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089 更新时间：15-02-26 17:36
入冬后，王祺总是昏昏沉沉睡去。有时一睡便是一整日。朴胜基时时刻刻守在他身边，连眼睛都不曾眨过。小殿下很孝顺，每日从书房回来总是先到王祺宫中问安。不知何时，那个笑眯眯的小殿下也不爱笑了。他坐在朴胜基身边，问朴胜基自己的父王还会不会好，会不会丢下自己？
朴胜基摇头，殿下那般疼爱小殿下，自然不会。可这话，说得没有一分底气。太医开的药越来越多，王祺却一碗也不喝。他醒过来时，对朴胜基说的第一句话：“不要再让孤王喝那些苦药了，胜基。你知道，没用的。”
朴胜基愣了半响，道：“殿下不喜欢，就不喝了吧。”
外面又开始下雪，飘飘洒洒。王祺道：“扶孤王去窗边看看吧，孤王很久没看雪景了。”
朴胜基点头，让人在窗边设了张矮榻，摆上御寒的毛皮，自己抱着王祺过去。王祺轻了很多，连脸颊都有些凹陷。他安静窝在朴胜基的怀里，道：“这么大的雪，到是少见。”
“殿下喜欢？”朴胜基鼻子有些发酸，闷闷道：“若是殿下喜欢，以后每一年我都陪着殿下看。”
“每一年？那自然再好不过。只是······宫中的桃花迟迟不开，孤王等了这么多年，不知还能不能等到······”
“等今年开春，那花一定会开。”
“你每年都这么说。”王祺扬起嘴角，心情很好的样子。
朴胜基也随着高兴起来，道：“那就请殿下，再信我一次可好？”
“信，孤王一直都信。”他只是怕自己，挨不过这个漫长的冬季罢了。“孤王也，一直都在等······”等这个冬天过去，等东风吹来，好看看宫中的桃树，是不是会如同朴胜基所说，花开成海。
那日之后，王祺开始喝药。即便每次喝得不多，却还是勉强自己多喝几口。他说好要和朴胜基一起看桃花盛开，他不能食言，亦不愿食言。
他的上一世，整颗心都交到洪麟手中，任凭那人随意处置。他的这一世，却是后悔和朴胜基在一起的时间太少。他想和朴胜基一起白发苍苍。白发苍苍，这不过是世间最简单不过的心愿。而今，王祺不敢奢求。
既然不能与朴胜基相守到白发苍苍，那么，便等到开春，与他一起看看桃花吧。这样，也算是了却了王祺的心愿。还有王儿，那孩子天资聪颖，他也相信，若是他不在以后，朴胜基定会好好辅佐那孩子。
这么想来，到是没什么，好担心了。
这一年的东风来的特别晚，到了三月，才吹到宫中。宫中的桃树终于开花，从淡淡的粉到深粉红再到艳丽的红色，开得热闹无比。王祺坐在窗前，笑道：“胜基，看来孤王信你，总是没错的。”
看着窗外开得无边无垠的桃花，王祺道：“胜基，来替孤王束发吧。我们出去赏花可好？”
朴胜基点头，道：“嗯，都听殿下的。”
木梳滑过王祺的头发，梳齿上缠了不少发丝。朴胜基悄悄拿下来，放进衣襟里收好。王祺问：“是不是孤王又掉头发了？”
“不，殿下。”朴胜基勉强自己弯起嘴角，道：“殿下的头发，一如既往呢。乌发如墨，密而长。”
“胜基你到是，学了不少这样的话。”王祺也笑。朴胜基，何必骗他呢。他又不是姑娘家，掉些头发并没有什么。
用那条绣了桃花的发带替王祺束好头发，朴胜基轻声道：“好了，殿下。”
王祺颔首，很满意的模样。若是可以，他想让朴胜基为他束一辈子发。只是他一不知朴胜基会不会厌烦，二不知自己有没有机会。
庭院里开得最盛的桃树下摆了矮榻案几，案几上是一壶桃花酒，还有几碟精致的点心。王祺靠在朴胜基怀里，兀自看着头顶成成叠叠的桃花出神。
半响，他轻轻道：“孤王从不知，这花会开得这般美丽。”
和当初开满宫中的白色花朵不同，这花开得热烈。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原来是这般景象。还好，他终究是等到了。若如不然，会有许多遗憾吧。
“殿下在想什么？”朴胜基和以前一样喜欢用手指绕着王祺的头发，只是如今不敢太用力。
“在想，孤王此生了无遗憾。”
“什么了无遗憾？殿下还要与我一起，待到你我白发苍苍，再一起看这桃花盛开。”朴胜基将脸埋进那人的发丝里，泪水悄无声息。
“白发苍苍？孤王也想······”可是孤王，也自知此生，没有这等福气。“所以，胜基。胜基若是遇到喜欢的人，便与她一起白发苍苍，看桃花盛开吧。”你总要有人陪，即便能陪你老去的人，不是我。
“我只要殿下。”
王祺不再说话，眼前有些模糊不清。他靠在朴胜基的胸口，声音微不可闻：“孤王有些困了，先睡一会。等孤王醒了······再陪你看这······桃花盛开······”
朴胜基将人抱紧，道：“殿下一言九鼎，可不要骗我。我等殿下醒来。”
午后有风，吹得宫中桃花纷飞。
朴胜基抱着那人起身，声音温柔宠溺：“起风了，我带你回去。”他不再叫他殿下，而是用了你。
“你爱睡多久都好，实在不行，我就去寻你。”
国泰民安，殿下仙逝。小殿下继位，悲痛异常。
又是一年东风吹起，新任的君主励精图治，小小年纪，已是行事果决。玄希和秋辰依然跟在年轻的君主身后，时不时拌几句嘴。萍水已经嫁了他人，如今相夫教子，生活安定。
此时此刻，绿意欣然的郊外，两匹骏马飞驰而过。马上的人一个俊朗非凡，一个面自如玉。
“殿下，您慢点跑。就这样将重担交予小殿下，您到不担心？”
“朴胜基，你还不快跟上。还有，我早已不再是什么殿下，只是王祺。”那人衣袂飘飘，英姿飒爽“再说，我的王儿资质过人，必成大器，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如此说来，你如今是要与我一起，浪迹天涯。”
“不止，我还要与你白发苍苍，看桃花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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