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573 更新时间:15-03-11 06:32
杜怀瑾一直是高傲的,他所有的,无论任何方面都是最完美无瑕的,这也就无形之中让他变得格外挑剔,拥有着难以言喻的洁癖。
洁癖倒不是说受不住肮脏的环境,而是见不得丑恶的人,不管是从相貌、气质还是品格上,杜怀瑾的标准可以算是偏执。
所以,他丝毫未曾将沈轻负这位皇朝主宰放在眼中。也算是这位刚刚登基的皇帝晓得轻重缓急,并没有对武林进行丝毫的干涉,杜怀瑾和沈轻负就一直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三年。
第四年,该是去朝见的时候了。杜怀瑾虽然对人挑剔,但礼数什么一直也都恪守,对于这样的大事自然不会减慢丝毫。不管心中怎样不喜,他在待人接物时的笑容一直都是谦和温润的,一眼望去仿若春水。这样的杜怀瑾,没有人会将他与武林盟主四个字相联系。他仿佛一位受到家族良好教育的大家公子,使人忍不住地想要去亲近。直到有些人对上那眼神,才恍然知觉,那是武林之中真正的神。于是,敛息屏气地退开去。
杜怀瑾坐在马车中,素色斗篷将面貌着的严严实实。唇角一直挑着凉薄的弧度,闭上眼睛。
车马辚辚,纷而不乱。
辉煌庄严的九重宫阙,杜怀瑾却行步自如,仿佛,这本只是一次在普通不过的拜访。
当他掀了袍子跪在地上三呼九叩后,听到的,是那他威严却不失温和的声音。
“身为盟主,还是不要将自己放的太低的好。起身坐下吧。”
杜怀瑾没有去看这人是什么模样,只是轻轻起身,似慢实快的,坐在锦墩上。
“杜怀瑾。”夜皇似乎是无意地,轻唤着这个名字。
“按照一般程序,接下来,是什么?”他玄色的龙袍拂动起来,笑声干净威严,却充满了暖暖的感染力。
“递交江湖门派以及成员组织的名册。”身旁的丞相何玉轻声说道。
杜怀瑾迅速扫了一眼,低下眼帘探手入怀,没见他再做什么,一本帛书平展丝滑,干净净的,出现在沈轻负手边的龙案上。
这个盟主……是在不动声色地,展示自己么?
好笑。
沈轻负这么想着,真的就笑了。
杜怀瑾忽地起身,何玉一惊,正想喝止他,却见杜怀瑾拂了拂袍子,仔仔细细地整了压出来的褶皱,末了又稳稳地坐下,整了整覆在面上的斗篷。
洁癖么,何玉恍然。也是,如果他真的想做什么,怕自己一介文人,也……无可能阻止。
沈轻负一直看着他,一言不发。册子就这么摆在案上,谁也没有去理会。
“盟主果然人如其名,嗯,清冷俊秀。”场面一时间僵住,何玉只好打破僵局说了些什么。
“夜皇……也是好生威仪,杜怀瑾,不如夜皇万分之一。”他的话,一如他的人,听不出情绪的温润。
“好一个不及万分之一,杜怀瑾,你果然一如传闻之中,清冷孤高,怕是谁也看不上眼的。”沈轻负的话,一锤定音。
杜怀瑾心中莫名有气,只是面上不带出丝毫。
“我杜怀瑾,在遇到夜皇陛下之前,还从未如此评价过任何一人。”
“哦?你让朕怎么相信?”挑了挑深邃的剑眉,沈轻负的唇角勾出满是戏谑的轻蔑。
“陛下自由本心,杜怀瑾也不能强迫陛下相信。”他清冷如故,只是再次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襟。
“有意思。”沈轻负这么说着,轻轻朝何玉摆了摆手:“丞相退下吧,朕想好好会一会这位杜盟主。”
杜怀瑾微微一动。
他忽然就有些钦佩这帝王的大气。
江湖之中鱼龙混杂,盟主一旦心术不正,觐见之时也是会闹出大乱子的,听连续几代让贤的盟主恍惚说起,上一代夜皇就是死于一次盟主的行刺,也不知这沈轻负到底是作何打算,竟敢如此坦荡荡地面对自己。
“知道么,朕,一直痛恨武林中人。”宫娥侍卫也被遣退,大殿之中一时空荡荡的,沈轻负忽然就开口了。
他的话语里,只有陈述的成分。说完这一句后,便停了,只是抿着宫娥方才斟上来的茶水。
杜怀瑾也不说话,只是用食指拇指轻轻扣住了茶盅,抚了抚瓷器上的莲花纹路,淡淡笑着。
“你不怕?”沈轻负的声音里,带出玩弄的轻佻。
“为何要怕。”疑问的句子,杜怀瑾说的肯定。
“是啊……为何要怕。如果怕,你们就不会做那种事情。”冷然一笑,他不动不惊的语气却带出了深深的凛寒。
杜怀瑾点点头:“也许吧。”
“也许?”沈轻负最受不得被人这样轻轻地放在一旁不置于评,此刻终于撕下了自己温和的包装,走到杜怀瑾面前俯视着他:“你,真是教会了朕……帝王气息,在武林这些下流的痞子眼里,就算是……空气?!”
“在夜皇眼中,当然我们都是下等人,那么,您敢,解散我们么?”
