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770 更新时间：15-07-30 15:52
慕锦玄赶到太傅府的时候，正好迎面看到呆呆靠在走廊横栏边的云苍。
他浅蓝衣袍上盛开着十几朵大大小小，如烈日艳阳般的血花。
疾步上前，轻轻握住了云苍的手，轻拍了好几下，呆了的人才抬眼看向他。
一见慕锦玄，云苍突然觉得心神一松，紧紧反握住他的手。
“小灵…青木说…”
慕锦玄嗯了一声，也无着急之色，只是轻轻的说
“没事，我保他无事。”
云苍抬头，定定的看着他。
“你能保证吗？”
慕锦玄紧了紧手掌。
“我保证。”
云苍微微抬起一抹笑。
“你能保证吗？能保证就好。”
喃喃的样子让慕锦玄荡起一阵心疼。
朝一旁一直默默关注着云苍的管家示意。
管家了然，走过来接过云苍，小声劝着，让他去休息的话。
慕锦玄抬脚走进去，云苍在身后灼灼的看着他的背影。
他现在死死认定了慕锦玄的承诺，心头的疲累一扫而空。
一进去，鼻子里立马被浓而不烈的血腥气冲撞不停，空气中弥漫着热水，热汤药散发的温热湿气，慕锦玄什么话也没说，往人来往的那一边找了个不碍事的地方坐下。
几个商量着治疗计划的太医一眼瞥见了他，立刻俯身过来。
慕锦玄抬抬手，示意他们做他们的事，不用管他。
他往那儿一坐，无形中增加了一道威压，几个太医神色越加严肃，在几重幔帐遮挡住的卧房里，忙碌不停的几位御医听到了外面太医们的小声行礼，心里也是沉了一下，没听到慕锦玄说话，他们也不好擅离，扭头，继续工作。
侍从们一波一波端来清澈的热水，又一波一波端着或深或浅的血色污水急匆匆出去，慕锦玄不发一语的看着。
青木撩开最外围的暗黄幔帐走出来，朝几个太医恭敬的询问
“几位，可有万全之策？里面的可等不了了。”
闻言，几位太医立刻开始冒汗，性格直爽的一两个，毫不知掩饰的小小摇头。其他人都下意识的朝慕锦玄看了一眼。
慕锦玄朝他们只是淡淡的扫一眼。
青木顺着太医们的目光看到了慕锦玄，立刻朝他走过来。弯腰小声说
“我还是那句话，不出两个时辰，一大一小必然殒命，那个小灵偏偏还是个倔命，既不叫疼也不肯吃可能伤到孩子的药剂。再不行，我就要介入了。你的太医，御医们都是太过谨慎的路子，非要什么风险都没有，这男人生孩子本就是个风险大大的事。”
慕锦玄折起玉扇，站起身。
“我只要谁也别死，其他的，你看着办。需要什么，说，我现在就去办。”
青木和太医们的神色均是一松，青木立马掏出一张药单塞给慕锦玄，扭头朝太医们略带歉意的说
“大家同为医者，人命为上，在下一身了无牵挂，接下来，由我接手，还请各位尽心从旁辅助了，里面的几位已经累到极点，请各位随我来，换下他们吧。”
几位太医立刻合上书本，撩起衣袍，就往里面去。虽然惦念官位稳当，身为医者，那份救死扶伤的本能还是强烈的。既然慕锦玄没发落什么，他们当可以放开手脚。
换下来的几位经验老成的花甲御医，一个扶着一个的撩开幔帐出来，先是朝慕锦玄一一行了礼，随后他们中头衔最高的上前
“吾皇，恕臣斗胆，还求青大夫的药单一看。”
慕锦玄递过，御医们头对头凝神看。
“果然是出手偏锋，却不失稳妥，老臣要个老脸，在这里添上几副更温和的药引，望吾皇恩准。”
慕锦玄展开玉扇，露出等候的姿态，头牌老御医立刻沾墨，唰唰写了几排字。时间紧迫，他不敢耽搁。
见到慕锦玄出来，连坐下靠一靠，歇一歇都不肯的云苍蹭的跑过来。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捏捏他的手，慕锦玄展颜一笑
