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章节字数:8361  更新时间:14-08-22 1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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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裳金蕊漫园,花开尽态极妍。风骤雨疏多残红,枝头梢后少遗绿,知是晚春近。

    粉瓣托藏莹珠,轻曳似落欲滴。俄而雨停风不止,漫天桃花如雨下,只是近晚春。

    雨后的桃花林,漫天的粉红在灰蒙天空的映衬下越发娇艳,空气之中都仿佛带着泥土的芬芳,大风吹过,桃瓣带着花碗儿里蓄的雨点簌簌下落,坠入满地早已零落的粉红泥土之中。

    一道白影从枝头间迅速蹿过,一根伸出的枝杈被瞬间轻轻压弯,在树杈晃动着枝头的几朵桃花将要重新直起之前,那道白影早已消失无踪,如非枝杈之上留下的三道小巧的爪痕,就仿佛是幻觉一般。

    一只黑色的靴子循着那道白影而来,轻点那刚刚直起的枝头,黑影一闪,枝杈竟分毫未动,一雨珠沿着枝头的花瓣轻轻滑落。

    白影落地,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嘴中叼着一个小巧的木匣子,左顾右盼了一会儿,好似放下心来,全身绷劲的肌理松懈了一瞬,正要迈开优雅的狐步向前,却突然长耳一抖,身后吹来一阵轻微的风。

    白狐的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双黑色的靴子,看见这双靴子,白狐原本精神奕奕的样子立马打蔫儿了,沮丧地垂下了头。

    黑靴的主人伸出一只淡白色比例修长匀称但似乎还未长开的少年的手,抚上了白狐的后颈,一把将它提了起来。

    一身黑色长衫的少年身形挺拔如翠竹劲松,一头黑发用一根没有任何装饰的乌黑发带随意捆绑却不显得不修边幅,一黑一灰颜色不一的双眸中透出一些无奈的神情,淡色的唇轻启:“你呀,和你说了多少遍,这二师父的蛊虫是吃不得的,你要吃便吃我的罢了,何必冒着被二师父扒皮抽筋的险呢?”语毕,另一只手向上摊开,露出了白皙的手心,伸到了白狐的面前。

    白狐一副委屈受气的模样竟似听懂了少年的话,不情不愿地发出了几声似娇似嗔的狐鸣,乖乖将嘴中的木匣子吐到了少年的手里。

    黑衣少年收起木匣子,另一只手将白狐放了下来,怜爱地摸了摸白狐雪白的脑袋,然后变戏法儿似的不知从什么地方又掏出一个比之前一个木匣颜色略浅的木匣子放到了白狐的面前。

    白狐上前,尖长的鼻子对着那个木匣子嗅了嗅,原本精神萎靡的乌黑眸子立即变得锃亮,又恢复了之前神采奕奕的模样,上前用小巧的脑袋对着黑衣少年的黑色长靴一个劲儿猛蹭,似乎是在撒娇讨好。

    黑衣少年,纳兰错摇了摇头,抬脚轻轻碰了碰白狐:“行了,知道你心里只有蛊虫,快去享用吧。”

    白狐一听主人不需要自己撒娇,立刻欢快地转身叼起地上的木匣子,小巧可爱的白色爪子在地上轻轻一蹬,一溜烟儿跑没了影。

    “诶,小错儿,你就是太惯着那只披着狐狸皮的大蛊虫了,刚刚那只是蛊王吧?不是你花了半个月才练好的,还没有怎么操练过呢,就这么便宜它了?”倏然,一阵悦耳的声音带着几分惋惜从纳兰错头顶传来,“不若趁早让我用宰了那只臭狐狸,用它的血肉制蛊,它吃了这么多好东西,效果定是极佳的~”

    纳兰错闻言愣了愣,也不抬头,只是仿佛行礼似的对着前方无人的桃树点了点头,淡淡道:“二师父说笑了,是徒儿执意要留下小雪的,自然要负起喂养它的责任。”

    小雪就是那只白狐,那是一只雪狐,雪狐以剧毒之物为食,血肉含有剧毒,乃是喂养蛊虫之圣品,但行动速度快如闪电且数量稀少,加上大多在埋深奇异植物的雪原中活动,甚是难得。两年前,二师父将小雪带回来的时候它浑身上下伤痕累累,当然,二师父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就是了。

