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002 更新时间:14-05-08 11:42
我走过去轻轻蹲下来,试探着摸摸它纯白的绒毛,入手一片柔滑,像是我遗落深渊前邱棱帮我穿上的那件纯白长裙。突然很想那个人,就因为我说过一次自己是狐狸精,他张口闭口都围绕着狐狸笑话我,眼前的小狐狸也因他格外变得亲切。
小狐狸的爪子突然上扬,在我的手腕上轻扯一下,我惊了一跳,低头看时手腕上有一串紫色的珠子,光泽通透温润。它突然从我手下蹿出去,一步三回头的看我,飞快的沿着溪边的石子路往前奔去。它的步伐神态分明是让我跟着它,我在后面追着它,看到一抹白色消失在瀑布旁的石洞里,一脚追着跨进去。
石壁后是另一片世界,我从满山红枫的秋天步入翠柳花繁的春天,钭钭延展的绿草间,是一片百花齐放的山谷,或粉或艳的桃花林里响起一支悠悠的仙曲,我沿着芳径追寻,抬眼,不远处高大的桃树上,花枝间坐着一个白衣飘飘的少女,好听的曲儿从她嘴边的紫色竹箫里吹出,诉不尽千年的幽怨和思念,片片粉色的花瓣在清风中伴着箫音飘飞旋转,似无数个美丽的少女一起轻柔妙曼且幽怨的舞动。
良久,她放下竹箫,嫣然一笑,俏皮的问:“姐姐吹得好听吗?”
姐姐?她自称姐姐?也是,我现在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唤她一声姐姐却又如何?我轻轻一笑,说:“好听。”
她从树上飘下来,把紫箫递给我,说:“送给你。你能告诉我,你手上的紫玉珠串是从哪里来的吗?”
我哪里会知道?我猜大概是我醒来时见到的仙子送我的吧。我只好对她说:“不知道。或许是我娘亲替我带上的。”她看起来像金庸小说里的小龙女,只是她的美是属于那种青涩少女处子般的美,大概十五六岁的年华。
她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反问:“你娘亲吗?”她带着我畅步在花丛间,如乐曲一样美妙的声音徐徐道来:“普天之下,紫玉竹只源自幽谷,千年成竹,万年长成,万年的紫玉竹吸天地山脉精华而成,温润成玉,可通灵性,实为仙家之物,幽谷也仅此一株。千年前,我家公子砍下此竹,用它的根茎制成一串紫玉珠,竹身制成紫玉神箫。”
步入这片天地,我已万分惊讶,她这一番话说下来,更是匪夷所思。
她见我呆若木鸡,扑哧一声掩嘴轻笑,叹口气说:“罢了,你虽然颇有灵气,毕竟只是凡人。你手上的珠串灵气失散,未必就是我家公子那串,或许是俗世凡夫仿制而出。我送你的紫竹箫是千年灵竹制成,你可得收好。”
我依言把小小的紫玉箫塞入衣襟里。
她喃喃自语:“要下雨了。”
太阳穿透云雾照在花海间,她这样说话真是奇怪。
只见她轻轻伸出纤纤玉手,在树上折下一枝桃花,她从白色长裙的袖口抽下一根丝线,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圈,一块白布飘在空中,她伸出那枝折断的桃花接住,她手上赫然抓着一把撑开的江南雨伞,白色的绸布上桃花朵朵绽放。
她全然不顾惊呆的我,笑语盈盈把伞递到我手上,说:“千年以来,你是第一个走进幽谷的人,能入幽谷,便是有缘人,外面下雨,伞拿去用吧!”
她推我一下,我耳边又能听到瀑布声,站在瀑布潭边石壁旁,仔细一看,哪里还能找到石洞,壁上完整无瑕。
我一定是遇到仙子了,我都能变成一个小女孩,为什么这世间不会真的有仙女?心里满是懊恼错过机缘。我还想问她,邱棱去了哪里?一起坠入山谷,他一定也来了这个世界。我更想奢求能让她收下我,让我长伴身侧,学些仙法。
耳边传来她的笑声:“回去吧,你我缘分末尽,有缘再见。今日所见,不能让第二人知道。”
我沿着来时的石梯拾级而上,天空真的下起了小雨。石梯上匆匆下来一个俊俏非凡的小和尚,一见我双手合十,朗声问:“阿弥陀佛,小施主,这是去了哪里?”
我见这个和尚的身形像挑水那个,傻傻的说:“我追着你下山。”
他奇道:“小施主定是看错了,我一直陪在方丈身侧,都不曾一步踏出过寺院。”
我有点气恼这个和尚骗人,生气的说:“你不是挑着一担空桶,来山下取水吗?”
