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589 更新时间:09-08-02 00:18
落缨城破。
白曌立国。
同年,羽帝即位。
同年,立前朝流云公主为后。
同年,潜伏于侧的蓝国天空之子遭谴送归国。
同年,十一年前落缨之尚书左丞叛国案,沉冤昭雪。
同年,羽帝改号,昭雪。
与落缨破国同年,云泽动荡亦是颇大。都城兵变,禁军围城,为太子者,亲弑其父。缘何?祸水红颜矣!
云泽的百姓都在咒骂,骂只识美人不识高堂的太子,咒已亡炽霖尚不知足的祸国妖妃!唾沫星子可淹成河,高声叫骂可达上天。可是偏偏,庙堂之上,手握生杀之权者,不予理会。时局,一变,再变。先帝皇三子率亲兵闯宫,皇二子于边境兵变,皇四子遭暗杀身亡!
一切的一切,其源头皆出一处,便是那祸国殃民的妖女!
汝嫣昙汐。
颠沸流离的说书人,他们在灾难之中传唱……
此女诞时,百鸦狂鸣,是为不详。生于落缨尊室,落缨国破。嫁炽霖太子,炽霖政乱国覆。再入云泽,惨状今朝已经见!悲兮悲兮,天降此姬,乃为湮世矣?
那老者眼含悲愤,跟随着他一字一句浸着血与泪的述说,旁侧衣衫上沾满尘埃的人们也愤愤然地指天诅咒!这种女人,为什么先帝不在灭亡炽霖的时候就凌迟处死,竟要留到现在来祸害云泽!这种女人,就该千刀万剐送进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在人们愤怒的声音中,角落里,被裹在墨色斗篷里的少女蜷着身子,往后又缩了缩。虽然整张脸都抹上了一层碳色,但仅仅是一个垂眸的动作,也是那样地与众不同。微微颤动的眼睫,如匍匐之羽,在暗泽的面上扫上一层淡色,可以想像,若抹去了尘埃,这颗明珠必是夺魄摄魂。
抿着娇好的唇瓣,昙汐含着首,蜷在角落里一言不发。她听着那些人对她的咒骂,很仔细地听着,良好的记忆力,让她即使是尽数背出也并不是无可能。没有人知道,他们口中咒骂的这个少女,已经离开尘世太久太久。四方的天空,永远宁静的院落,亲近她的宫女会从此“消失”,只要她的容颜不要她的性命的君王……
为了保护她的纯净?可是他们知不知道,她其实从来不曾单纯?落缨出生的公主,可以美丽,可以慧黠,可以灵动,唯一不会拥有的,便是纯净。
墨蝶轻轻扇动着它的翅羽,少女的眼帘掀开,漆黑的眼眸纯粹干净得令人心惊。虽然,她是这么说的,她并不纯净。
这是一双可以让人心生无限保护欲的眸子,它让他们可以为她生,亦可以为她死。只希翼着,这样的纯粹永远不会沾染上尘埃。
当望见身边的难民模样的人起身时,昙汐亦合上了她的眸。她任凭对方将自己带走,不作挣扎。离开了难民群,风在耳畔呼啸,过人的耳力让她听到了与己方不一样的节奏。是修行方式不一样的其它派系的死士吧?她想着,却未有对任何人提出任何的警告。
反正,无论落到谁的手上,于她都是一般无二吧?她只是一个被关在笼中欣赏与炫耀用的美丽鸟儿,见不到遥远广阔的天空,至死方休。
在永远宁静的院落里,她所能做的,只剩下回忆。她构建了一个回忆的世界,世界里没有云泽的皇宫,没有炽霖之变,没有落缨夺位之争……
辉浕皇兄永远将冷漠孤高当作面具,苏沐皇兄永远笑着温柔,纯皇姊帮人的时候反倒总是鬼鬼鬼祟崇,潦皇兄每次回来总会给她带来很多的精巧工艺,澜皇兄送给她的总会是融掉的糖画和已经揉成一团的面人……
想起旧人旧事,少女的面容有轻微的舒展。
它是一个幻梦,已经破碎的幻梦。梦里的她,可以期待着,总有一天,哥哥们会接她回家,回到那个可以让她尽情展颜的家……
梦,它碎了,碎作一地残骸。打破它的,是一个叫做白羽令的人,也是覆灭了她的“家”的人。新的国家是叫白曌么?白曌的羽帝?亦或是什么帝?
恨,无法竭止地恨。
有液体溅上了少女的面颊,带着浓重的血腥味道。感觉到揽住自己的男子的身体在倾斜,她睁开了她的眼,天旋地转,身体下落,却并不觉得疼痛,男子在最后的时候将她抛起……落在她之下的他,替她承受了所有的冲击。
坐起身来,她望着满目的猩红,漆黑的瞳眸眨了二眨。
双方的人马,仍在争斗。
昙汐安静地坐在原地,她等待着最后留下的胜利者将她带走。
只是又一次的易人罢了,由云泽皇宫动乱之时起,她总是在极短的时间里,被从一个人的手中,交付到另一个人的掌心。无论任何人遭遇到了这般的事,也该习惯了吧?更何况,她的梦已经碎了,生与死也无甚差别了,更何况只是易主?
落缨出生的她,也是习过武的,虽然已经被废。极致纯粹的瞳眸里,清晰地映着其中一方的败迹。她,又该被易主了罢?