    当二师父一脸终于可以出一口恶气的舒爽要动手扒狐狸皮抽狐狸筋的时候,他阻止了二师父,并恳求二师父留下了小雪,只因为,他在小雪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种了无生气的绝望——二师父在捉到小雪之前,已经杀死了小雪的双亲。看到那双眼睛就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另一个失去父皇的自己。所以,他想给另一个自己一个不一样的结局,至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另一个自己可以继续无忧无虑地活着。

    望见树下黑衣少年放空的眸子,树上一身靛衣长衫的男子眯了眯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撇了撇嘴:“小错儿真是不可爱。”

    “也许徒儿并不需要可爱这种东西。”从回忆中被打断的黑衣少年没有一丝被打断的尴尬,从容不迫地一耸肩,抬头,看向端坐树梢的靛衣男子,“二师父晚上想吃什么,徒儿今天会出宫采买。”

    靛衣男子闻言柳眉一挑,笑道:“小错儿下厨我是一定要出席的~我要吃桂花山药,莲子羹,藕酿,还要喝莲池楼的竹叶青~”

    纳兰错几不可闻地笑了笑,点头一一记下,他这二师父最是好吃。

    “对了,小错儿,你师父今天晚上也会回宫呢。”看着纳兰错转身离去的背影,靛衣男子突然开口。

    那个背影离去的脚步乱了一拍,但随即恢复如常,沉默着走出去很远,才顺着风轻飘飘地传来一句:“徒儿知道了。”

    靛衣男子望着那消失在桃花林的黑色身影,轻轻叹了口气。

    两年前,少主子在朱龙鳞的要求下拜自己为师。

    教导少主子时,在惊叹少主子不愧是纳兰家的人,天生就是玩蛊的料之余,他还发现少主子在武学方面的造诣似乎比起制蛊的天赋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果然就像龙牙上古传说的那样,纳兰家的人也许并不一定都是王者,但一定都是强者——强者,可不仅仅指肉体的强横,还有内心。

    不能修习内家功夫这个消息似乎并没有给少主子带来丝毫的影响,他依旧潜心研究武学招式,这点上他不得不相当不甘愿地承认,他家少主子对于武学的兴趣远远高于制蛊。由于少主子习武时总是去皇宫后山,又起早贪黑,他也不知道少主子用的什么方法,两年下来身法竟是快得能轻松追上雪狐,并且如果不是雪狐在少主子身旁,他根本感受不到丝毫其他活物的气息!想来是少主子身上没有丝毫内力,就是内家功夫再高的强者也是无法感觉到的,再加上少主子的刻意隐匿,不难想象,若是少主子再如此成长下去,哪怕是比他强横上百倍的绝世强者,一举击杀也并非空谈,简直就是天生的暗杀者。

    想到这里,靛衣男子身子轻颤了一下,抱紧了自己的双臂,他感觉身上的绸缎料子似乎略微单薄了一些,赶紧低声喃喃自语:“龙鳞兄,你快回来吧,多日不见,在下突然好想你呀~”

    再说他那龙鳞兄,朱龙鳞,两年前将少主子丢给他以后,就开始神出鬼没,两三天也不定见一次,见了面解释就是他那主子有命令,这根本就是推卸责任!之前怎么不见他这么忙!每次看到少主子听说师父没有回来时那隐晦的略有些失望的眼神,他就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负罪感,好像自己没有将朱龙鳞那个愚蠢的男人绑回来就是罪大恶极、罪无可恕。他明明就是打着为了少主子好的幌子,疏远少主子来逃避自己的真心!朱、龙、鳞,他从没见过蠢成这个样子的男人,他以为他那早就被染成黑莲花的黑心女还会回头吗?非要吊死在一棵树上,还是棵歪脖子树!若是少主子喜欢上了别人,他就哭去吧!

