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726 更新时间:14-07-17 18:04
转眼重阳至,萧昊似乎彻底忘了月璃的存在。只是景春阁日常用度一应不缺,亦不见有人故意刁难,以次充好。
“皇上在观景台设赏菊会,小姐要不要利用这次机会……”谷雨话音不传六耳。
“嗯,拿那件湘蓝暗云纹万字对襟上衣来。”月璃略略思索一下,“还有那件瑞草卷纹的长裙。”
谷雨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疑惑道:“小姐,那条茜色珠光百褶裙不是更好么?两者一起更显小姐的明艳动人。”
“我还未正式侍寝。这样穿未免太招摇。”月璃拿出那支桃花合心琉璃簪比了一下,“这样也足够了。”
观景台内外三层,以一条长廊连通,两边挂着经幡作祈福用。月璃尚未侍寝不得按位分坐,只能坐在末席。
慕容梓陵身着海棠红穿蝶银丝绫裙,还未显怀的身子被珍而重之地拥着,硬添了几分矫揉做作的味道。坐在萧昊左侧的是位分最高的宓元妃林清薇,一身品红芍药宫装,袖口滚边上以彩线绣上芝草,一只七尾凤在背上昂首欲飞,凤目是黑玉造就,灵气非常。元妃的眉目柔和,额间饰以珊瑚牡丹花钿,望仙髻上一对点翠青鸾金步摇,三串金线串红宝尾坠恰到好处的垂在耳边。
元妃望了一眼惠婕妤,轻轻摇头,春葱样的手指拿起白玉酒杯,低头饮下新成的桂花酿。
“薇儿,怎么也不敬朕一杯么?”萧昊的语气温和似远山外的阳光,“自斟自饮可闷得很。”
“这可怪不得元妃姐姐。”一把娇滴滴的声音响起,彷如鹂音婉转珠玉落盘。敏修媛俏生生地立着,青莲色穿枝莲纹诃子裙随风轻摆,袅娜多姿,“这些赏菊会来来去去都是歌舞表演,也真真要乏味得紧。”敏修媛嘴角含了一缕春风,启唇道,“嫔妾预留了一个节目,望皇上准许。”
“就知道芙儿你耐不住性子。”萧昊想起当年在将军府的惊鸿一舞,不觉含笑,“朕准了。”
敏修媛翩然转身,击掌数下。
廊下候着两匹枣红马,均是锦鞍金嚼。敏修媛再一击掌,两匹御马昂首嘶鸣,响入云霄。
“端阳有龙舟竞渡,重阳有双马争先。”与元妃同住永和宫的柳玉烟赞了一句,“敏姐姐的心思果然机巧。”
月璃瞧着那两匹马倒有些不对劲,虽然左右都是有驯马的内监侍立,可马上并不坐人。饶是御马久经训练,终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到底是老马识途还是脱缰之马?月璃只不置可否地转过头,却看到廊下还有一匹待命的白马,微微一笑。掌声如雨后润湿的草青色,为马匹的奔驰提供了一个广阔的场地。
四蹄飞起,全然是马作的卢飞快。仿佛有秋菊的气息如寒霜弥漫,一种不知名的香气缓缓漏出。两匹马眼中竟隐隐泛出红光,一声嘶鸣便往两边冲去。一边是身怀有孕的惠婕妤,一边是位高权重的宓元妃。台中顿时乱作一团,御马的内监急急地吹了一声哨,两匹马只略停一刻,宓元妃侧的御马像被施了定身术如入定般静止,唯有惠婕妤侧的御马不管不顾失控冲行。一抹鹅黄几近慌乱地被推到前面,煞白着脸等着失控的御马撞到自己身上。
说时迟那时快,一匹白马冲到枣红御马面前,白马上的人广袖轻扬,竟侧身死命地拉住枣红马的缰绳。一抹湘蓝横在两匹马之间,马上的不是楚月璃又是哪个!
