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染天

第二卷 痴情已忘，血仇难消！  第九十三章 月谋（终）

章节字数：2596  更新时间：15-03-31 09:39

    “小人，谢，皇上赐婚！”容月躬身跪拜，丝毫不在意已经将他团团围住的禁军。

    一直立在御台之上的李贵早已经跑出大殿去寻太医。

    黑九连带一众暗卫在大惊自己主公竟要自尽公子剑下后，此刻又都有些搞不懂穆染天的心思。那一剑……

    那一剑正正刺入了先前木簪刺伤的地方，伤口血流如注，却丝毫于性命无碍。

    穆染天捂着受伤的左肩，低头俯视容月，心中五味杂陈。

    明明想要死在亲手教的剑招之下，死在所爱之人的剑下，却在最后一刻放弃了。不是贪生，更不怕死，只是瞥见了那苍白面容在出剑一瞬的茫然无措。

    他的月，即使不能嫁给他，也还是需要他守护的。弑杀君主，他死的干净，可他的月又当如何？和亲不成、不能与心爱之人成婚不说，恐怕也是必死不疑吧。怎能如此自私，觉得此生无望，便转而求那人曾给的“下辈子再与君执手”的遗言……

    “都给朕退下！”禁军再次灰溜溜被赶出议政殿。

    比剑一幕风云诡辩，没想到竟然是丞相家的公子赢了，皇帝受了重伤，但依言下了正式的赐婚圣旨给丞相的儿子，而且毫不追究斩杀禁军之罪。

    果然对邺城少主用情至深。看来这一步没有选错。

    一直静观其变的狄裘终于开口：“哈哈！孤谢新皇陛下赐给小璇如此好的‘驸马’。”

    狄璇闻言脸色微红。穆染天周身却是更加阴沉。

    “驸马”二字再次戳痛了最深的伤。

    他随手点了穴道止血，双眼微眯直视狄裘锐利目光。即便大量失血也依旧不显一丝苍白的脸上，带着如常冷峻又从容的笑意，幽然开口：“戎王言重了。”眼中笑意更甚，“太史令安孟怀。”

    狄裘脸色立时有些阴郁，他被安家摆了一道，在安锐一事上他是输了的。

    安孟怀应声出列下跪，“臣在。”

    穆染天闲闲笑道：“尽快选个和亲吉日。戎王想必已经等不及了。”

    安孟怀：“臣遵旨。”

    狄裘的脸色更是不好，穆染天此刻的气定神闲，不禁令他有些怀疑茶无遗的消息，被逼下旨赐婚，更是被深爱之人刺了一剑，竟然面色不改，丝毫看不出伤痛。而更令他不安的是，直觉告诉他，还有什么阴谋等着自己。

    “和亲已定，戎王请回吧！”

    狄裘心思百转，穆染天却是已然下了逐客令。

    “众爱卿也都散了吧。”

    “臣等，遵旨！”

    很快议政殿内便空无一人。

    容月还跪在穆染天身前，一动不动。他的意识有些恍惚，议政殿内腥浓的血气，令他脑中不断回想起邺城城破之日的情景。

    苍白的嘴角带了瑰丽冷笑，为了报仇，他手中的剑终于开始杀人了……

    穆染天眉心紧锁，脸色暗沉。他觉得自己烦躁急了！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排解心中苦闷。盯着下跪的容月看了半晌，沉声道：“起来吧。”

    容月轻轻点头，却是已经没有力气再起身了。

    穆染天的脸色更沉，再次屈膝蹲在容月身前，“今日之事，朕不会降罪于你。齐熔月，你无需跪请罪责。”改换了称呼，自称“朕”，不再轻唤那一声“月”，这便是他们最后的结局。

    容月艰难叩首，“谢皇上不杀之恩。”

    穆染天苦笑，探身想要将人抱起来，手伸到一半又停住，片刻后，缓缓收回。

    “朕想知道原因。”然后，更加死心。

    容月沉默，在心中回答说不出口的原因。为了假借“控心咒”取得狄裘的信任，接近他，所以我必须杀人，甚至……杀你。

    没有得到答案，穆染天再次开口：“你今日所做是不是因为……”