    在脑海中想象着红衣男人痛哭流涕的画面,靛衣男子终于在一阵自我安慰中神奇地找到了心灵的平衡,深呼吸,吐出了一口浊气,他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光着的雪足一点树干,一道靛影划过。

    桃花树的枝干轻轻晃动了一下,其上空无一人。

    纳兰错缓缓踱出了冷宫,他知道一走出师父的院子身后就跟了两个人,所以他不能享受乘着风的乐趣了,因为这两个人从他两年前进宫开始就一直负责盯梢他——他们是天枢皇的皇禁卫。他不想暴露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反正走着也可以出宫,只是慢了些罢了。

    漫不经心地沿着这座四周万籁俱寂的人间广寒宫的外墙向前走着,纳兰错淡漠的视线扫过冷宫外比起冷宫内显得气势磅礴的景色。

    一眼望不到头的笔直宫墙延伸着向前,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纳兰错向前走的脚步倏然一顿,复又不着痕迹换了一只脚,继续迈步向前,只是眉头轻蹙了起来,有一群人正朝这边走过来,大约十一、二人,听他们几乎不沾地的轻微脚步声,是一群练家子,再听那脚步声中即使步履轻盈许多也无法改变的熟悉的规律,难道是……

    纳兰错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随着他与对方距离的缩短,他已经可以听到对方的谈话声,难道,他今天注定难逃此劫?!

    约莫走了一段距离,纳兰错眼前赫然出现一群红衣少年,少年们一身血红色长衫在灰色宫墙的映衬下刺目得犹如一簇簇燃烧的火苗。

    果然!纳兰错蹙起的眉头在与那群红衣少年打照面的一瞬间便平展开来,略微抬头,双眸划过一丝隐晦的,但在对方看来十分明显的讶异,然后仿佛没有瞧见那群少年似的,纳兰错径直绕过红衣少年们。

    被纳兰错相当明显的挑衅——当然,其实只是他自己自作多情地认为受到了挑衅——激怒,为首的红衣少年,这一辈赤子嘴边浮起一抹冷笑,一伸手拦住了从身边经过的纳兰错的去路:“你……”

    还没等他说完,纳兰错又从一旁绕过了红衣少年的手臂的,径直向前走,心道,皇宫建造得这么大原来也是有相当的道理的啊。

    红衣少年看着自己手臂的方向微微一愣,缓缓转头,看到纳兰错的背影,光洁的额头上开始青筋直冒。

    “杂种,你站住!”红衣少年咬牙切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纳兰错像是没有听到少年的话,依旧不紧不慢地向前踱步。

    红衣少年深吸一口气,身形一闪,人已不在原地,跟在他身后的十一名少年,走上前四位,也施展身法跟上,后面几位少年则向前走。

    为首的少年出现在了纳兰错跟前,纳兰错一皱眉,故技重施地想绕过红衣少年,却被随后跟来的四位红衣少年挡住了去路,后退了几步,身后走上前来的几名少年将他的退路堵死。

    “你聋了吗?没有听到我说话?”为首的红衣少年恶狠狠地道。

    “我以为你在叫杂种而不是我?”纳兰错一脸平静地看着少年。

    “杂种不就是你么?”为首的红衣少年闻言露出了一个嘲弄的笑容,他身后和纳兰错身后的红衣少年们俱都配合地发出嘲讽的哄笑。

    “你们主子没有请西席教你们识文断字么?”纳兰错没头没尾地冒出了一句,然后在红衣少年们凶光毕露的眼神下缓缓接下道,“何谓杂种?无父可顺,无母可孝,无师可敬,饱食乃不知终日,碌碌而无所作为即谓杂种。家父家母乃可覆君舟之人,其源可溯,师尊亦有名有姓,我也不会终日做那领着一群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行那暗中伤人的蝇营狗苟之事,依赤子兄之见,反倒我是杂种了么?”

    暗卫大多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亦或是富贵人家的私生子女,不好拿上台面甚至是遭到遗弃的,纳兰错如此一说当真是戳中了这群红衣少年的痛楚,还是狠狠地一针见血。

    红衣少年们表情不一的脸上却都出奇地可以看出明显的恨意,为首的红衣少年更是狰狞地笑了:“好一张尖牙利嘴,今天我们就把他这张利嘴撕碎了,看他以后还能不能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停了好一会儿的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从灰色的天空下落,细碎的雨点打在黑色的长衫上,将长衫濡湿,本就深黑的长衫显得比夜更黑。

    红色的火焰仿佛被雨水浇灭了似的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留下黑色长衫的少年,独自倚着灰色的宫墙,伤痕累累地坐在地上。

    纳兰错一动不动地仰起头,看着灰色的天空——那是他最喜欢的颜色,就像父皇的眼眸一样,只有看着父皇的眸子,他才感觉到他是被需要的,天下如此之大,也会有人认为他是无可替代的。

