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5205 更新时间:16-02-14 09:56
“伊奥科斯……”莘宁汗颜的望着他。
“这不关你事,不过你,大可放心。”伊奥科斯一把推开尼米修斯,向台下走去,人群散开,一群近卫军赶来,一个海金党成员被当场俘获。
“老实点!陛下,长老,俘获之人名叫卡提斯,死去的那个是明纳第。”一个戴银色头盔的将军行礼冲前,看他的穿着和性格,大概是和尼米修斯一伙,都是西庭的人。
西庭什么时候有自己的军队了?
尼米修斯见此,好像蛮兴奋的,他拨弄开人堆,走到被五花大绑的‘海金人’面前,嘲弄道,“卡提斯,现在陛下是站在我们西庭这一边的,以如今的形式来看……”尼米修斯冷笑一声,“我真不知海金还能拿什么筹码来和西庭作对。”
“作对?当然!凭我多年积攒的矿源,以及在神殿祭司那里良好的声誉。另外,我以我的名义起誓,只要神殿不倒,海金永远存在!”卡提斯挣扎着,上槽牙狠咬着下嘴唇,粗气直冒,一双红眼圈里赫然就是满酬的恨欲。
“如果祭司也是西庭的人,您又该如何?”尼米修斯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一滴滴冷汗就这样滴在凝固的时间里。
听到这个,卡提斯顿时脸色大变,“不,你胡说,西庭没有参与神祗的权利,更无权影响他们!”
“多给点黄金不就好办了么?你想知道,西庭的领地明明只限于森林和猎场,而这些贫瘠的人,到底是从哪里获得的黄金的么?”尼米修斯蹲下,挑起卡提斯的下巴来威胁道,眼神炯炯如芒,亦句句如刀。
“难道是……不会的……陛下不会同意……”卡提斯凌乱的面上发上俄然多了变奏的惊愕,一改神之子的强硬后,理智就在威胁下开始崩溃。
“那当然是的,你这是逃避。而事实是,陛下也是西庭的人。”尼米修斯逐字逐句的说给他听。
“怎么会,怎么会,陛下,你怎么会。这一切,都是这个小人的痴心妄想吧!”卡提斯回光返照般坐起身子,怒目圆睁般朝尼米修斯吼道。
伟大的帝王吗?那对伊奥科斯而言,确实是一种时不可待的机会,亦是危险的诱惑。
“他说的没错,我已经归顺西庭,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麻烦让下。”伊奥科斯带着自嘲承认道。
“什么?”卡提斯伸长了脖子,“伊奥科斯!你这个卑鄙小人!说到底,你根本就是个卑劣的私生子,一个不该存在的腓尼基歌妓的儿子。”
一个歌妓的儿子?伊奥科斯是歌妓的儿子?讽刺与可悲的月影,就在那一刻一齐灌满伊奥科斯的黑暗,莘宁惊讶的捂住了嘴。
怎么可能,莘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想象中冠冕堂皇的雅典大帝哈瑟三世,居然是先王与一个歌妓的私生子!伊奥科斯愣在原地,并没有急着否认或反驳,但那承认的苦涩背影,远比逃避看上去更心酸的多。
打小就闻雅典肉欲横行,上品男子大多风流,更何况是一国之君……好在临幸歌妓在希腊也算人之常情。
只是,被卡提斯这漫不经心的讥讽中伤,似乎已触动他内心最深的底线,当雅典之王开始质疑自己的能力,人民开始质疑他的能力的时候,这个走到战争边缘的雅典在一场战争之后到底会怎样,她简直不敢想象……
“抢风头的烂婊子,也好意思站在这么高的位置说话吗?”卡提斯精神已经崩溃,骂的伊奥科斯先他一步。
尼米修斯站在一旁,微微一笑,从腰间掏出短剑,“陛下,仁慈在这种场合不好使,是时候用它惩罚一些乱说话的家伙了,不能让他回到雅典,因为流言秽语会动摇你的地位。”尼米修斯诚恳的递上剑来,“陛下,请用。”
伊奥科斯眼中急掠过一丝痛苦,他狠的拿起短剑,一剑结束掉卡提斯的痛苦。
但当你企图结束一个人的痛苦时,你往往要比他痛苦两倍,因为存在本身只是虚无的一种形式罢了。
一眼不屑,一眼挣扎,形单影只仿佛弥天噩蝶下无可挡避的梦魇,决堤他心中的冰,全部化为痴心妄想……
有什么比质疑一个人的身份更让人不安?有什么比一个想要救赎的屠夫更加悲惨?