总算是拉住了。这是楚月璃脑海中的唯一想法。
翻身落马,月璃犹有些地转天旋,她看了一眼惶惶不安的青陌,低头朝萧昊盈盈下拜,道:“嫔妾失仪。”
“陵儿,没事吧。”萧昊注目于惠婕妤,转眼看到那支桃花琉璃簪,道,“起吧。”
“皇上。嫔妾不是有意的。”敏修媛红了双目,跪下垂首道,“原本只想预备个有生趣的节目,实在没想到会冲撞到惠姐姐和宓姐姐。”
“好了。”萧昊一摆手,“畜生难以驾驭,敏修媛倒不如多钻研一下经籍,让性子沉稳一些。”语气如秋风掠过,隐有寒意。
“出来吧。”赏菊会结束后,偌大的观景台只有萧昊一个,知主上对今天的事情起了疑心。云奉早已让随侍的宫人退下,自己也远远在站在廊下。转眼一个人影如孤鹤显现,单膝跪地恭敬地请安。“只有我和你两个,唐彦你闹什么虚文。”萧昊低斥一句,语气却不重,“今天的事,你看出了什么?”
“左不过是师兄的莺莺燕燕胡闹罢了。”唐彦轻笑一声,“不过说也奇怪,骑着白马的那个女子仿佛不像是为了师兄。我看她拉住枣红马时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想来是为了就那个穿鹅黄衫的女子。”略顿一顿,“这样的性情,在师兄你的人里倒是难得一见。”唐彦环顾一下观景台,又道,“这次是人为的意外,不过敏修媛不会如此轻率,御马发狂之前仿佛有一种香气弥漫,待我再去查查到时再给师兄一个准信。”
“楚氏是天远的妹妹。”盆盆菊花忽红忽紫地绵延着,在萧昊眼中化作无边际的织锦。
景春阁门前一对灯笼不解秋意,在暗蓝清凉的夜里点出暖暖的红光,细绵地软如人心,就这样看着,跳动的心彷如一汪碧水,映着流光,无声无息地化开。
云奉早就传来口谕,皇帝今晚会留宿景春阁。
月璃换了一身水红色留仙裙,袖口以彩线绣着几朵玉兰,腰间束一条松花色的流水纹缎带。清浅如烟的颜色衬得人成了清秋时节的一抹娇艳。青丝便挽作一个松松的坠马髻,斜插一支明珠银簪。鸦青色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月璃低着头,不知在思索什么。
夜静风起,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卷在脸上,痒痒地生凉。月璃只觉身后被什么的东西拥着,是白露怕她着凉为她系了一件西番莲暗纹披风。“小主,进屋等吧。站在门口风大。”
内监特有的吊嗓子适时地响起,月璃摇摇头,道:“不用了。”
月璃屈身柔声道:“给皇上请安。”直到这一刻,月璃才知道,自己还是怕的。害怕再次独自一人,再亮的灯也驱不散缠绕的凉意。心底似乎还有那么一丝隐隐约约的期待,如落在树上的月光,被相拥的枝叶切碎成不均匀的斑斑点点,落在地上却寂然得万籁皆空。只许自己有那么一点点的期待罢了。月璃硬生生地忽视掉心中的期盼。
在他身边的人如过江之鲫,若真的要牵挂,最后伤害的只会是自己。
月下的红色丝线,从来就是缚心无声。
都说是作茧自缚,可又有谁知这样的最后不能是化茧成蝶的璀璨?
“好美。静如处子,动如脱兔。”萧昊怜惜地抚着月璃的发,语气轻得怕惊醒了谁的梦。
“皇上……”月璃含羞低下头,脸上更是起了一片飞霞。
鲛绡徐徐地被放下,溶溶月色止了脚步,内堂的一室春光携着春日的百花清新,暖意袭人。室内六角莲花铜鼎飘出白烟袅袅,床榻之上,流连不尽的缠绵悱恻却让帷帐几近燃烧起来,眼前所见只有一片模糊不清。
美人如玉,婉转温柔梦。
云奉守在房外,眼观鼻鼻观心地略去那沙哑的低吼和细弱的哭求呻吟。
常在小主,怕是明天就要抬一个称呼了,以后还会风光无限呢。云奉站得更直一些,只在心里叹了一句。
月璃叮咛一声睁开眼,看到了已经在穿戴朝服的萧昊。带了笑意的声音残余着昨夜的蛊惑:“皇上?”