    “下手还真狠啊。”唇边扬起一抹淡淡的苦笑,虽然没有伤及要害,但是谁受点伤都是会觉得疼的呀,何况是一群被怒火烧光了理智的暴徒的痛打,他现在只稍稍动一下都觉得疼痛难耐呢。

    有的时候,他就在想,他是不是被神明给抛弃了——如果有神明这种东西存在的话,所以他重视的人都一次又一次地选择抛弃他,给了他希望又给予他下一瞬的绝望,留下他一个人孑然一身,伶俜着蹒跚向前。他并不是害怕现实,只是在黑暗之中跌跌撞撞得太久总会有失去方向的惶恐,想着如果能有一个人一直和他并肩向前走,他也不需要帮上自己什么忙,在自己摔倒的时候甚至不用为他停下脚步,只要让他知道,黑暗中不是他一个人,就够了。

    这样的人真的会存在吗?他对自己都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

    倏然,头顶的天空一暗,雨点打落的冰凉触感消失了,纳兰错一惊,抬手抹脸的动作一顿,缓缓抬起了头。

    那是怎样一双眼,紫棱石一般的妖异,微微向下俯视着,顺长的黑色睫羽仿佛黑蝶逆光的翅膀,掩映着紫色的双眸中魅惑流转的神采,比任何珠宝都要流光溢彩;

    那是怎样一张面庞,白皙如凝玉,黛眉似远山泼墨,鼻梁高挺,薄唇淡红,其上的每一寸都仿佛神明一笔一划最精致的杰作,完美无瑕;

    那是怎样一头乌丝,不羁地散在淡紫色的流云纹华服之上,犹如淡雅的水墨画中最鲜明的浓墨重彩,在四周仿佛都蒙尘的灰暗中是那么的明晰。

    倏然,一阵清风扬起那头泼墨般的发,几缕乌丝轻轻扫过来人白皙纤细的手腕,白玉般的指轻握土黄色的伞柄,明明只是在普通不过的画面,却显出一种无声的魅惑。

    “你没事吧,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呢?”来人漂亮的薄唇轻启,他的声音就同他的人一般像是神明的恩赐,如拨弦的琴音一般悦耳。

    开口说话了。纳兰错听到这句话脑海中的第一反应竟是这么一句话,回过神来后便是一阵尴尬和羞愧,眼前来人长得再怎么好看他还是可以感觉到他人一般的吐息,又不是什么妖精之流,人家说句话他还如此大惊小怪,不过眼前的人看着也不过七八岁,竟就生得如斯相貌,还有一双极北方异域的紫眸,不知长开了要是怎样的祸国殃民呢。

    再观眼前来人,举手投足间都不自觉地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雍容华贵,虽说望着赏心悦目,但能在这个年岁在天枢皇宫深处来去自如的,怕不是哪家娘娘的皇子丢了吧,面对这种情况他一向敬而远之,别到时候弄巧成拙变成他胁迫了皇子什么的。

    就在纳兰错思考的空档,那淡紫色流云华服的漂亮少年倏然俯下身子,凑近了纳兰错,向着纳兰错伸出了比例完美且白皙精致的手。

    回过神来的纳兰错就见那张精致到令人窒息的脸突然放大了一些,即使是凑近了看也依旧没有任何的瑕疵,一只素手伸向自己。

    纳兰错下意识猛地向后一退,背脊重重撞上了身后坚实的宫墙,疼得一皱眉,也将那只白皙的手晾在了半空中,有一瞬间的尴尬。

    来人对于纳兰错避自己如洪水猛兽的举动似乎十分不解,那对紫棱石一般的眸子怔怔看了看自己的手,闪过几分显而易见的难过。

    看见那对漂亮的紫棱石中明显的难过和对方不自觉皱起的好看的眉,纳兰错觉得自己突然哪儿哪都不得劲儿了,心口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就像是……欺负了某种动物幼崽后的,负罪感?!

    “脏。”无可奈何,纳兰错面无表情地用最简短的话解释了自己避开他的手的理由——那白皙的手指如同最顶级的玉石,自己身上的衣裳早已裹得满是尘土,就算不是为了远离是非他也不会让这样一双洁净无瑕的手被自己一身的污秽玷污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是本就是皇家出身,对美的要求本就不低的纳兰错呢?

