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620 更新时间:14-07-16 14:35
晋玄三年,春,右相程黎凌信步游赏,对纵马佩剑的苏殷一见倾心。
二人结伴而行,游遍江南明山秀水,谈遍天下奇闻异事。扶贫救济,惩凶除恶,日子过得好不逍遥。
苏殷跟着程黎凌回京,拜其父程斐陌为义父,改名程斐陌。
晋玄四年,程府被搜出缝有五爪金龙的龙袍,程黎凌以私藏龙袍之罪锒铛入狱,苏殷不知所踪。
一年后……
苏殷匍匐在地上,家破人亡、忍辱负重、报仇雪恨,一切的一切都在程黎凌倒下的那一刻化作过眼云烟,不是破碎,是无处可寻,无法思考。
他茫茫然的望着眼前疲惫不堪仿若一瞬之间苍老十岁的男人,又垂眸,目光落在男人怀里身着白衣的程黎凌脸上,眼睛却似被灼伤一般慌忙瞥向他的衣领。男人抱着程黎凌犹如负伤困兽,一声声的嘶吼堵在喉咙口,泄漏出的呜咽一瞬即逝,化做大殿上的一份虚空。
苏殷突然觉得恶心,反胃之感一层层涌上心头。
哈……一个个都是虚情假意,装模作样!可悲……可悲我就是为的这种种假象痛彻心扉,甘之如饴!
既然你这般爱我,为何含笑饮鸩,独留我一人苟活?
苏殷一步一顿缓慢挪向不远处的二人,脚镣在大理石地面上摩擦出的声响刺得牙根酸疼,但他面上没有一丝波澜,就连那心,怕也冷得凝冻了血液。
锦衣华服的男人抬头失神的看着少年,仰视的姿态竟是凭白比往日里减了三分的霸气。可是此情此景,苏殷满眼都是心爱之人,哪里还容得下他。
苏殷兀自蹲下,颤巍巍的伸出血肉模糊的手指,使劲涂抹着程黎凌青白的双唇,妄想为其染上一分血色。这个疼了他两年,哄了他两年,教会他怎么信任一个人,怎么爱一个人的男人,就这么去了?他不信……
一旁的男人怔了怔神,反应过来,一脸厌恶的想要拍落少年的手。不料苏殷手脚灵活,只一瞬便将男人怀里的程黎凌搂到了自己一边。少年瘦弱的身躯勉勉强强抱着这具还留有余温的尸体,指尖颤抖,呼吸紊乱,许是被压到了胸前伤口,脸色煞白不似活人。
毫不犹豫的低头,两片薄唇刚触及男子的嘴唇,还未撬开牙关,便觉后脑一痛,被人强拉硬拽着头发抬起脸来。
精致的五官扭曲变形,原本如谪仙的面容此刻狰狞好比索命厉鬼。苏殷粗声喘气,恶狠狠的瞪着华服男人,恨不得将之撕成碎片。
果然是这个男人,阴魂不散,让他们生不能终成眷属,连死,也不能死在一块,葬入一方土坟。
“想死?呵呵……你有什么脸面和他一同解脱?”男人的嗓音依旧沙哑,那犹如轻纱薄雾般的迷惘却已经从眼底退尽,仿佛方才痛心疾首的那人不是他。
最是无情帝王家,所以,他理应如此。
“是啊……黎凌死了……”苏殷幽幽一叹,脸上却是无比坦然,“皇上一杯鸩酒虽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下策,却也除了眼中钉肉中刺,断了自己的痴念。哈……自此高枕无忧,歌舞升平,国泰民安……别说什么难言之痛,怕是不出几日,便将他的容貌忘个一干二净吧……”说着,他的嘴角一裂,极是讥嘲的弧度。
年轻威武的帝王保持沉默,抓着一把青丝的手却不由自主松了。
苏殷低头凝视着黎凌即使中了鸩毒也依然百看不厌的脸蛋,心里一阵阵抽搐。平时带着温雅上扬的嘴角此刻僵硬的抿成一线,飞扬入鬓的眉梢透着浅浅黛色,就连眉宇之间都还蕴着一层来不及褪去的骄傲清高。这么一个冰冷如雪莲花的人,走的自是决绝、凛然,他安排好了一切,却独独安排不好苏殷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苏殷从未有过这般感情,出谷所遇第一人便是风流倜傥的右相程黎凌。只一眼,便陷了心。青涩的他并不知晓要如何抑制心底叫嚣着的悸动,一切顺从本能,跟着程黎凌来到京城,为了他卷入权利纷争,最后……黎凌说:“苏殷,真想永远和你过这游山玩水,神仙眷侣般的生活。”少年恍若梦醒,人生在世,有此人相伴,还有何求?他隐姓埋名,彻底与无欢谷断除联系,改名为程斐陌拜黎凌之父为义父,他甚至……想放弃报那夜夜噩梦困扰的血海深仇。
