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桂枝香

章节字数:2781  更新时间:14-05-18 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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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已深,两侧的店铺门窗紧闭,街上再没有别人,只余身下骏马双足落地的嗒嗒蹄音。风呜呜咽咽地吹,吹他的脸颊,吹他的发鬓。吴忧裹着大麾,一动不动地缩在李景承身前,闭眼蹙眉,像是睡着了。李景承一手持缰,另一手将他搂在怀里,两人一马在空旷无人的街上狂奔。

    “不行,停……跑慢点……”忽然,吴忧略动了动,挣扎着侧过身,表情有些扭曲:“我要吐了,别跑这么快,胃要颠出来了……”

    李景承闻言,连忙扬手一勒缰绳,那马被扯得一仰颈,朝天嘶鸣一声,生生停在了原地。

    也不等他伸手来抱,吴忧就立马掀了外袍,连滚带爬地下了马,踉跄着坐到了冰凉石阶上,大口大口地喘气。他仰起头,让冷风吹在自己脸上,深深吸了一口气,顿时鼻腔里就灌满了冰凉的锈味。吴忧这才感觉好受了一些,胃里不再翻江倒海,呕吐感也压了下去。

    李景承将马拴在一旁的石柱上,拾起落在地上的貂皮大衣,抖了抖上面的尘土,依旧要给他披上。

    “不穿了,身上燥,吹会儿风醒酒。”吴忧脸颊发红,也不知是酒醉还是被寒风吹的,双眼也迷离,眼底似乎有氤氲的雾气。他仰头去看李景承,口齿不清道,“你冷就穿上。”

    李景承身材高大,站在他身前将月光都挡住了,只留下一片阴影。他蹙眉,弯下腰摸了摸吴忧冰凉的脸,还是坚持要给他穿上。

    “唔。”吴忧不再争辩,就由他去了,他拍了拍身旁的石板,说,“来坐。”

    而李景承摇头。

    “坐罢,拘束什么呢,又没有别人,坐一会儿就家去了。”吴忧拉住他的手,拽着他的胳膊要他坐下,“来陪我坐会儿,一个人坐着没劲。”

    虽然穿得单薄,但李景承的手却很热,手心是滚烫的,好像揣了个火炉。吴忧握着他,示意他坐近一点儿,又解开大衣罩在两人肩头,自己则靠在他身侧。

    “唔,这样靠着舒服。”

    李景承僵住,略有些不自然地动了动,继而悄悄抬起手臂,将吴忧揽在了自己怀里。

    “是方函儿叫你来的么?”

    李景承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吴忧侧过头看他,笑起来:“还点头,方函儿跟了我这些年还从来没干过这么便宜的事,肯定是你自己要来的。”

    李景承也转过脸来看他,眼眸黑亮,眉目疏朗。这次他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不置可否地看着吴忧,脸上不知不觉也染了一点酒醉似的红晕。

    吴忧莞尔,然后又仰头去看天上的月亮。那月亮弯弯的,是个半弦月,亮得很。月光洒下来铺了满地,也照着石阶前相互依偎的两人。一旁的马忽然打了个响鼻,甩甩尾巴。

    “李景承,你在想什么呢?”吴忧酒醒了一半儿,想起今晚的酒筵,心里蓦的涌起一股酸涩。他看着天上的月亮,又问道,“你猜猜我在想什么?”

    身侧的人没有出声,李景承不能说话,当然是没有回答的。而吴忧也不在意,不看他,只是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真伤感啊,从前那些一肚子墨水的看见月亮就无病呻吟,如今倒好了,叫后来人看了也难过,忍不住也要开始无病呻吟。”

    “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吴忧喃喃道,“你也说说,做官有什么好?”

