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893 更新时间：15-01-07 08:07
听雨对苏离的了解不深，知道他是十恶不赦的大恶人，是十二年前那场震撼了神爵大陆的屠杀的始作俑者。而就是那样的杀人魔竟然救过他，听雨却怎么都对他恨不起来。
听雨把温水端去，怜幽就叫他在门口守着。回头北冥决已经替苏离换下了外面的长衫，薄如纱的白色长衫被血水晕的恍若一副水彩画卷，艳丽的惊心动魄。北冥决的手抖个不停，潮红的眼眶沁着湿气，这是何等高傲的男子，如今毫无掩饰的流露出着莫大的悲愤，银灰的眼眸里夹杂着复杂而深沉的杀气。
怜幽自顾温热了毛巾，抚上那惨白的脸颊。好在楚夫晏那一鞭子没有落在苏离脸上，北冥决自然也是小心逼着，每一鞭都避开了要害，虽痛彻心扉却无大碍。
“决，这也是万不得已，你不必太自责。”
“我只是恨，恨自己的无能。”昔日征战沙场，他也从未红过眼眶。对着那宵小贼子，他也绝不退让。可是如今一个楚夫晏便让他骑虎难下，望着苏离那满身伤痕，倚在自己肩头的脸没有半丝生气，北冥决掌心的血迹便越发浓烈几分。已经小心翼翼尽量避免碰到他的伤口，却还是免不了令他秀眉紧蹙，压抑的低吟传入两人耳中，
“……决……决哥哥……”
北冥决搂着他的腰肢，丝毫不敢用力，生怕他会在怀里碎去。压抑住心口撕裂的痛楚，回他，
“我在，我在这里。”
苏离稍微恢复意识，稍一挪身便痛的他倒吸口气。汗水顺着脸颊划入衣襟，粘得衣服紧贴于身体好不舒服。嘴唇被咬破了皮，生疼，一开口就更疼，可是即便如此他还能感受到来自北冥决身上的颤抖。这才是最让他心疼的……
“……我没事……。”
沙哑的嗓音吐出简短的字眼后，北冥决所有的隐忍就顷刻瓦解，再也控制不住的眼泪扑簌着落入那人乌黑的发丝间。抑制住声音的颤抖，手指在他头顶划出一道符咒，金光便在掌心绽放，温润的包裹着那坚强又易碎的人。
“傻瓜。”
苏离晶莹剔透的脸笼罩在金色光束中，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漆黑如墨的眼睛迎上一旁的怜幽，只见那冰雪美人捂着脸侧身挡住了面容，嘴上嘀咕着，
“臭小子，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招人心烦。”
这情景让苏离觉得他们又回到了十二年的邶风村。每每他发病之后就会虚弱无力，病怏怏的在床榻上看着两个人为他忙碌的晕头转向就觉得其实这与生俱来的罪恶之身也并非全部都是苦难。
……
虽然听雨不知道密室里具体发生了什么，几个时辰之后，北冥决出来的时候脸色惨白，不过面露笑意，神色轻松了许多。在他身旁的怜幽姑娘也是如释重负，只是望着将军的脸又泛起忧虑，
“你可好？”
北冥决笑了笑，三分邪气，七分杀气，惹的一旁的听雨汗毛倒竖，“不愧是我的小离，这种痛楚竟然一声不吭。”
怜幽听罢，稍许安了心，半开玩笑的说道，
“指不定这人儿是谁的，就一口认定。”
北冥决剑眉微挑，笑意也敛去几分，“哦？莫不是小幽又要与我抢？”
语罢，两人均是沉默，片刻之后又相视而笑。一旁的听雨不明白两人为何而笑，又是为何而怒。更不明白那空气里弥漫的杀气又是为何生。直到第二天看着昨日里还是满身伤痕的人已经能起床侧卧在软榻上吃桂花糕，糊里糊涂的感叹这人莫非是神灵？要不，怎么可能一夜之间伤口恢复得如此之快！
***
昨夜突然下起一场大雨，清晨终于算是雨过天晴。都说一场春雨一场暖，密室里却是凉风瑟瑟。苏离披着北冥决留下的毯子，闲着也是无聊，便是恶趣味腾升想要逗逗房间里忙活的少年，红唇微启，语气也是幽幽的，
“你叫什么名字？”。
冷不防地，有些沙哑的声音在密室里突兀的响起，听雨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在了那里。
