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738 更新时间:15-02-06 18:05
《浣溪沙》
小院闲窗春己深,重帘未卷影沈沈,倚楼无语理瑶琴。远岫出山催薄暮,细风吹雨弄轻阴,梨花欲谢恐难禁。
四月寒意料峭,却也挡不住这满城的春光,沿街墙头到处是梨花,雪白的花朵随着枝桠伸出墙外,直让走在路上的姑娘频频张望。正是“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春山郭酒旗风。”
宋天心拿着书走在青石板上,轻轻哼着:“江南春光美,绿野似青幈。风淡丝竹歌盛世,云清莺燕唱光明,最美江南雨。”只有19岁的她难免少女心性,看到墙头雪白的梨花,不禁心中一动,放下书,踮起脚尖,试图摘下那梨花,可无奈身量娇小,不但没能挨到梨花,反而一个踉跄,眼看就要摔倒。“姑娘小心。”低沉的男声响起,说话间便已稳稳扶住她的肩膀。天心回头,一双幽深的眼睛映入眼帘,然后是薄薄的嘴唇。
“薄唇的男人最薄情。”以前娘说过的话没来由的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天心便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一时间竟忘记道谢。
对方勾起嘴角,戏谑的笑道:“姑娘莫非倾心于我?竟看痴了。我虽然救了美人,可从未打过以身相许的念头。”
天心不由得红了脸,使劲挣脱他的手,低头向地上啐了一口,”谁用的着你救!”便头也不回的跑了。
“诶,书。”男子在后面喊着,却发现天心早已消失在拐角。不禁好笑的摇摇头。拿起书来,翻开扉页,“宋天心”三个隽秀的小字映入眼帘。
“宋,天,心。”男子喃喃自语,合起书本。摇摇头,快步走向巷中大宅。
刚到门口,便有一个气宇轩昂,眉眼和他有几分相似的男人迎了出来,递过一张纸,“大哥,吴佩孚联合六省军阀,通电攻击梁士诒内阁媚日卖国,迫梁离职。奉军要开入山海关了,咱们得马上动身去山海关阻挡。”方啸天神色焦虑的对男子说。原来,这男子正是直军的二把手,方啸渊。
方啸渊神色安定,说道:“别急,我心中有数。我已经安排了墨鹰买通了奉军的第十六师,到时他们自然不攻自败。你打点好行李,明日动身。”
方啸天点头,快步离开大宅。方啸渊摸着手上的扳指,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轻轻说道:“看来这江山得易主了。”
次日上午,天光微亮,宋天心便被丫鬟凝烟叫醒,“小姐,快快快,老爷说现在马上动身。”
宋天心揉揉惺忪的睡眼,问道:“去哪里?”
凝烟道:“听外头人说,梁士诒离职了,直系的吴佩孚要独揽大权,咱们奉系怎肯罢休?老爷接到张作霖命令要开到山海关和直系打仗。”
天心不禁骇了一跳,又要打仗了?便翻身坐起,急急的披了外衣便向楼下走去。
“爹,怎么又要打仗了?您不去不成吗?”天心仰起头对宋清莘说道。
年近五十的宋清莘风采依旧,摸摸天心的头,朗声笑道:“又说傻话了吧,这打仗乃兵家常事,何况你爹宝刀未老,这仗啊,一定赢!”
“可是我还是担心。。。”
宋清莘大手一挥,说:“别担心,你啊,就当出去散散心,你不是一直闹着要去京兆地方看看?去,把衣物收好,咱们马上动身!”
看到父亲如此笃定,踌躇满志,天心便放下了心头那小小的不安,顺从的上了阁楼。
凝烟早已麻利的收好了衣物,说道:“小姐,夫人留下的那块玉佩还在箱子里,带还是放在家里?”
天心打开箱子,一块碧绿的玉佩正静静躺在箱中,做工很精致,后面隽着几个小字:“华枝春满,天心月圆。”温润的绿色如同静静流淌的溪水,天心仿佛看见了母亲那双温柔慈善的双眼。那时候,她还小,母亲带她坐秋千。。。
正怔怔的发呆,凝烟推推她,说:“小姐,怎么又魔障了。我说,还是把玉佩放在家中,反正咱们还要回来的罢,仔细弄丢了。”
仿佛有感应似的,天心下意识的握住玉佩,心中的不安又翻滚上来,说道:“还是带在身上罢,我总觉得不安。”
凝烟笑道:“小姐又多疑了,我说啊,咱们老爷那么厉害,能有什么事。这春天到了,莫不是你有了如意郎君,舍不得离开江南了?”