    话只问了一半，容月却是清楚穆染天想问的。他与穆染天对视，然后点点头，俨然一副真诚的表情。却在心中冷笑，我怎么可能爱上狄裘的妹妹？

    穆染天并不知道容月心中所想，他愣愣看着容月点头的动作，刺目灼痛一闪而逝，望向容月的深邃眼眸中再无一丝神采，只剩烈火燃尽后的一片荒芜。

    但我却是……容月低头，心口忽然加剧的疼痛，让他恍惚的意识瞬间又清晰起来。冷汗顺着低垂的脸颊不断落下，砸起连续不断的涟漪。

    今日发生的一切，除了穆染天布的局，剩下的便都是容月的计谋。

    对于狄裘的一切，一心复仇的容月早就利用丞相之子的身份通过各种渠道了解的清清楚楚。自端午那日，他的计划就开始了。

    端午一夜，他在绯嫣馆救下甲五，那一抹像极了齐宝月的淡然浅笑，便是为了引起狄裘的注意。

    和亲朝宴清早，他归还戎王兵符与狄裘对峙，只是扮演一个冲动复仇的少年角色。比起身份扑朔迷离的丞相之子，手无缚鸡之力却还一心报仇的木容月，对于谨慎多疑的戎王而言，后者显然更令其放松警惕。

    他与穆染天在品香居内同桌而食，除了被逼无奈，更多的是借狄裘探子之口告诉他，大新皇帝对相府公子齐熔月是存了个什么心思，而自己即便不是真的齐熔月，也能够将一国之君牢牢握在掌心。有什么是比大新皇帝的心上人，更好的棋子呢？

    太和山一事，和他预计的一模一样。而今晨穆染天走后，出现在相府，命他刺杀大新皇帝的卿栾，更在意料之中！

    然而千算万算，但我却是……没有算到……

    容月忽然抬眼，看着面前屈膝下蹲与自己平齐的人。

    没有算到，你。

    容月不顾牵连相府，为了迷惑狄裘，衣不沾血，素白一身，毫不犹豫地让禁军千人死在月晏剑下，然后漠然扫视满地尸体，用血腥提醒自己，杀父之仇、屠城之仇不论何种代价，都要报！

    斩杀禁军只是让狄裘相信他已经中咒的第一步。但他从没有想过利用对穆染天出剑继续获取信任。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是和亲驸马。只有这样才能够名正言顺地进入戎宫接近狄裘。

    容月料到狄裘不会如愿，驸马人选必是穆染天的人，而狄裘定会再想办法推脱。他要做的，就是成为狄裘和穆染天都信赖的人。

    多休的出现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神情三分像齐修的洒扫小沙弥，只一眼，容月便猜出穆染天的心思。这个人恐怕就是皇帝选的和亲驸马。此人该是与齐修沾亲带故，谋反罪臣的族人，用来和亲再好不过。

    和他此刻的身份相同。不会影响大新利益，更不会中了狄裘的圈套。

    于是持剑走向穆染天的容月，适时转身朝忽然开始念佛的多休走去。

    卿栾会以为控心咒被多休影响。狄裘会看着向多休而去的容月，想到更改计划。这一切，都是容月的计谋。

    比起“法力高强”，不是大新眼线、便是穆染天废棋的驸马，一个冲动复仇、更是被控心咒所制的人，当然是更好的选择。最重要的是，这个人还极有可能是大新皇帝的深爱之人。

    容月不仅算到了卿栾和狄裘的心思，也算到了穆染天必会同意他的要求。

    如此，他既确认了狄裘心中对于自己和穆染天关系的猜测，更是顺理成章博得狄裘信任，潜入戎族，达到报仇的目的。

    可他没有算到，穆染天会提出比剑。

    心中默念，不要怪我，剑下无情！

    事实却是，宝剑无情，人或有情。

    他更没有算到，穆染天还想要死在他的剑下……

    容月看着此刻面前眼神空洞的男人，目光渐渐有些迷离起来。心口的剧痛渐渐麻木，意识又开始变得模糊，他觉得自己已然坚持到了尽头，再也无力支撑……

    身体晃动几下，就“咚”的一声倒在了穆染天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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