“有我在，我去去就来。”
云苍什么也没问，点点头，就让开了。他也知道对于病人，医生来说，时间有时候是按秒算的。
走出太傅府大门，对着外面守着的宁公和几位侍卫严肃吩咐
“这份药单上，皇都有的，全部取来，皇都没有的，去买，千金也买，买不到的去问…一个时辰内给我弄齐。”
宁公连回应都来不及，直接跳上马车就走，几位侍卫快速看了一遍药单，分别记住，朝皇都策马疾奔。
一个时辰未到，药单上的大部分就放到了慕锦玄眼前。
拿着那些药材，慕锦玄轻描淡写的交给了青木，而后，又坐到了卧房外面。
他坐在那儿，并无只言片语，也并无一丝一毫多余表情，不敢进去的云苍在门廊外看着，就是心安。
慕锦玄每起一次身，总会带回更多的药材，他俨然成了某种信号。
终于，青木撩开幔帐，手上的血也不擦，先朝云苍笑笑，无声的说了句没事了。又朝慕锦玄看看。
“也难为你这么短时间里集齐了这么多味药材。”
慕锦玄起身，拍拍衣角。
“举手之劳，岂有不尽心的道理。”
小灵脱力，无法见人，睡下了，新出世的孩子被云苍抱在怀里。
他没抱过这么小的生命，青木说孩子在肚子里憋闷了很久，样子会很难看，云苍却看了又看。
慕锦玄瞧着云苍目不转睛看着孩子的模样，动动一直抬着的衣袖往他那儿移了移，将孩子和云苍的脸都笼罩在阴影里。
“好了，孩子还弱，不能久看。”
青木过来接过，笼上了被角，给人抱走。
云苍跟着孩子的方向望，回味着刚刚轻轻抱着他的触感。
“锦玄，孩子真可爱。”
“恩。”
慕锦玄笑着和他一说一答。
“要是喜欢，生一个。”
青木在一旁说道。
云苍突然僵了脸，摇摇头，看看慕锦玄，仿佛在和他商量。
“生命太脆弱，不生。”
他自己的经历已经告诉他，人生多变，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对生命从一而终的珍重。
这种珍重应该从生命初始，从父母这里就开始。
当他抱着虚弱不堪，连睁眼都吃力的小灵时，内心深处很害怕。
他不能想象一个生命来了，另一个即将远离的痛楚，他不想经历。
慕锦玄点点头。
“好，不生。”
云苍的害怕他心知肚明，鲜血淋漓却是为了一个生命的降生，那种场景任谁看了第一感觉总是心悸。
青木叹口气，不再说话了。
知道云苍喜欢小灵，把他当家人看，慕锦玄回去后，又派人送来了许多珍贵药材。
把这些药材一一收好，青木朝站在一旁微笑看着他忙乎的云苍感叹
“他这是要把皇都药库移到太傅府的架势啊，幸好你们没成为敌人，不然，你肯定斗不过他。”
云苍朝他瞥一眼，老大不高兴的。
“你说我笨？”
青木轻笑出声。
“哪个敢笑你笨，最精明就是你。”
云苍刚要骄傲的承认，突然砸摸出青木话里有话，一个饿鹰扑食掐住青木的脖子
“你敢讽刺我，说我心眼多吗？啊？反了你，别以为我真不敢把你怎么样。”
青木身段轻盈，躲了几下就从云苍手里脱身了。
“云苍，小灵的身子，我会仔细调理，一定在孩子满月时能保他在舟车劳顿中无碍。”
云苍点点头。
他对青木的医术是无条件相信的。
“云苍，小灵…如不是身子受过大损，不会这般生死线上挣扎一回的。”
他话中的意思，云苍明白，只是他不能接受自己或者慕锦玄也会这样。
“你说过，男子生产，先是要调理身子，改变机能，让身子能够接受子胎，而后还要细心呵护，最后生产是最重要的一环，小灵，不是就在临产时突然后道闭合，才冒险开肚的。如若没有你，今日就会是我太傅府大白之日。”
“青木，我宁愿遗憾也不要失去。”