“你看,是他自己找死。这只是小小的惩戒,很快你就会明白,在雅典做一个政客,就是在赌博,当然我们只能输一次。”尼米修斯笑着踩过尸体,现场围观的人群很快都走散了,尼米修斯清了清嗓子,“我的陛下,为了西庭,为了雅典,请让我辅佐你吧!”
“让我再考虑几天。”伊奥科斯丢下剑,浑身的魄力在那一刻土崩瓦解,披散下的无精打采
“多久都可以,我相信你会选择我们都高兴看到的结局,这也是你为数不多的机会,只有我能来帮你完成。”尼米修斯点点头,接过短剑别回腰间去。
“与魔鬼一样的西庭为伍,不代表我也想成为魔鬼,这只是一次偶尔的交集,我不想再与你们政党之间有任何的联系。”伊奥科斯牵起莘宁,毫无礼貌的绕开了尼米修斯。
“何止是联系,权利这种东西,任凭谁只要尝到一点甜头,都会无法抑制般去疯狂的爱它,所以,伊奥科斯,很快你就会发现,你所谓的逃避,只会加快你与西庭正式结盟的时间,到时候,你就会成为你最不想成为的屠夫与魔鬼。雅典与伊斯坦的战争已经打了太久,我们需要的是一个无情的领导者,而不是一个只会爱啊爱啊的多情绅士。”尼米修斯披着长袍,摸着腰间短剑的握把,背对着伊奥科斯小声嘟囔道。
弥漫着灰尘的狼藉西庭,被月光煞白煞白的斜照,空气中飘来揉含了白蔷薇夜露的萧条与冷寂。
莘宁怎么也没有想到,宣传中天堂一样快活的雅典之夜,原来只是西庭麾下政屠的虚掩。雅典之夜结束后,海金党丢掉了港口与金矿,及两名海金党骨干。雅典再也无党可以与西庭作对,同样,也再也没有人会相信西庭,再也没有人敢于接近西庭二当家尼米修斯。
贪婪是一种只要沾上就扔不掉的东西,然而任何努力没有代价又怎么像话呢?
但伊奥科斯为了巴尔干统一后的王权所承担的代价……
哈瑟二世自以为统一半岛并将部落制改为君主制就可以让后人安享太平,殊不知却等于将一切不妥全部在撒手人寰之后抛给了儿子。
所以,没有不用付出代价的如愿以偿,如愿也只不过是换一种说法的活受罪罢了。
忽灭的聚光灯下,无论多么虔诚的信念也会因离奇又平淡的物是人非,而往往只能无助惊叹恍如隔世,他的目光错乱又陌生,眼底的流白仿佛隔阂了花期与露水在两境之外的无情时差,整个人就像被蒙了一层铁障,在天地间迷失,于所有人的眼里渐渐失去颜色与影子,变成一个殷红的傀儡……
伊奥科斯不是神之子,完全不是,莘宁心中仿佛有一座辛格威尔之山轰然崩塌,他是婊子养的,而且还是私生子……这人一旦命背怨不得社会……
于红尘十丈里挂念与他的姻缘,会因一点小小的殷勤都痴狂的莘宁,望着他意如一隅偏安似退避三舍般的茫然目光,一时再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藏在了围着紫色丝布的门柱的后面,等到西庭的人都走光了,才蹑手蹑脚溜上了有伊奥科斯入住的舞厅二楼旅馆。
“陛下,您在吗?”莘宁护住了银烛台的烛光,侧着身子挤进门里,惊现一地的陶酒罐,原来伊奥科斯跑回来在这里喝闷酒,也好,至少比与西庭和那魔鬼长老决斗强。
“你来干什么?”莘宁听到了他的声音,猛的将烛往上一举,像浪人一样披肩的浪发,深而混沌的眼神,一身白亚麻衣。
莘宁看到这里,刚刚还有的一点希望,如他消失的王者气质一样荡然无存……
