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话 盗命

章节字数:1635  更新时间:14-12-19 03: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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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七对方壁洛的牵念,早在五年前就种下了因缘。那年方壁洛是刚刚下山采办的小道士,冯七已在山下酒馆里当了六年小二,虽然只有十四岁,却比十七八岁的少年都来得懂事。方壁洛刚过了十六岁,初次被明玄允许下山放风,路过酒馆点了一碗茶水,兴奋却不形于色。

    这山脚下的小酒馆,平日里招揽的顾客莫不是一些荒野莽夫,冯七这些年除了掌柜的在城里读书的一双儿女,哪里见过像方壁洛这面容清秀的同龄人。看着方壁洛身上那套素雅却不失精致的道袍,领口细细的纹绣着河图八卦符,再看看自己身上这蔽体的粗布衣衫,不禁自惭形秽,连端着茶水的手都显得肮脏和下贱了。所以冯七看到方壁洛的第一眼,心里是嫉妒的,同龄不同命,不得不说都是命中注定。但当方壁洛看冯七被烫得厉害而主动接过茶碗,冯七就被方壁洛仿佛闪耀着明亮光芒的黑珍珠般的眼、神采飞扬的眉和笔直体面的鼻梁给吸引了。

    从那一刻开始,方壁洛就成了冯七对于自己的某种寄托。

    “生子当如孙仲谋”这种道理冯七是不懂的,他只记得方壁洛目若朗星,白袍上的八卦图案首尾相连,无穷无尽,每一爻又隐藏了好几种变幻,与一般的八卦并不相同。

    “天机门。”一时间他几乎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这名字鲜少被提及,方壁洛警敏的圈住冯七骨瘦如柴的脖子,盘问,“你是谁,怎知道我是天机门弟子?”

    成功吸引方壁洛的注意,冯七心里竟然有些得意,但他想了想,自己竟也不知道哪里听来的“天机门”这几个字。见冯七支支吾吾,方壁洛干脆施了个咒搅乱了冯七的记忆,让他再也不记得八卦图案里天机门的奥秘。自此以后,方壁洛不是长居山上,一年难得下山几回,就是出去云游半年不见人影。只可怜山脚下的冯七不论如何忘不了方壁洛这个人,日久天长,竟然暗生情愫。

    如今他人死如灯灭,过往的细节宛如走马观花,竟然一一想了起来。

    被自己爱慕的人杀死,深情将杀身之仇美化的似爱非恨。如今身处这极乐楼,隔壁红帐里销魂蚀骨的最后春宵,更使冯七被这份牵念的折磨的百爪挠心——方壁洛现在如何?自己真的好想他。最后一次见面,他对他还没看够,就被一剑了结了性命。

    思绪乱了,这累赘的闺房就显得分外憋闷。冯七披了外衣,轻手轻脚摸出门外,只想到走道上透气,却听到隔壁房间的声音发生了异样。

    鬼不讲人的礼数,冯七只当这极乐楼是一处青楼,让孤魂野鬼在投胎之前最后一夜风流的,也以为隔壁房间里那尴尬的声响是有人在行房。但贴近了听,却并非如此。

    那声音里虽然有女子的娇喘、男人的叹息,叹息里却分明夹杂了些痛苦不堪的抽搐,只可惜被人割断了舌头难以吐出字来。帘帐在晃动,木床嘎吱作响,冯七忍不住好奇,顺着锁孔向内张望——

    看不到。

    冯七的后背冷汗涔涔,拔腿就想逃跑,却听到身后传来离寐的轻笑:“恭喜嫣然妹妹,此人下一世的命极好不过,可以衣食无虞富甲一方,只是在阴间流连已久,再不去投胎就迟了。”

    “那就此别过。姐姐的大恩大德,嫣然永世难忘。”一个男子推门而出,对冯七身后的离寐做了个揖便施施然走了。

    冯七随即懂了这之中的阴谋:盗他人之命供自己享受,没想到极乐楼竟是如此的龙潭虎穴!

    “放……放我走。”他虚弱的与离寐对视,即便再美,此刻也不过蛇蝎一般。

    “流觞,你不必害怕。极乐楼能观命的只有我一人,除了我没人敢动你!再说你的命也有蹊跷,连我都看不透。”离寐红袖翩翩迎上前,冯七抱头鼠窜的避开,见离寐又追上来,心想此地不宜久留,得想个办法脱身才好。

    就在这时,冯七看到了房内梳妆台上的铜镜,不知为何脑中蹦出一句“北方壬癸水”,他冲上前,下意识的摘下铜镜对准离寐护在自己胸前嘴里念念有词,竟起了作用,逼得离寐近不了他的身。但离寐并不离开,不停喊着“流觞”,泫然欲泣。冯七边念咒边后退到窗口,见无路可退,终于耐不住好奇向铜镜里窥视。

    这一看,竟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这离寐哪里是鬼,分明是一只折了翅、秃了羽毛的毕方鸟!这鸟凶悍无比,浑身燃烧着熊熊的烈焰,要不是她对自己心存怜惜,区区一面铜镜哪里是她的对手!

    冯七惊叫一声,竟一脚踩空从窗口摔了下去,折了捧铜镜的右臂,忍着浑身的疼痛连滚带爬逃离了这座极乐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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