    来人闻言一愣,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瞧了眼坐在地上的纳兰错,然后在纳兰错惊愕的目光下抽出了一块丝绢,细细地沿着那根根精致的手指一一擦拭,直到那双本来就白皙的手都被擦得有些红了,才收起丝绢,将微红的双手伸到纳兰错眼前,用纳兰错今生所见过的最明艳的笑容说:“你看,这样不脏了吧?可以让我看看你的伤势了么?”

    纳兰错怔怔地看着眼前有些泛红的白皙细嫩的手,张了张嘴,却什么也吐不出来,他想说,我是在说自己脏,你一点都不脏,但是到嘴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仿佛有一道无形的枷锁让他有口难言。

    那紫衣少年将纳兰错的沉默理解为了默认,笑弯了精致如画的眉眼,那对漂亮的紫棱石半眯着,仿佛天边一轮最耀眼的紫色妖月。

    那道无形的枷锁仿佛从嘴边想全身蔓延开来,纳兰错定定望着那抹弯月之中像是要将他吸进去搅得粉碎的紫色漩涡,一动不动。

    紫衣少年白玉般的手带着点点舒适的温凉,轻抚过纳兰错淡白的面庞,两种不同的白色相互掩映着,看着竟有一种令人舒心的别致。

    直到那只白皙的手轻轻挑开胸前的衣襟,泛着健康淡白的肌肤暴露在有些湿冷的空气中时,纳兰错才从那紫色的漩涡之中逃出,狼狈地抓紧胸前半开的衣襟,向后退去,再次猛地撞上身后的宫墙,疼得又是一皱眉,但他无暇顾及:“你干什么?”

    “看看你伤在哪儿。”紫衣少年又笑了笑,似乎并不介意纳兰错对自己的提防,或者说是根本没有察觉,手向前伸,打算继续刚才被纳兰错打断的动作。

    听了紫衣少年的解释,纳兰错鬼使神差地缓缓放下了抓紧衣襟的手,将脸别过一边,半开的衣领在此敞开,露出一片淡白的肌肤,仿佛小心翼翼绽开花瓣的花朵,娇羞地露出娇嫩漂亮的蕊芯。

    紫衣少年眯了眯漂亮的紫眸,一瞬间,神情仿佛一只高贵慵懒的猎豹无意间瞥见了令其满意的猎物,但那神情转瞬即逝,快到让人无法捕捉,将脸别过一边的纳兰错就更是无法察觉到了。他伸手,缓缓沿着纳兰错的衣襟将剩下的部分一同挑开。

    随着淡红缓缓爬上纳兰错的面无表情的面庞,他泛着淡白的上半身终于完全暴露在空气中,因为从小习武而显得肌理线条完美修长,没有那种蛮横而夸张的肌肉,淡白的肤色让此时有些绷紧的肌肉有一种精干的美,躯干上有一些淡淡的青紫却不妨碍整体给人带来的修长健美的感觉,映衬在淡白的肌肤之上反而有几分道不明的风情。

    看上去就手感很好,紫衣少年紫色的双眸又眯了眯,眼中划过一抹深思。他伸出白净的手,抚上纳兰错身上淡淡的青紫,微微使力按了按,感受到手下那触感惊人的,比想象中更加美妙的柔韧肌肉绷得更紧了,便熄了玩闹的心思,蹙眉:“你受的是内伤吧。”

    纳兰错几不可闻地点了点头,旋即又蹙起了眉头,这样的伤明显是人为所致,他要怎么向这人解释伤的来历才不会被怀疑呢。

    “若是外伤我倒是要困扰了呢,”不想紫衣少年像是看出了他的烦恼,并未多问,笑道,“我身上只带了活血化瘀的药。”

    纳兰错闻言一愣,转过了头来,看着眼前精致漂亮的少年,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为什么这个人会随身带着活血化瘀的药,专门为了自己而带显然是不可能的,自己一个来历不明者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大的利用价值,实在不必如此煞费苦心,而就只有经常受伤的人才会习惯随身带着药,看这人身份不低,会经常受伤么?