他们带着她,似是无止尽地赶着路,又是几经易手,她终于察觉到了异常。
已经离了云泽境内吧?这样熟悉的芬芳,是澜皇兄曾经带来给她的山荼的味道。这批人的主人,来自白曌?那么,他们的主人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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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然殿。
楼兰步入殿门的时候,她几乎以为这里不是那个她所熟悉的地方。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他们或是她们,会来到这里是来自羽令的授意。从前她尚在的时候,扮作言灵的模样,代表凝夜说话的她,竭力阻止这些人的渗入。而现在,她走了,言灵也走了,只剩下凝夜一人,他又怎会拨出精力去理会他们?
他们或是羽令的眼线,或是朝臣的眼线,也有可能是其他势力的潜伏。他们怀着多种多样的目的,来到凝夜的身边,比起之前沧然殿人目的的单一,更加地不易掌控。
“凝夜在哪里?”
“大人他在听风轩。”沧然殿的侍人回应着皇后的话语。
孰不知,他的回应,竟是惹恼了这位一国之后!
“魔医鹤羿人在哪?!”她的声音冷厉,盛怒时稍嫌尖锐的语调和她的兄长有着些微的相似,“予澄,把沧然殿内所有的侍人全部召及起来,盯着他们把鹤羿的‘蚀音’全给喝下去!”
言罢,织银袍袖轻拂,这位一国之后,她踩着愤怒的脚步,往侍人所言的听风轩行去。
远远地,就见着了那道漆黑的身影,倚在栏边,墨绸似的长发迤俪于地。他又戴上了面具,发之墨与面具之白,形成了极端鲜明的对比。
“凝夜。”
“嗯……”听出了已经伴随十九年的熟悉声音,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回眸。
不远处,竹林间的鹅卵石小道上,身着纯白袍服的女子盈盈而立。曾经飞扬的青丝已挽作娴静又带着些许媚色的发髻,不知是何缘由,她的眸中染着薄怒,也令她看起来是这般地鲜活。
果然呵,把楼兰与白羽令的命运牵到一处,是正确的决定。
“你有多久没有理会沧然殿内的事了?”
白玉面具后的眉宇微颦,他记得,他从来未有理会过。但这话若是说出来,楼兰会多心,她会自责她的离去。于是他撑着栏杆起身,墨色长袍在地上旋出弧度,流溢出暗紫光华。
“我会去处理。”他说。他会去处理,处理任何让楼兰心生不悦的事物。
一步一步,他向着她走来,佩着白玉面具,同她擦肩而过。那个刹那,有类似直觉的东西涌上,她骤然回身,抓住他的衣袂,“凝夜,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我不会离开你。”他的声音稍稍地柔软和了些许,这是只对他的妹妹存在的温柔。
“永远?”她抓得更紧了,固执地对上他的眸。
“是啊,永远……”
得到他的允诺,女子总算松下了口气来。确实是轻松了些许,可是心口,某些感觉仍然是抹之不去,这是属于她自己的?还是双子间的感应?
天空中,有雪白鸟儿盘旋,一圈又一圈地转悠着,等待着某个人的呼唤。墨色袍袖中,汝嫣凝夜伸出了他苍白的腕,露出系于腕间的玉诀,那鸟儿瞧见了玉诀,扑扇着翅羽落下。楼兰认出了,它是专职替瞑王焚涅传递消息的鸟儿。
她的手伸向了鸟儿,它有些惊惶地飞扑上凝夜的肩头,有些警惕地瞅着她。
楼兰见了,嘴一扁,瞅着双子的神情有点可怜兮兮,“凝夜,它不会是母的吧?”
“公的。”他说。随即,单手将缠于白鸟腿上的薄纱解下。瞟过一眼,他的掌心燃起了银色之焰,感觉不到热度,反而冷得摄人。可是偏偏,这薄纱落到了焰上,一点一点地,烧得连一根纺丝亦是见不着。
“凝夜,皇兄在上面写了些什么?”
“昙汐将要回来了……”
“昙汐?昙汐?!”女子惊鄂地睁大她美丽的眸,有些不敢致信。昙汐,凝夜所说的人是昙汐?皇妹昙汐……
三年前,端坐上位者为皆帝舒裕,一个顶着他们的“皇兄”的名号,实际却与汝嫣氏毫无瓜葛的男人。他不是父皇的儿子,他只是妃嫔为争宠而假孕出生的狸猫!
可,汝嫣氏族之子,又岂是这般不知打哪抱来的孩子可以模仿得出的?也许在外,舒裕称得上杰出,可以得到诸人的称赞。但置身于复姓汝嫣的帝子中,所有的长处也成了弱处,只能够落得一个“平庸”!
倘若幼时,尚且分辨不明的话,那么随着他的日渐成长,与汝嫣氏分明的骨骼也是骗不得人的!至少,当她开始忆事之时起,这个男人便已经是与其它的兄长们截然不同。
——他不是我的皇兄。
无须特意指出,这个事实,所有人尽皆明了。
正是这个男人,他将利刃架在她的脖颈之上,他囚禁了凝夜,他将昙汐送给了炽霖太子……
本该娴静的容颜之上,有笑意显现,轻浅的弧度,却带着致命的残忍。若是这个男人出现在她的面前,毫无疑问,她会以最残忍的刑罚与最稀有的药石,令他生死不能!他敢动她的凝夜……他竟然敢动她的凝夜……
“凝夜,他死了吗?”这个对外宣称已经故去的君王……
“没有。”
“现在的他,是什么样的情况?”
“皇兄传来的最近消息是,他的精神衰竭,已经辨不清人物。”冷冽的眸中,望不见怜悯,它只似那寒潭,枯泽,深不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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