对于爱恨情仇一窍不通的苏殷好比一张白纸,亏得遇见的是程黎凌,才可护他一直这么单纯下去。直到,有一个人打破了他们安逸的生活——皇甫铖。
黎凌说,皇上的命令不得不从。他还说,皇上是一代明君,必能还他们一个公道。
结果等来的却是私藏龙袍谋反篡位之罪,毒酒一盅,一了百了。
耳畔时常能听见黎凌的呢喃,“小殷,要坚强。”
坚强,坚强……哈哈……我一人的坚强妄想撑起一片天,而你的脆弱却让我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啪!”不知不觉中苏殷已经扬手掴了程黎凌一巴掌,青白的脸庞即刻微微肿起。苏殷又怜又恨,一手揪住自己的衣襟,供着脊背,“咯咯”的笑声夹带着“赫赫”的喘息,状若疯癫。
怎么不恨?鼓励我的人支持我的人都是你,到头来先放弃的人也是你!你凭什么懦弱?懦弱给谁看?!
手再次扬起,“啪!”伴随着金属飞速摩擦地面的刺耳声音,少年闷哼一声,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抛了开去。混混沌沌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直到背脊撞上雕刻精美的石柱,方才稳住了身形。
尝试了四五次才勉强支起身体,苏殷晃晃发胀的头颅,喉间腥甜,却因着仅有的一点自尊心硬是把将要破口而出的血沫压了回去。
不甘心啊……幸福美满的生活成了镜花水月,如何甘心……
挣扎着爬向程黎凌,指尖终于触到了那片雪白的衣角,奈何肩头被皇甫铖一踏,登时粉身碎骨的剧痛席卷了全身。苏殷眼前阵阵发黑,手却兀自倔强的拽着衣角。
程黎凌,你怎可如此自私,什么都不留给我?便是一片破碎衣角,只要与你有丝毫相关,那也是要牢牢攥紧在手心,最好能揉到掌肉中去。
皇甫铖怒从心起,大声唤了殿外的太监,交代他们好生伺候程右相,便一脚踹开与太监撕扯在一处的苏殷。
苏殷急红了眼,大张着嘴啊啊了几声,忽的撕心裂肺一声惨叫,竟似一把利刃生生把夜色给剖开。
艳红的血液盘踞着象牙白色的大腿蜿蜒而下,如同蛇信,诡秘危险,本应有的yin靡却被血腥与暴力所替代。
苏殷双目暴睁,只余一口气,却还要讽刺在他身上驰骋的帝王。
“好生伺候?哈……这是要给黎凌修面入棺了?反正都是伺候,不如你把我也……呵……入了棺吧!”
皇甫铖恨到极致,阴狠狠道:“你自然不能死,倌楼军妓,不知有多少下贱的地方等着你这等货色进去!”说罢腰咵猛力一送,愣是把苏殷压抑在喉咙口的呻吟顶出了口腔。
大殿之上,上演的是一场掠夺城池般的欢爱,当弯月如钩挂上树梢,声声泣血哀鸣也渐渐模糊在了这片暧昧不清的月色之中。
大殿之外,藏身于假山处的言婼风红了眼眶,足尖轻点,身若轻燕般飞出,左手一下拧断了太监的脖子,右臂顺势把程黎凌的尸身揽入怀中。这一整套动作流畅干净,并未惊动一花一叶,可见此女子武功之高。
抱着比自己高了一头有余的成年男子,言婼风却毫不吃力。只见她杏眼流转,深深凝望了紧闭的殿门一眼,幽怨不已,却终是转身,百褶花裙飞扬,踏风而去,绝不拖泥带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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