    似乎能一眼看透他人的心思,紫衣少年察觉到了纳兰错的疑惑,笑着一边取出药瓶,一边解释道:“我比较喜欢在宫里到处闲逛,然后找处无人的地方,做些那些一身酸腐的儒生们都不齿去做的事,比如……爬树什么的,磕磕碰碰在所难免。”说完,还自我嘲讽式地一笑,朝纳兰错眨了眨眼,显出一股莫可奈何的感觉。

    自己以前在皇宫里也没少干这档子事儿,明白那个“莫可奈何”的韵味,忆起父皇还在的那段岁月,此刻仿佛历历在目,纳兰错露出了一个一直蔓延到心底的笑,并不酣畅淋漓,但让本就清俊的面庞生出几分娴静,让人感受到一种岁月静好的温和。

    紫衣少年愣了愣,回过神来,惑人的笑又爬上精致的脸庞,打开白玉药瓶,摊开白嫩的掌心,将药瓶中粘稠的黑色药物倒在手上,抹匀搓热,以掌心抚上纳兰错身上的青紫,力道适中地揉按。

    纳兰错咬住下唇,被揉按的地方传来阵阵热感,他知道这是好药,内伤也需要将淤血揉开,但揉按时带来的那种酸痛不似被锐器划伤那般尖锐,而是一种更难以忍受的,仿佛隔着什么东西,总也碰不到最痛的地方但就是能够感受到疼痛的闷痛,让他一向准确的感觉提醒他一种温水煮青蛙的危险感。

    紫衣少年专注地替纳兰错揉按伤处,低垂的眉眼使得修长的睫羽带着轻微的扇动半遮住了那对漂亮的紫眸,给人一种深情的错觉。

    带些湿意的凉风吹过,拂起紫衣少年丝丝乌黑的发,扫过纳兰错微微上挑的眼角,与他同样乌黑的发丝互相缠绕,有那么一瞬间,竟分不出是谁的黑发,仿佛来自同一个人……

    良久,直到紫衣少年温凉如玉的手离开纳兰错泛着健康淡白的身躯,纳兰错才看向少年的眼。

    “好了,虽然不会马上就好,但是淤血基本散开了,”紫衣少年笑着收回了手,将还没有用完的那瓶白玉药瓶装着的药递给了纳兰错,“这瓶药给你,一天像这样揉一次,一般三天就会好的。”

    “谢谢。”纳兰错丝毫没有犹豫地接过了那双白净的手递过来的药瓶,他都已经欠了他一个人情了,再推辞也没有办法改变这个事实,这个人情,他记下了,他日必还。

    已经转身走出几步的紫衣少年闻言停下了脚步,又转过身来,回以纳兰错一笑,并非“百媚生”足以形容的,那姣好的面庞上绽开的笑靥就像皎白的月光那般澄澈明艳,紫棱石般的双眸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仿佛上弦月上多出几抹妖异的紫华那么熠熠生辉……

    纳兰错目送那抹紫色离去,直到那身紫衣华服的袍角也淹没在宫墙的一角。

    “哎呦,我的小祖宗,小殿下,您跑到哪里去了,害得老奴好找!若是让您丢了,老奴就是有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砍的呀!”一个身着丝绸宫锦的老妇窥见一抹紫色,连忙焦急地上前,一把握住来人的手。

    “嬷嬷,瞧把您给急的,我不过去偏殿的花园儿里头转了转,遇到了点有趣的事情,一时忘了时辰罢了。”紫衣华服的少年露出了一个孩童惯有的天真的微笑,安抚宫装老妇道。

    宫装老妇早已被紫衣少年的笑晃花了眼,哪里还去管什么“有趣的事”,毕竟是皇子,谁能把她家的小祖宗怎么着啊,老妇便嗔笑着,拉着紫衣少年的手,向远处走去。

    紫衣的孩子精致的面上一派天真的笑,回过头,那笑伴随着唇边上翘的弧度渐渐卸下天真,紫棱石般的眸中闪过与之前截然不同,与年龄更是不符的狡黠与邪肆,让那抹紫的魅惑顿时淋漓尽致:上一辈赤子唯一的徒弟吗?果然不像皇兄的那些鼠目寸光的暗卫说的那样不中用呢,赤子的单传弟子,又怎么会是省油的灯。刚才观他身上的伤,很明显都是刻意避开了要害的,如果是皇兄那帮小肚鸡肠的暗卫下的手,一定会专挑“好地方”下手,又怎会便宜了他,能在那群人眼皮子底下作假还不被察觉,这功法定是比他们高出了不少,却又不想让人知道才受的这份气,是在隐藏锋芒吗?真是有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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