片刻静默，那个声音又重复了一遍，却是很近很近，几乎贴在了他的耳边。他吓得浑身一抖，手里的碗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有那么可怕么？”耳边传来一阵轻笑，“我功力被封，难不成还能吃了你？”
“我……我叫文听雨！”听雨张了张口，结结巴巴的吐出了自己的名字，眼睛却一直盯着脚尖不敢抬头看。毕竟这么久了，他是第一次听到这人说话。而且……还是招摇山咏阙宫的第二个头头……说不怕，那绝对是假的。
那人似是觉得有趣，身体向前倾了倾打算逗弄他，却不想牵动了伤处，顿时颦眉闷哼了一声。
“公子还是别乱动了，当心伤！”听雨几乎是反射性的伸手扶住那人，这人纤瘦若骨哪里像魔头，把他扶正后正巧对上了那人漆黑如墨的眼。
他的眼睛是那种纯粹的没丝毫瑕疵的黑，镶在秀挺的鼻上，犹如两颗乌光流转的黑曜石一般。
听雨再次感叹，这人牲畜无害的倾城之貌。
“你真是……善良。”苏离狭长的眼弯了起来，扬起一抹微笑。
好久不曾见过这般没有心机而又善良的孩子了。
“不……只是……公子曾经救过听雨……或许您也不记得了……”他有些紧张，声音到后面已经低不可闻了。
苏离有些疑惑的颦了眉，他确实不记得曾几何时救过这么一个孩子。
“嗯……就是十二年前在凌云峰的崖边……听雨曾经想要轻生却被公子所救……”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那时候他以为北冥决命丧崖底，一个人在崖边坐了三天三夜。结果第三天夜里一个不知是哪来的一个傻小子，在崖边呆了一会儿就闷着头往下跳。他一时间怒气上涌，心想着他和北冥决拼了命想要活下去，这人居然这么作践自己的命，便死命拉着那人不放。没想到这么多年了，那人竟还能认出他来。
“不如跟我说说，你当时怎么会想死？”苏离一边趴着饭一边问着。。
“听雨其实是书香门第出身，”听雨看着眼前的少年，实在不怎么像是有杀伤力的样子，渐渐放松了下来，“当时世人称之为‘竹君先生’的文竹君，便是家父。家父喜静，官场或是江湖都少有涉足，只是不知为何，在听雨外出游学的时候招来了杀身之祸……”听雨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双目有些泛红，“听雨不忍苟活，这才起了轻生的年头。”。
苏离听着，握着筷子的手不自觉的停顿了一下。
他知道为什么“竹君先生”会惨遭灭门之灾，不过那也是后来听主上提起的。据说那“竹君先生”的妻子原本也是天监的人，为了腹中的胎儿携了天监的至宝叛逃出门。谁知多年后，楚夫晏作为天监的界罚，誓死要除去叛门之人夺回至宝。
“你也是天监的人？”。
“不……听雨没这资格……”。
“即是如此，你可知道是谁害你家破人亡么？”。
“听雨不知，就算知道……现在也没什么意义了。”他并不是没有想过替文家报仇，但他并不会法术，也不会武功，更也没什么势力。他说着，走到窗边抬头看着天窗道：“斯人已去，就算杀的了仇人又如何？逝去的终究是回不来了……”。
“若你能替他们报仇，你还会这么想么？”
“一个人若是死了，痛苦的并不是他自己而是他周围的人。”说着，听雨自嘲的笑了笑，接着道，“说胆小也好，懦弱也罢，听雨不过是不想把自己身上的痛苦再强加给别人罢了。”
苏离听着，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小小年纪，说的跟个出家人似的。”他执着酒杯走到听雨身边，也抬头看着天窗道，“人的心太小，只装的下这么多。顾着这个又顾着那个，迟早有一天会被累死。若是我，定让他十倍偿还!”浓重的杀意扑面而来，让听雨不禁打了个寒战。
这个人，哪里是三天前那个奄奄一息的病弱少年，当真喜怒无常。
听雨默默地在心里下了结论。
于是他慌忙收拾好了东西，低头告退，再不敢看那人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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