忙抢先行礼道:“谢总管好!”说着又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背了人眼悄悄递给胖子,同时在他耳边悄声说道:“谢总管,这玉佩乃是小的家传之物,不值什么钱,给总管大人玩玩儿!今年这年奉……还请总管大人通融通融!”
胖子瞄了一眼递到手边的玉佩,见那玉佩绿得一汪碧水也似,眼睛稍稍亮了一下,直了身子大声道:“吴掌柜,你这是干什么?这规矩你是知道的,要是人人都像你这样,那还不乱了套了?”吴掌柜刹时惊出一身冷汗,忙点头哈腰,小心赔罪道:“总管大人教训得是……教训得是……今年这世道有些不好,所以……这缺的年奉小的随后补上,还请总管大人宽限几日!”说话间,吴掌柜又在底下把玉佩向胖子递了几下。
那胖子将手一甩,背到背后,又道:“吴掌柜,谢某承候爷恩典,帮着候爷打理些俗务,大人二字是无论如何担当不起的!年奉一事谢某作不得主,还是你自己跟候爷说吧!”说完一脸倨傲再不言语。吴掌柜眼见事情不成,心里七上八下跳得厉害,一身冷汗早把衣衫湿得透了。但他身为掌柜,终究应变极快,转念便想到,看候爷今天这架式定是要去冷香舫的,若这时去向他求情,虽然很可能会惹他动怒,但也有可能他会看在冷姑娘的面上图个吉利,放过自己。
想到这里,吴掌柜把心一横,三两步抢到轿前“扑嗵”一声跪倒在地,拦轿叩了三个响头,哀求道:“候爷,小的经营无方少了年奉,还请候爷高抬贵手宽限些日子,小的一定尽快补上,请候爷容了小的这一回。”说完又是一个响头伏地不起。大轿因受了阻拦只得停下,胖子见吴掌柜居然敢挡轿求情,因怕吴掌柜耽误了候爷的大事,从而迁怒到自己身上,忙一声断喝:“吴钱!你想干什么?”
旁边那些知道厉害的见此情形都为吴掌柜捏了一把汗,暗道吴掌柜这回多半讨不了好去!这时,轿中传出一个颇有书生气的声音道:“吴掌柜,这两年映月楼在你手里经营得还算不错,今年蒙古鞑子逼得紧,生意差些也不怪你!缺的年奉你尽快补上来就是了,快回去吧!本候还有要事要办!”转而又道:“德福,时候不早了,快起轿吧!”
“是!”胖子回身朝大轿一弯腰,挥手示意起轿。吴掌柜忙跪着退回道旁,如逢大赦。金轿再次起行,那胖子经过吴掌柜身边时,狠狠瞪的瞪了吴掌柜一眼,补上一句道:“吴掌柜,补上年奉时可别少了利息,这是规矩!”吴掌柜刚把心头大石放下,听到这话,心头顿时一紧,连忙作礼应道:“是,是,谢候爷大恩,谢候爷大恩!”
“这候爷是谁?好大的架子!”三楼的夏莲儿见到楼下的情景不由问道。这时夏云飞和言云志已经站到她身旁,言云志见夏云飞一脸茫然,于是便道:“这位候爷是大前年官家亲封的忠源候,听说是皇太后早年失散的弟弟!”
(以前说金轿候爷是全皇后全玖的弟弟,由于这时度宗皇帝已死,全玖应该是皇太后才对。所以更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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