青木听他说着这些，感同身受，假如当时不是绝望的以为再无相见之日，他也不会宁可让锦擎担忧懊恼而非要怀子。
当时锦擎也是这副模样，不肯让他犯险。
他只想留个念想。
最后还是被青泽和父亲联合将孩子偷走。
徒增一世遗恨。
身子不自由，孩子也会跟着受累，他当时明白的太晚，要不是他的坚持，锦擎也不会在得知孩子没了之后，失去理智，提前攻打南啸，在见到被捆着的自己时，一时失神，被乱箭射死。
人已逝，悔恨的滋味是很难受的。
他不再多说，许是自己不得完满，十分希望云苍和慕锦玄尽得所想，他才多嘴了一句。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知道如若我早早过世，锦玄身旁都没个依靠，孤身一人，我想着能不能像收留小雨一样，收个养子。”
见青木面露忧伤神色，以为自己拒绝他的好意让他冷了心，忙解释。
“这倒是个两全之法，只是收个顺心的养子太难，司空雨与你那是有缘分，我看，不如看看慕锦夜会否生子，你们过继一个岂不更好。”
云苍撇撇嘴。
“他和龙华我才不指望呢，他们两个怕是二人世界怎么都过不够。”
青木笑笑，想想也是。
慕锦夜是个不愿受束缚的性子，龙华与他还未修成正果呢，谈孩子还太早。
“哎~~~~慕锦夜和龙华，小雨和公玉虹，都是异国，走到一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操心完小灵和慕锦玄，云苍顺着话头又操心起了这两对。
“该在一起始终会在一起，这点你应是最有感受的。”
叹口气，云苍也笑笑。
“有时我想他们平顺，有时又觉得颠簸些好，风雨见彩虹，可是，现在又怕他们经不住，无论是平顺还是颠簸，嫩芽早早拿出去，就是死的下场。”
“只要根在，总会死而复活，只不过四季轮换几遭而已。”
青木抖抖袖口，轻巧的说。
云苍很是赞同。
“突然好想小雨他们，慕锦夜去了北荣，七夜在南啸，不久，小灵也要启程去军营一家团聚，你也要远游，锦玄忙着琐碎事务，我这个闲职太傅当真是寂寞的很啊。”
见他今天特别爱感慨，青木轻笑摇摇头，表示无奈。
“刚才是谁在那里高谈阔论什么平顺，颠簸的，现在就预谋着撒野了？”
云苍心虚的喊
“我那是做好本分，不去打扰他。我不要太体贴。你懂个屁。”
青木也不打算揭穿他快要发霉于是想出门去玩的心思。
“你呀，就死了这个心吧，下个月，新皇就要即位了，你去哪儿呢，敢去哪儿呢？”
云苍目瞪口呆，为毛他一个字都不知道？
青木替他适时解惑。
“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什么，某些人啊就奉若神谕，抓紧压缩一切时间从那皇位上脱离呢。”
云苍一听，这是在说自己啊。
“怎么会，花阴月还没找到呢，他怎么…”
青木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还故作可惜的摇摇头。
“说你斗不过他，还不肯认，想给你个惊喜呗，花阴月嘛，貌似来了信，说是好得很，让大家别找她了，他如今隐而不出，是对你们最好的成全。”
云苍郁闷，为毛他还是一个字都不知道，到底还瞒了他什么？
慕锦玄也太会演戏了，他居然在自己身边晃悠了那么久也没漏出一星半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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