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912 更新时间:15-06-17 20:06
云九澜自昨夜归来便染了风寒。风桐在徒弟们眼中就好似变了一个人似的,亲力为她端药捧果,眼瞧着这一日的光景已过了大半,也不见她病有起色,脸色却还愈发白了。幸有云寄骁不是来逗她一逗,倒也还不算难熬。她自己心里也着急,若说今晚仍不见好,便又是得多一块心病不得解决,想到此,心中便烦躁不已,愈发难受了。
“澜儿此番风寒必定是昨夜偶染了夜雨受了凉,今日暂且好好休息。”风桐端了碗汤要进来,才进屋不久,那味道便弥漫了整个屋子。他倾身放了汤药,便坐在云九澜床边,口气温柔道。
“可是……”她不依,意欲起身,秀眉拧了拧。
风桐看着她勉强支起的上半身,伸手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坐起,无奈道:“大不了为师再宽限你几天,澜儿的身子最重要。”他眼瞧着她微微张开的嘴又闭上,暗暗松了口气,侧身将桌上的一晚汤药端来。
云九澜垂眸往碗里一瞧,里头盛着的是黑中还泛点黄的汤药,瞧着便有些倒胃口,她是越发不情愿喝了。云九澜端着汤药,心中闹不明白,明明只是个风寒,师父却这般小题大做。本想问个端的,睇了风桐一眼,瞧见他眼中的那丝不快后也只好将自己嘴里的咽下,就此作止,端起了碗,凑至嘴边,双眼直直瞪着那碗中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像是要看穿两个洞来,结果还是拧着眉,仰头一口灌下。
那味道既苦又腥,方饮完时唇舌间还留着余味儿,云九澜登时觉得昏晕不止,恶心极了。风桐见她哭着一张脸,不由得前去为她倒上一杯茶,遂递与她饮下。云九澜随口便道了谢,不料风桐却道:“澜儿好好休息,为师今夜需去一趟千索。”他说罢便旋出了房去。不出一刻,便听闻有人来报,说风桐已然离开了寻槐阁,连个确切的归期也不曾有。
许是今日整日都是小雨阴绵不断,这日夜里的天空不见有一丝云,月色似比往日里清亮了不少。云九澜强撑着病躯下了床,登时感到头昏脑涨,眼前白花花一片。她本是不打算往今夜的梵王墓去了,却又站立思索了一番,竟有改了心意。风桐此番一走,虽不知何时来归,但眼下却也是没有人能伸手阻拦了。
她策马至郭外,可无心赏鉴。云九澜在距梵王墓约还有五里的地方停下,身旁是延绵了足有二里的竹林。她将马一拴,信步入了茂林深竹之处。不只是走了多久,这鬼地方像是没了尽头似的。约莫又往前行了十余步,这才恍然——自己是遇上怪事情了。云九澜站立良久,倏地听闻头顶有异动,连忙抬头一瞧,却只见一个黑影一闪而过,拨开了头顶那繁密的“竹擎盖”。
要说她盗墓无数,这等怪事倒还是鲜少能见得到,能惑了她那么久的,这还是头一次。云九澜李在当地,心中警惕着。手一抬,木杖便竖直握在她手中,她本不想如此莽撞触怒地灵,不料几个黑影竟像是得寸进尺了一般频频闪动,窜至她身边又迅速消失,当下一狠心,口中即刻喝道:“何方神灵,速速现身!”喝罢,她将手中的木杖往那层叠的竹叶中一杵,力道瞬间逼向四面八方,震得周身环合的竹树狠狠地一颤,本还在她身边徘徊的黑影转瞬即逝。
云九澜见周围没了动静,当即松了一口气,可两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
不出一刻,她便隐隐瞧见藏于竹树只见的一座庙宇,门苍倾颓,墙桓衰朽,门前有额题着“梵王祠”三字。梵王生前本就为皇系子嗣中最幼一位,自然不得像其他几位兄长一般受到皇帝的喜爱。连封地原也只是先帝随意一指,死后连祠堂也不见有人愿意出钱,也着实可怜。
云九澜轻易便进了墓室,壁上的烛台松然欲坠。再往里走,那气氛便是越发又按了。她收了木杖,抬手掏出原先揣在怀中的火折子点燃。幽光中,她隐隐瞧见前方不远处便是主室。这陵寝修得极简,入了墓道后便能一通到底,似没有任何的机关暗箭。