    “我和荣哥儿散伙了,和平子也生疏了,以后大家就再也不能在一处开开心心地顽了,喝酒听曲儿什么的,都不能够了。我不想科举,不想做官,以后也走不到一处,就都散了。”他眼睛看着远处,声音越来越低,说的也颠三倒四,毫无逻辑可言,“今天散了,明天也不能再见了。我驳了荣哥儿的脸,平子和他都是要去朝廷当官的人呢,以后是要做大官的。你看我,不求上进,懒得很,又不愿多做,整天混吃混喝的,爹也不怨我……”

    李景承摸了摸他的头,无比温柔的看着他。

    “我觉得我上辈子一定是做大官的,”吴忧自嘲地笑了笑,“不然这辈子怎么就这么讨厌入仕呢,肯定是上辈子就把官都当够了。”

    听到这话,李景承的神色有些黯然。他的嘴唇微张,像是想开口说话。

    而吴忧却没有觉察,只是莞尔道:“你也这样觉得么?我爹老说物极必反,我可不就是么,都是上辈子命太好了,搞得这辈子干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四周寂寂的,隐约能听到原处酒楼里飘来的欢声笑语。两人靠在一起,都沉默了。

    过了好久,吴忧才又开口道:“荣华富贵,不过都是过眼就散的云烟罢了,不但生时烦扰,死后也不能带去,哪里比得上逍遥快活一辈子呢?这个道理大概是都懂的罢,但是还是要争,争来争去,抢那些金银财宝,争着加官进爵……”

    李景承点头,意思是他都懂。

    “我与杨荣、孙平,是从小就一起长大的。荣哥儿疼我,就像我大哥一样,吃糖也要分我半块……”吴忧说了一半,只觉得如鲠在喉,再也说不下去。

    他心里难过,也愧疚。他对不起杨荣,对不起孙平。从前三人一起嬉闹的场景仍旧历历在目,如今却因为他的离经叛道,都成了四散的浮萍,再也不能聚合。

    李景承紧紧地搂着他,将他的手握在自己手中,拇指轻轻摩挲。他的男儿肌肤温暖,身上带着一股好闻的味道,而这触感、这气息,都仿佛有魔力一般,吴忧靠在他结实的胸膛前,竟然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一阵风吹过,周围静谧极了,只能听到两人轻轻的呼吸声。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吴忧笑起来,“我忽然想作诗,但是又作不出来,怎么办?自从开始念书之后,我好像就变得特别多愁善感了,我姐说我这就是穷显摆,故意装矫情呢。”

    闻言,李景承也莞尔,看着他的眼中满是宠溺。月光洒下来,只留一个刀削般的侧脸在亮处,剩下另一半则隐在阴影中,有种说不出的魅力。

    也不知怎么,吴忧看着他英俊的面容,忽然就生出一种想要吻他的冲动。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来往,飘渺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待两人再策马回府时,已是子时了。转过拐角,远远就看见吴府两扇正门大开着,方函儿等人点着灯笼站在门口,一脸焦急地张望着。

    “我的爷,您真是想要了我们的命啊!”

    一看见两人的身影,方函儿登时就炸了,这一晚上他一面火急火燎地派人出去找,一面还要提心吊胆地提防着不叫吴锋等人察觉,心里简直就要把李景承千刀万剐了。早知道就该自己亲自去接吴忧,要不是李景承实在坚持,哪有现在这些事!

    他这正气得捶胸顿足的,结果却看见两人不紧不慢地骑马过来,顿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脸都黑成了煤球。

    吴忧从马上下来,见他一脸不虞之色,就知道李景承要遭殃。方函儿跟着他年头最久,在府里能说得上话、管得住事,地位上自然而然也就比旁人高那么一点。于是他连忙把李景承推到一边,将担子都揽到自己身上,说:“可不关他的事,是我说要在外面多留一会儿的,没想到玩着玩着忘了时间。不关他的事,不许骂他。”

    这下方函儿真是有火发不出,只得转过脸来,眼神幽怨地看着他。

    “……”

    吴忧也知自己理亏,笑嘻嘻地做了个鬼脸,回身朝李景承道:“你把马牵到马厩里就回去睡吧,不早了,今天辛苦你了。”

    李景承点头,又温柔地看了他一会儿,转身走了。

    吴忧揽住方函儿的肩,悄声道:“走了,咱也回去歇着了。”然后又指挥其他人,“士武把门关上,石信在前头拿灯笼照着路,咱们悄悄地回去,别叫其他人看见了。”

    于是几人关了门,轻手轻脚地往回走,一路上还能听到方函儿忿忿的声音——

    “少爷,你怎么能一有新欢就忘了我们这些旧爱,好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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