“你醒了?”萧昊又是轻轻地抚了下月璃的发,“去见见薇儿吧。她性子好,不会为难你的。”这样说,便是认了月璃的资格,月璃这才算是一个真正的皇室嫔妃,萧昊换好衣服坐在床边,手一招,“云奉,传谕晋景春阁楚常在为贵人。等下再把新造的那对羊脂鸳鸯配送来。”一边笑着拍了下月璃的肩,“美人如玉,很衬你。”
月璃倚在萧昊的怀里娇柔地谢了恩。萧昊一挥手便让宫人退下,神色认真地看着月璃,只看得月璃窘迫撇过头。
“皇上这是作什么?”
“那天晚上,璃儿独自守了一晚上。璃儿怨朕么?”萧昊的声音听不出起伏,如果忽略内容,甚至会让月璃误以为他在和自己闲话家常。
“怨过。”月璃只看着覆在自己身上的紫莲绣被,葱根样的纤纤手指在上面划出一个个圆圈,“嫔妾不敢欺君。那时候,璃儿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刚刚入宫就不得皇上欢心。”月璃话中含了一丝哽咽,“还以为,以后就这样冷冷清清的走下去。”顿了一下,月璃悠悠地道,“不过后来得知惠婕妤有孕,便不怨了。皇上有一颗慈父心,璃儿也很高兴。”
“嗯。你好好休息。”萧昊淡淡地说,起身离开,似乎没有带一星半点的犹豫。道了句恭送,看着明黄从眼中逐渐远离,月璃这才几乎瘫软般倒在床上。
金乌偏移,永和宫内安闲静谧,秋海棠和木芙蓉彼此交映,开得极美。
宓元妃手指纤长,还散着玫瑰汁子淡香。她挑起绣架上的一束丝线,不经意地嗅了一下。“本宫记得柳氏善绣。”顺口唤来绿倚,“把丝线拿去暖桃轩,说是本宫赏的。”顺手摘下了一只红宝金护甲,“还有这个。”绿倚会意一笑,恭敬地退下。
绿倚出暖桃轩的时候见莺儿匆匆走过,也只是皱眉一撇,不再多加留意。自家主子也太抬举柳氏了,没想到柳氏也是个不出挑的。
“莺儿你说的可是真的?”柳玉烟裁了一块锦缎,“安选侍是织造局出身的。”视线落在元妃送来的丝线上,用着丝线做出来的香囊可不能经过安氏的手。
白露见从永和宫回来的月璃一个人望着窗子出神,便做了桂花甜糕递上去。
“白露,你等下包些桂花糕送给青陌,她大概喜欢甜食。”月璃并没有动桌上的点心,清晨的那抹明黄在脑海中还是挥之不去。这样的话,哪怕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怕也是第一次听到吧。
“我就知道姐姐念着我。”青陌从玉兰隔板后走出,屈膝请了安,“姐姐不会怪我不请自来吧。”说着让身后的连翘呈上一副画卷,“姐姐晋升,我也不能空着手来,这画是妹妹亲手画的,姐姐不会介意礼太薄吧?”
“瞧你这话说的,一幅画就想打发我?这算盘打得可真是如意……”月璃略一思索,故作严肃地道,“晚上不在这里用了膳不准离开。”
就在月璃和青陌说话的时候,谷雨捧着一个如意云纹妆盒入内,盒内是一只海棠银簪。谷雨话不传六耳地俯首道:“这是敏修媛的礼。安小主那里也有一份一样的,小主你看……”
月璃略一抬头,谷雨便带走了礼盒。这样的颜色,呆在阁子里就很好。
黄昏时流云似火,仿佛有谁不经意地点燃了荒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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