正想着,却仿佛瞧见两步开外那壁上的烛台松动落下,只听清脆的“叮铃”一声,云九澜便停下了脚步,往后一退,竟感到这墓穴似在轻轻地颤动,头顶上的灰石稀零落下,呛得她用手背遮了遮。不出一会儿,云九澜感到脚下稳了稳,似乎不再有了动静,她心下生奇,却不料倏地“嗖嗖”几声,暗处飞出几支冷箭。云九澜吓得脚下一蹬,在空中打了个旋这才多过这阵箭雨。落地后心中又是感到一阵蹊跷,可毕竟这梵王墓再怎么不济也是皇系陵寝,此等戒心不可不有。
云九澜弯腰拾起了火折子便接着往前去了,接下来的这几步她是越发的小心,不敢将步子跨的更大。
在往前去便已入了主室了,正中间摆着的是一件黄花梨木青螭盘枝的长棺,云九澜立于主室,垂首默念了几句后变向前一把将棺盖掀开来,可内棺上并不镶玉,更没了雕砌,只几块破木板随意搭着。她轻轻将那几块木板解开,里头躺着的尸首却不似一般。
梵王殁了有约三十年,此中安躺着的,却是一块泛青却不腐的尸身。云九澜见状暗暗吸了口冷气,装似微惊地抬头瞧了一眼这主室,不过破落了些,倒也没什么不妥。正翘着,眼尾却瞥见一丝红色正藏在那层层叠叠的茅草之下,只露了一方。
她一惊,赶忙将茅草揭开,陡然见到一件折叠整齐地“红缕纱”安放在此。这莫非,便是风桐口中所言的“云纱”?云九澜心下想着,虽不甚肯定,却不敢迟疑,匆匆将手中之物放进了包袱,加快了脚步,仅仅一刻便飞身出了盗洞,这倒不同上回,如今她光是想想仍是心有余悸。
云九澜策马回了寻槐阁,转眼便到了三更天,心下想着风桐定是得几个时辰之后才会再次出现了。不料正等她推开房门,却见一身着白衣的男子面色阴鸷,手边的茶水似刚刚才倒的,还飘忽着氤氲之气。云九澜当即愣在当地,檀口微张,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双眼也微微怔了怔,凝神望着他,良久才找着声音,道:“风桐……”
坐在桌边的男子本还低着头,双唇紧闭,望着杯中的茶叶在水中沉浮望得出了神,听闻那熟悉的声音在轻唤自己名字时这才回过神来,偏头往门口一瞧,果真见到云九澜就出现在门外。他立马起身,飞快地冲至她面前,将云九澜狠狠往怀中一揽,紧紧抱她在怀。面上的阴翳霎时间一扫而空,转而取代的是失而复得的狂喜,口中还念道:“澜儿你终于回来了,我……”
云九澜又是一怔,犹豫了片刻还是抬手轻拍了拍风桐的肩,轻轻推开他,不着痕迹地离开他的怀抱,“徒儿答应师父的事情一定会做到。”她淡淡一笑,信步往房间里走去,将肩上的包袱放下,敛眸时瞥见桌上的茶杯,眉头微不可察的一蹙。
“就只是因为这个?就只是因为我是你师父?”风桐没有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丝丝的苦涩,扯着嘴角吐出这几个字。
云九澜屈起食指在桌上轻轻一扣,微怔着思索了片刻,“是,师徒之礼不可逾越。”她说着,长舒一口气。语罢,她屏息,等待着风桐的回答。
“可是澜儿……”风桐倏地转过身来,一个箭步冲向她,“这么多年来你都没能体会吗?这些难道你都看不到吗?!”风桐站在她身后,暗暗握紧了拳头,面容苦涩,全然没了平日里一副大祭司的威严之气,语气中隐隐含了丝哀求。
云九澜从来没有见识过这样低声下气的风桐,习惯了他平时的严肃,她现下确实是有些不知所措了。她怔愣了半日,终是开口回答:“徒儿自踏入寻槐阁那一日起,只觉得您是师父,从无非分之想。”
果不其然,她听到身后一声尖锐的抽气声,半晌又道:“澜儿可真是铁石心肠呢,那小子可是重逻教的大弟子,重逻教与寻槐阁从来势不两立,澜儿怎的偏偏就喜欢上他了呢,还是只是被一时的冲动蒙了眼睛?”
她闻言不语,也不想与他再做什么争辩,只答道:“天色不早了,师父您累了,该歇息了。”
“青衫旧泪,黄口新声,白云苍狗,变幻无常。”风桐顿了一顿,“然而澜儿可真是一点儿都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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