“陛下,卡提斯只是想要激怒你,谁都知道你是雅典之王,是这世上唯一真正的王者。”莘宁伸出手去,却被伊奥科斯拦下。
“陛下……?”莘宁疑惑的看着他。
“为什么要叫我陛下?多么可笑的名字。”伊奥科斯浅金色的刘海盖住了他面庞上深深凹陷的忧伤,整个人弥漫着难以言喻的堕落。
“因为您就是陛下,永远的神之子。”莘宁刚想挣脱,怎想却被伊奥科斯攥的更紧。
“我不属于权利本身,我属于自由,我宁愿,我只是一个卑贱的下人。”伊奥科斯一倾身,就将莘宁放倒在保加利亚亚麻软地毯上面,“不受权贵所妒,不被深宫所图,享受生老病死,与任何事都无牵无挂。”
莘宁露出了不知所措的眼神,却发现伊奥科斯眼中弥漫的并非高高在上的冷漠,而是一种乞丐一样的渴求,“可事实是如此,我还算是永远的神之子吗?应该是永远被神所囚禁的人!”伊奥科斯雾蓝的暗眸泌出若有若无的泪来,透过促狭的哽咽更加悲切道,“我是个,永远得不到爱,得不到骨肉亲情,永远在演戏,一旦下台,就会一文不值的戏子!真就了他们说的,一个抢风头的烂婊子!”伊奥科斯一下子抵住了莘宁的喉咙。
“呃。”他倒还真下得去手!莘宁转了转眼珠,想想这毕竟还是一国之君,手段如此绝狠,也难怪他会坐上这个位置,他当然有他上位的资本。
因为命运从不眷顾弱者。
好在这保加利亚亚麻布袋羊毛软垫躺下去还是蛮舒服的,莘宁一时也不急着反抗。
“所有人都在骗我,自始至终,忠诚只能作为欺骗存在!”伊奥科斯大喊道。
“即使是那样的话。”莘宁深吸了一口气,“你也依然是神之子,自始至终,无人改变,就像你说的……”
“从不因,时间而改变吗?”伊奥科斯忽然醒了,松开了勒在她脖子上的手。
“是的,而且他们会成长,并热爱生活与繁衍。”莘宁伸出手,摸了下他憔悴的脸,“所以啊,请不要说出那些悲哀的话,因为这世上,你对我,永远是那样重要的存在,从今往后,请允许我站在你需要的位置上,而不要,再将我差遣回乡下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这样对一个不值一提的烂婊子?”伊奥科斯俯下的身躯开始发颤,六月的潮湿仿佛能蒸发他蓝色的高贵,化为平凡的形象。
“因为你对我,是那样特别,你不属于任何人,就像人降生到被太阳神赫利俄斯赐福的雅典,这世上的一切在那之前就已经存在,无论生活或者繁衍,自要遵从命运的轨迹,哪怕无奈,哪怕陷害,抑或亲人离世,姻缘断绝,终还是由天命所定。所以,无论帝王或是乞丐,贵则流霞,贱则草芥,前尘已矣则重新开始,终还是由人之手所育,并不需在意什么出身,每个人能做的,只有做好自己,在自己可选择的范围内,做到问心无愧,才不枉人生一遭。又何须每每自喻不平,害弄的天妒人怨,最终逢得个枉死无回。”
“在自己可以的范围内,做到问心无愧吗?”伊奥科斯眨眼,唯一不变的永恒神之子,拥有着一双世上最蓝的眼睛的神之子,那蓝色如囚于山巅不落的蓝月,悉数沉淀飘渺幻灭的温柔。仿佛被压抑的馨香开始重新吐露,沾染月露星辉的花香四溢,就如转纵即逝的轮回在一阵风花雪月里荡气回肠,注定她此生沉沦……只剩柔软在释然间带着温暖塌陷……
伊奥科斯忽然强吻住他身下的他,单薄的内衣将体温毫无保留的输送,如满月射出的弓弦撞入她的脑叶,扑朔迷离的姿色在宽衣放肉的一片香腮胜雪中复杂氤开,照的身下的美人绰约联娟,思量不止。