被俯视着的感觉,杜怀瑾当然不喜欢,但是他没有动。
“哈哈哈哈……”沈轻负气急反笑,“是啊,朕当然不敢,不过,朕也不会再让你们这么逍遥了。”
“帝王度量,原来便只有这么些。即使是猛虎,也不会对兔子赶尽杀绝。如此看来,帝王果然是不一样的。”杜怀瑾又端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
沈轻负听到“帝王度量”四字,眼神一动。
“杜盟主倒是好度量,当真……雅量高致。”
“能得夜皇称赞,杜怀瑾……惶恐之至。”杜怀瑾淡淡说着,不愠不喜。
“盟主远来,必然疲乏。且退下歇息吧,朕还会召见你的。”两人沉默了约一盏茶时候,沈轻负方才说道。
“杜怀瑾便恭候夜皇召唤了。”起身,礼仪动作一丝不乱,他依旧笑着,那温温软软的笑容,看来那般人畜无害。仿佛方才的剑拔弩张与他无关。
看他脚下蜻蜓点水一般悠游自在地离去,衣如止水,爽利温雅,沈轻负眼里遮饰的墨色终于幽深如潭。
“传丞相何玉来见朕。”沈轻负吩咐撤了残茶另沏,自己在殿中焦躁地踱步。
“陛下。”何玉知道沈轻负有话要对自己说,行礼如仪之后便静静立着,等着沈轻负开口。
“武林有何异动?朕是指的,杜怀瑾来之前至今。”停止了烦躁的踱步,沈轻负压抑着自己的怒气开口。
“据臣下探查,一切正常,只是……”何玉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说完它!”沈轻负甩了袍袖,显然已经极其不耐。
“陛下,那杜怀瑾,正在探查先皇死因。”何玉退后一步,轻声道。
“他去查?怕是想将他们身上的肮脏嫁祸他人吧!”沈轻负怒哼一声。
何玉默默地听沈轻负发泄完,起身捧茶递给他。
“朕倒要看看……他能查出什么。”一口饮尽,茶盅扔在地上,看着碎成两半的瓷器,他径自回后宫去了。
何玉知道,杜怀瑾算是逃不掉的了。
宫女心惊胆战地扫走了茶盅的碎片,怯怯地看了何玉一眼。何玉揉了揉突突直跳的额角,也起身出了大殿。
“杜盟主要在京城呆多久?”第二日下朝后沈轻负便又召见了杜怀瑾,单刀直入。
“草民知道陛下不耐烦与山野之人周旋,不过……留下自然是有事要做,倒也不会太久。”杜怀瑾依旧清清淡淡。
两次觐见,他正眼也没有看过沈轻负,在他这种境界的人,自然能够做到不看不想看的,而杜怀瑾,更是做绝了这件事,他能够在与人谈话时迅速调整,避免自己去看不想看的东西。
“杜怀瑾,你看着朕。”沈轻负虽说武功造诣绝对不如杜怀瑾高深,却能感到杜怀瑾微笑如春的眼睛里根本没有自己的影子,这更是让他心中暗恨。
“草民已经习惯了,不看不想看到的。”
“这么说来。是你不想看到朕?”语气更冷了几分。
“是又如何。”杜怀瑾知道,自己大概是犯了帝王心中的忌讳。可是,他向来不会受人逼迫做出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我沈轻负向来说话还无人敢这么顶撞,你可是……前无古人的冲撞。”他淡笑,眼里却似是含着刀子。
“是啊……不敢的人,自然多。那么,我杜怀瑾,就是那第一个,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你说的不是都正确。”
“这里是皇宫。”沈轻负端起茶碗。
“我是武林盟主。”杜怀瑾心觉好笑。
“如果你在没有我准许的情况下毫发无伤离开了,我会让所有的宫廷侍卫化作飞烟。”沈轻负语气冷冷,眼神也冷冷。
“你的侍卫,与我何干。”杜怀瑾惊觉自己的衣袍上褶皱多过往日,起身便细致整理,对沈轻负的话,却依旧四两拨千斤。
“好一双手,做武林盟主染了血,可委屈了。倒不如……装裱在皇家收藏室里让人观玩。”沈轻负的神色愈发邪魅。
“从来都只有枭谷谷主有这般嗜好。不过,陛下要,便来取吧,看杜怀瑾这双手,到底会不会甘心给陛下。”他依旧使用谦辞,却分毫不相让。
“枭谷谷主……”眼角的笑意克制不住,沈轻负急忙轻轻端起茶碗抿了一口以作掩饰,“本想叫你来弹琴的,不过看看现在,还是罢了。”沈轻负的语气之中夹杂着惋惜。
“到武艺精湛时,琴弦,也是可以杀人的。”杜怀瑾的眼里第一次盛满了笑意。
“是啊……这朕相信。你杜怀瑾怕是从来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眨眼间要取了朕的性命,自然一如探囊取物。”沈轻负真的有些倦了,只是他从来不想人看到自己疲惫的一面,仍然强撑着。
“陛下倦了。杜怀瑾也不会对陛下怎样的,因为这样,皇朝不稳,小国环视下,我皇朝的黎民百姓……便该陷入水深火热了。”杜怀瑾再次起身,整理了一切不平整的地方,掸了掸微不可察的粉尘。
沈轻负的唇边显出了不屑:“欲洁何曾洁?你太固执了。”
“草民该高兴陛下不曾用‘偏执’二字。”杜怀瑾悠然吐了口气,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
“做完你该做的,就回去吧。别的,不需要管。既然你要洁净……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还是不必沾染上身了。”沈轻负的双眼上,迷蒙的睡意开始逐渐蔓延。
不该管的么……杜怀瑾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
“但是,草民还是要管。陛下怕是要失望了。陛下方才还笑草民欲洁何曾洁,既如此……草民后退倒显得怯了。”轻轻一句,他衣袂不带丝毫飞扬,仿佛一道影子划过,出了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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