天心脸一红,说道:“你这促狭鬼,一天没个正经。”说罢,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眼前,却浮现了一双幽深的眼,还有那薄唇。。。不知自己的课本是不是被他拣着?
。。。。。。
到登车时,彼时江南已是傍晚,大片火烧云映着半边天通红,太阳沉沉的落下,那青砖白墙也透出一丝丝血红的气息,雪白的梨花白的触目惊心,飞鸟惊慌的飞过。天心站在车前,眸子里映出这片天,单薄的身体和白嫩的脸像极了夕阳里的一枝梨花,她登上车,还是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这片天。却不知道,这是最后一眼。
4月上旬,奉军开入山海关与直军对峙,29日第一次直奉战争爆发。河山似乎被染成了血红,硝烟四起,奉军连连败退。
”主帅,奉军张景惠部第十六师停战倒戈了!”在连天的炮火中,一个士兵满脸凄惶的跑了进来,大声说道。
这无疑是晴天霹雳,宋清莘身姿一晃,扶住桌子,说道:“什么?!”
士兵惶惶说道:“我们中了方啸渊的计!他收买了张景惠部,现在,第十六师临阵倒戈,全线溃退,咱们,咱们要亡了!”
宋清莘颓然坐下,静默片刻,抬头道:“把所有余部召集起来,我一生戎马,就算死,也要死在战场上!”
说罢,戴起军帽,拿出手枪仔细擦拭,又道:“我一生只有一个女儿,夫人早逝,我若不测,就将她托付给你,你叫什么?”
“穆津”,士兵回答道。低低的帽檐下,是一张清秀的脸。
“小姐小姐,你看看,这喜鹊绣的好不好看?”凝烟推推天心。
天心放下诗经,拿起帕子细细端详,说:“这一针绣的不好,来,我给你补补。”说毕拿起针线,细细绣着。
“不好了,老爷死了!”门馆喘着粗气叫道。凝烟闻言,竟径直骇的坐在椅子上。
“嘶。”针未拿稳,直直的戳中手指,很快流血了。天心怔怔的坐着,不说话,也没有表情。仿佛天旋地转,只听见远远近近的声音:”死了。。。今日。。。卢沟桥,长辛店被占。。。死了。。。死了。。。死了。。。”,头仿佛要炸裂,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一低头,诗经上赫然写着:“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书页早就被血染红,斑驳的血迹,像极了那日离开江南时的天。
不知过了多久,醒来时天已昏沉沉的了。发现她醒来,凝烟马上拿来茶盏欲要喂她喝药。天心摇摇头,扯出笑容说:“无事。”
凝烟顿时又红了眼眶,哀哀地说:“小姐,心里若是不痛快,就哭出来。”
天心眼眶干涸,只声音嘶哑的问:“我爹,现在在哪?”
凝烟后面急急出来一个人说:“元帅被敌军击毙后,尸首马上被他们送到了直军司令部。如今,怕是。。。我叫穆津,元帅临终嘱托我照顾姑娘。”
天心听了,仍是没有任何反应,只是问:“是谁?是谁杀了我爹?”
穆津怒道:“直军元帅,方啸渊!”
“方啸渊,方啸渊。”天心喃喃,一字一句,仿佛要刻进心里。
这一年,宋天心清晰的记得是民国十一年,五月五日。
那天天气很好,四合院里爬满了春藤,洋槐花成球的开着,香味浓郁,远望有些像南方的白绣球。柳絮飘着如同雪花,在冷静的胡同里飞。阳光正温暖,可是照在身上却是刺骨的寒意,枣子花的那种兰蕙之香,幽幽的染满了整个院子,怎么那香气中却裹挟着一丝血腥?
那一年,宋天心十九岁。她失去了世上最后一个亲人。方啸渊二十三岁,他赢得了最重要的一场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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