“现在,做命运的主人吧,做到问心无愧,心安理得,哪怕风花雪月,朝霞夕露……因为我们都是,神之子,自始至终,生活与繁衍,从不因时间而改变的真理,坚定之心从不因谎言而消溃。”莘宁感觉到,那一刻,两个人心底的坚冰融化了,化为泪水的样子在接吻的瞬间涓涓而涌。
继承了太阳神赫利俄斯之光与热的雅典人,莘宁结结实实体会到了那种渴望燃烧的力量与竭力求索的魄力辉煌。
紧紧闭上双眼,颤抖不已的双唇,用尽肌肉上每一粒乳酸的痛,去接触这从不曾占有的陌生,伴着一滴滴喜悦的甜泪,令人甘如食饴……从他的肩膀上滑下去的疲惫好像,哪怕失去了明天也不要紧……
等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莘宁掀开被褥,时已半夜,她看到了伊奥科斯正在调酒。
“醒了。”伊奥科斯站在一张白桦木桌前,在翡翠高脚杯里倒上香槟,黄金色的酒汁在绿色杯中,在月光下呈现出熠熠的晶蓝,美的就好像,他的眼睛。
“是醒了,神知道,我怎么会对你说那些话。”莘宁揉了揉太阳穴道。
“是啊,神知道,记得赫利俄斯曾在雪山上高举太阳普照人世(希腊版夸父逐日)无奈在暴风雪中失去方向,而太阳之火的火种最终落入地表,化为一株银色的鹤望兰,相传,如果相爱的二人在花下向神祈祷,如果花朵由银色变为金红色,两个人会拥有不悔的爱情。”伊奥科斯天真的说道。
此时门外,好不容易脱下长高跟靴的卡修和辛诺克斯正在空荡的舞厅吵吵闹闹,两个人正抱怨着为什么刚脱下蕾丝外面就没人了,突然就听到二楼有人说话,于是便附耳过来,此时屋内——
“那怎样才能找到呢?”莘宁问。
“每年的这个季节,辛格威尔开放日里,与雅典之夜并称的另一个活动,就是召集一群勇敢的男人为挚爱攀上千米的雪峰,最终摘下一朵金色的鹤望兰献给挚爱,而且,据信传,曾有不少海金人士曾将大批珍贵的黄金也藏在山顶,因为那里从来人迹罕至,又会受神庇护。”
“原来如此,如果有人愿意为我摘下,管他是神是人,我都嫁了。”莘宁着迷的说道。
伊奥科斯眼中急闪过一道电流,“是吗?那么我将以神之子之名起誓,为挚爱,将不辱使命。”伊奥科斯单膝跪地,吻在了莘宁的指骨上。
屋外,辛诺克斯与卡修眼前一亮,忽然转过脸来,怎么这家伙也在?
“呵呵,好无聊的晚上,回去睡了,你也请早吧!”辛诺克斯淡笑一声,招呼卡修道。
“的确,哄小孩睡觉的故事而已,信了才怪呢!走吧!”卡修伸了个懒腰,表现出漠不关心的神情来。
结果这一晚上,两个人数次在探险装备店碰面,又多次在挑选登山镐时吵起来,听说两个人曾为看上一件羊毛保暖衣急的大打出手,在一个仲夏夜最热的时候,有两个一身伤痕累累的老熟人抱着一大摞保暖护身绑腿绑腰的登山零部件从西庭一路吵回了雅典……
当然他们可不单是为了反季清仓赶出血,更为神奇的是两个人互相掩饰,辛诺克斯说自己想在三伏天里享受一下羊毛衫,卡修说自己一年也就夏天能买得起冬天的衣服,然后就是一对眼红,互相揭老底……
就这么折腾到了辛格威尔登山大赛的头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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