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鸳盟三生,鹣鲽情深

章节字数:2365  更新时间:14-11-01 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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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山寺外,枫桥夜泊。

    清秋雨冷声声骤,叶断更漏情不休。扶风细柳婆娑了三千世界,万家灯火,早阑珊。枫桥下,蒹草才生,乌篷船沉默地经过方露新绿的石阶侧畔,船后浮起成行的涟漪。桨楫声声,又渡了谁人还乡,数十年过,游子曾三望……去时接天莲叶无穷碧,如今归来,也不过是……落雨残荷透西窗。谢夕玦立身船头,瞧着那点点浅青,几不可闻地,轻声一笑。

    “回罢。”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自那日相逢姑苏,两人就于此暂住了十数日,谢夕玦也不提返京之事,山光水色间,却也是悠游自在。如今,竟是已至月底。

    三更过后,便是,葭月初一。

    登了岸,谢过船家,谢夕玦瞧着天色尚早,秋雨连绵,也就自撑了油纸伞,一路行去。

    细看却是把紫竹柄八十四骨油伞,缎面却是极绢柔的白练,细致地绘着几许细细描致的丹青修竹,浅浅地晕开些松烟墨香。

    广袖博裾险些拖迤于地,袍面上隐约勾勒着云纹水样,纠葛出冬日小雪的冷香。烟云样的乌黑长发并未戴冠束起,就这般随意地搭在雪白衣上。握住伞柄的手同羊脂白玉一般颜色,修长而有力。长眉入鬓,狭长的眸子流转着墨色清波,神色是久居高位的凛然,倨傲,孤绝隽永。不紧不慢,就如浮生红尘中缓缓而行的过客,于一场千年方醒的飘渺幻梦里转身,徒自邀月承影,不计杯空杯满。眸中两仪,袖里阴阳,举目望,是沧海桑田;身自往,是,乾坤苍茫。

    路旁人,静默而庄肃地,看他,撑着伞,漫不经意地,徐徐行过。

    风轻云淡,俊泽宁逸,华采如斯,正如是,天外飞仙。

    一路行至解语楼分阁前,雨兀自大了些,谢夕玦瞧着那门前积起的泥泞,不觉间微叠了眉。暗暗叹气,只得提气轻身,掠过庭墙,径自上楼。

    “回了?”安琅翾方才洗浴完毕,只穿著贴身内衣,正坐在床榻上细细擦拭着长剑,听见他推门,也不抬眼,只淡淡问了声。

    “嗯。”谢夕玦脱了外衣,蓦地念起一事,“你为我做的伞,是八十四骨紫竹柄。”

    “是,怎么。”

    “无事,只是想起,雷峰塔的,典故旧籍。”

    “嗯。”

    谢夕玦知他人后素来寡语少言,比之今日却也好些,就知他是又在忧心楚东离一事了。便也不再言语,自去梳漱洗浴。

    半晌沐浴了毕,着了亵衣亵裤,松松披了外裳,赤着脚便转过屏风来。安琅翾手中长剑已是亮若秋水,便也归了鞘,向床内挪挪,让出些空闲来。

    谢夕玦取了博山炉,焚上些沉香。也就上了卧榻,借着居室里亮晃的灯光,静静研读着本看了半月的棋谱。安琅翾瞧着他认真的模样,烦躁的心神也就慢慢地,淡稳如常。

    渐到戌时宵禁,谢夕玦听得长街上巡逻兵士喝骂声音,赤脚下床灭了桌案上的油灯,只留下床头的灯烛,微弱地,闪烁着昏黄光晕。两人披于身上的外裳,细细叠好,置在床尾,两把长剑,安放在枕下。

    布好一应事物,上了床榻。安琅翾稍舒长臂,将谢夕玦拥在身侧,暖和着他因方才的秋夜冷风而偏低的温度。

    谢夕玦沉默着,良久道:“先前你问我,楚东离一事……我想,我知道,是,何人所为……”

    “谁?”眸中翻腾着寒凉的意图,语气是,极端的,肃冷严静,

    “谢无极。”

    “嗯?”

    “安平王谢无凡。”崖岸竣镌的声音里,是极深的无奈,“我的,父王。如此,你欲如何?”

    “若我……”

    “不成。”谢夕玦抬眼看他,气势并不如何凌厉,却,锋芒内隐。

    “如此,坚决?”

    “是。”

    “确定?”

    “是。”

    “你……”安琅翾稍凝了眉,眸色寒戾,“莫非便要东离,平白,受此折辱?”

    “眼下,不成。”谢夕玦也是皱眉。

    “眼下?”安琅翾发觉些许异样,“你想,怎样?”

    “不怎样。”坦然迎上他的目光,眉目间匆匆闪过一抹冷漠,“三人命,天下倾。这解梦辞,你可还记得?”

    “自然。”心中浮起一个念头,安琅翾等待着回答。

    “谢无极,便是这,三命之一。”

    心中所念被证实,安琅翾叠起的眉更深锁几分。却也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许久,微叹一声。

    月光正好。借着清冷月色,瞧见他坚若冠玉的五官,竟也柔缓些许。

    忽然就有什么,自心底,汹涌出来。

    ——是平缓无波的海面,浩浩而起,乍起波澜。

    谢夕玦正微凝着眉,疑虑地看着眼前人眸中变换的波澜,却猛地被一双有力的,方才拥住他的手,稳稳地,按住了肩。

    并不用力,然而,万分,坚决。

    安琅翾陡然贴近,贴上枕边人耳际轮廓下的,玉色皮肤。唇上所触,分明是寒洌的,却为何似成了,炎焱的火热。

    最初的轻触,试探的浅吻,逐渐地演变成,深入的吸吮。

    谢夕玦觉出耳畔的濡湿,以及,他流连而过的热度。不适地抬首,便要制止这般行径,却在下一刻,被堵住了,唇。

    安琅翾有一瞬的意外,便也有了些微的,停顿。

    丰润的唇上停驻着浅浅的清冽,即使从未有过这等事的经验,却也能,凭借着本能,细细地沿着坚朗的唇线,勾勒,描绘。而后,不会太重地,啃咬,舔舐。激切地,甚至有了几分咬噬的意味。谢夕玦微一怔忪,深色的眼中安缓静止,却又有什么,翻覆其中。

    因为近距离的压迫厮缠,以及,唇上紧密的摩挲纠连而有些,气息不畅。谢夕玦微启了唇,试图平息窒塞的呼吸。

    本能地靠近,寒凉的唇齿感觉到暖意,安琅翾激烈地索求着,一寸寸地描绘,扫过牙床,上颚,缠绕着同样的柔软温暖,纠锁出,几欲噬人的,如火深情,和,深入骨髓的,脆弱疼痛。

    ——为何,似在恐惧着,什么?是否是因为,我先前,那般的,凉薄。

    狭长的眸中闪过些不明意味的光亮,谢夕玦不再抗拒,极尽温存地回应,浅淡,安缓,温暖,款款。

    唇舌交缠。

    但,毕竟,要有人,止住这一切。

    ——以免这样的热度,焚烧成,欲念的焰火。

    轻轻推开欺在身上的男人,谢夕玦叠了长眉,复又缓缓放平。

    “够了。”平淡至极的声音,却还有几分低低的轻喘。

    “嗯。”同样淡然,深藏着,些微暖意。

    “夜深,睡罢。”

    “好。”

    ——鸳盟三生,鹣鲽情深。

    ——就此,将此身此心,尽数,沉沦。

    同席同枕,同被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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