他引着我拾级而上,疑惑的说:“寺院里有水井,伙房不用来山下取水啊?小施主,我法号慧尘,常待了空大师禅房抄写经文。今日午时正随方丈参禅,郡主娘娘满脸焦虑,说小施主不见踪影。方丈大师掐指一算,在山下的溪涧旁寻你,才吩咐我找过来。”
走了许久的山路,我有些累了,见小雨滴在和尚光光的脑袋上,侧隐之心顿生,耍赖站着不动。
和尚转过身问:“小施主,怎么啦?”
我委屈的瘪起嘴,睁大眼睛无助的看着他,说:“我走累了,你背我。”
和尚面露迟疑,进退两难。我佯装要哭,说:“慧尘师傅,出家人慈悲为怀。”
我举着桃花伞趴在和尚肩上,他长伴佛前,身上也有淡淡的檀香味,让我想起邱棱,只是,邱棱身上的檀香味却不同于眼前的和尚,我闻着伞上淡淡的桃花香,是了,他身上的味道隐隐混杂着一股芳香,像幽谷里飘散的余味。他和幽谷也有关系吗?所以我才能与幽谷有缘?瀑布前的石壁上一定是有什么奇门之类的机关,桃花伞或许也是一个障眼法,心下思忖,下次一定要来石壁前一探究竟。
小和尚的头油光滑亮,我趴在他背上百无聊奈,不禁有些顽皮的伸出手摸摸他的头。他有些不满的唤我:“小施主。”
反正我是一个小女孩,便说:“摸一下怕什么,不会少掉一块肉。”
这时从旁边的松树下跳下一只可爱的小松鼠,手捧着松果在前面的石阶上啃,它摇着蓬松的大尾得意的摇晃,嘴里发出咯吱的声音,似乎在嘲笑小和尚。
小和尚笑着说:“顽皮。”他的手一挥,一道光弧射过去,挡路的小松鼠又回到蹿出来的松树上。
小松鼠被和尚扔回树上,非常不满,摘下树上的松果丢过来,眼看着就要砸到和尚的光头上,和尚提步一纵,已跨过好长一段石阶,松果擦肩而过,落下身后的云雾里。
我隔着伞转过头去,看到峭壁上的那只小松鼠在树上乱蹦乱跳,竖起身子张牙舞爪,很是生气。
我惊呆的张开嘴,这到底是一个什么世界?满腹的疑惑要问和尚慧尘,他提步轻纵,几个起落便已落到种着菩提树和竹子的庭院里。
他刚拉住我的手跨上青石铺就的长廊,我手上哪里还有什么桃花伞?我握住的是一枝开得正艳的桃花,花瓣沾着几滴晶莹的雨滴,显得生机蓬勃,花枝尖上还有一朵含苞欲放的花骨朵,一根银白色闪着莹光的白毛沾在桃花的一朵花瓣上。
小和尚对于我手上的变化,视而不见,不以为奇。
他引着我穿过一条又一条的长廊,长廊的两边画满色彩明丽的壁画,大概表述的都是佛经里的故事。穿过一个大殿的侧门,小和尚站在一个庭院的门口止步不前。
我好奇的探进头去,我这具身体的娘亲跪在庭院的青台阶下,声情并茂的祈求:“玉荷上跪皇上,下跪爹娘,今日跪在皇叔祖前,只为紫纤。我不入空门,不懂皇叔祖所说的因果循环,天道大势。我儿失而复得,玉荷只求日日陪伴,承膝下之欢。望皇叔祖成全。”
房檐下银白长胡须的老和尚,一脸庄严肃目,乍一看便是得道高人,仙风佛骨,他良久开口感叹:“痴儿啊,施主,我已入空门,这世上只有了空和尚。”
这场景我怎么看都像是在拍一场古装的电影,是什么让一个皇子看破尘世出家为僧呢?前世看了太多古装电视剧,无怪乎是争皇位或者被最爱的人算计或者为了某一个女人?小丫头绿绮站在娘亲的身后,她感觉娘亲受了天大的委屈,无礼的说:“郡主,我们起来,不求这个老秃驴。”
娘亲对她怒目相向,斥责她:“退下。”
我决定我也要出演一个角色搅局,毕竟我这具身体与地上的人息息相关,她这样高傲脱俗的女子跪在地上求一个老和尚,我的心里也跟着不是滋味,她如果是凡人应该没有什么神通吧?万一淋雨着凉了怎么办?不如猜猜老和尚的过去,勾起他一些尘世的想法,我想起了宋代词人蒋捷的《虞美人》,步入庭院的房廊下脆声吟道:“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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