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469 更新时间:15-03-29 10:31
当桑蘅在芝兰宫中碎步走着看着四周陈设时就知道,自己多半是被谣言牵住了鼻子走。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是上好材质,作为一位妃子的桑芷享有的确实是超乎大多数人的华丽奢靡。然而再走到深处她就更是吃惊了。
画像,装裱在床榻不远处的金丝框架里的画像赫然正是桑蘅本人。本来桑蘅一眼望去也没怎么在意,毕竟姊妹二人长得可以说是分毫不差,不是至亲之人半点也是分不出的。细看后她却发现隐隐碎发间的一点胭脂色,她无法无视孪生姊妹间那的微小不同。
为何……桑蘅看了看画布下的玺印,赫然是“寒霜客”三字。
她知道这是沈轻负父皇的玺印,可让她接受这样的事实实在有些强人所难的意思。用的玺印也能够看出在这幅画上到底倾注着怎样的情感。
这手笔是出自先皇本人。金丝画框,他的执念可见一斑了。
桑蘅知道自己不能让别人看到这画像,不管是谁,看到了这东西,那背后的风流一场也就全然化成了光怪陆离没头没尾的债务找到所有人身上来。
不知道长姊在此处,金粉辉煌的包揽下到底生活如何,对着这画像想必不会好过。
桑蘅忘不了枫溪城里的两年,也忘不了三个人闹作一团的时日。纵然是姊妹们共事一夫,他是夜雨的皇帝,又怎样呢?大家族里,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
飘带压着的裙裾旁,桑蘅时刻佩戴的玉玲珑里藏着她此生最大的梦幻。一尊红色的小像,暗沉沉中也抹不去那色泽。闪闪的,迎着画间一点胭脂色,细微,却将甜香气息引开来。
看那画像,桑蘅几乎痴了,她还是无法抗拒他,那种纤毫毕现的强势,他坐了那无上的位置,就变了。
走到了画像前,桑蘅的手指随着他笔锋的纹路一点点逆过来推上去,心里渐渐静下来。可是大红色的拓跋在微微朦胧的烛光下还是那么鲜艳,似乎在燃烧着,对她进行发自心灵深处的呼唤。
不知道还能在这样沉默的示威下呆上多久,桑蘅有些惴惴不安地转身,再打量周围的陈设。到处都是辉煌的,典雅的,深深浅浅的金色紫色一层层铺陈,海浪一样。
她踩在柔软的丝质地毯上,一丝一缕间的靠近自己在意的人们。空气中弥漫的味道有很多种,而桑蘅轻而易举就能够分辨。莫说他不宠桑芷,那宠爱还是融化在了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
大略知道了三个人的纠缠还未曾结束,桑蘅还是选择了离开。
出宫了,晚风扑面而来,她一眼看去就能看到临水而立的皇者和那跪坐在水边的清冷身影。
有些踌躇,桑蘅站在蚕丝中借了些许遮掩斟酌词句。她断然是不能告诉他们她看到的那些的。
“陛下,草民想去云台典籍室查一查那些笔札。如果可能,史料翻翻也是不妨的。”杜怀瑾似乎知道桑蘅的难处,跪坐笔直也不过是片刻间就换了带水而立的秀颀。
那白色,一点点融进月影里,孰深孰浅辨别不清。
沈轻负也不回身,只是语气里含着沙哑的低沉:“那话,你说的可是真心?如果是,朕便答应你。”
“真情假意,陛下难道还要怀瑾主动言说?做了帝王,便不该渴求真的东西。”杜怀瑾这话不轻不重正扎在了沈轻负的心口。字字诛心的感觉总算是让沈轻负有了些变化。他只将袖子一拂便回转身。
一眼盯住了桑蘅,他有些诧异地眨了眨眼。
白色,紫色。那样的一种优雅清远的色泽组合。他远远的也见过数次。可没有一次如此清晰,俘获了视觉,俘获了感官。一瞬间的僵硬中,沈轻负竟似是看到了自己不曾看到的一幕和谐画面由远及近。
他终于明白了淡泊的,隐藏够久了的沈轻语为何会提出那样的要求。这模样赫然是桑芷复生。
“妾身见过陛下。”桑蘅有些迷离的眼里到底还是沉定了平静。她弯了弯腰身,带着一丝将溶未溶的冷绝。
杜怀瑾只站在水边,任凭自己的细碎发丝随着风飘着凌乱。他不是不曾想过会碰上他。然而还是抱着赌博式的心态将他们带进来了不是么?事实证明,他就不该存在所谓的侥幸。
“杜盟主方才不是要去云台典籍室的么?去罢,朕准了。”沈轻负迫切地想要和桑蘅单独谈谈,他甚至罔顾了这么做会带来怎样的后果,罔顾了自己作为帝王不该这么随性。
杜怀瑾不知是不是有意,竟折下一枝桂花枝条,抛于水面,自己轻身而起,离弦之箭一般横渡了拥有澹澹波光的湖水,洒下一道粼粼水色。
“未成想过盟主竟然懒得走些许几步路,还是……你在向朕卖弄你对皇宫的熟悉?”沈轻负懒散抬手,一枚璀璨生辉的夜明珠朝着杜怀瑾掷出。
“陛下暴殄天物了。”杜怀瑾却头也不回将长袖一甩,明珠带着等同的凌厉射回。被他这样毫不犹豫的反应激怒,沈轻负还想再做什么,却看到远处沈执樽同桑桡一起快步赶来。
杜怀瑾立在对岸,将散乱的衣角整理捋顺。轻轻一声似是叹息又似是破碎的雾气,缓缓消散。
“是怀瑾一再失礼,请陛下担待罢。”他凤眸中投出的一点没来由的水色让沈轻负瞬间讶然,终是鬼使神差般点了点头,看他飘然而去。
“皇兄就对你家兄长有意了你看出来了是不是我就不多说了哎以后的日子大概有好戏看了……”沈执樽一路上已经不住嘴地说了不少,到了宫里依然故我,丝毫没有察觉桑蘅闻言后有些奇异的神色。
“姑姑,表兄这是……”桑桡看桑蘅站在不远处似乎郁结于心,自然再心疼不过,也不再留意沈执樽说了什么,看杜怀瑾驾轻就熟似的飞掠而去,身姿到比女子更魅惑一般,他也有些痴迷其中了。
忽而惊觉自己竟然用“魅惑”一词来形容再清冷不过的表兄,桑桡脸上羞红挂不住似的漫了出来。
只清浅地笑了笑,桑蘅抚了抚桑桡的发,示意自己并无大碍,桑桡转身看沈轻负时眼神颇为苦大仇深,似是要让他就眼前的状况给个说法,触目与沈轻负视线相对时他有些窒住了,那迫人的锐利与难掩的帝王气息让他一时间竟说不出话。
偏沈执樽不怕他这位皇兄,笑嘻嘻道:“别吓到他,皇嫂护短的很呢,万一因为他让皇嫂对你有所芥蒂岂非得不偿失。”谑声笑出来,他不知是否有意忽略了一旁的桑蘅。沈轻负却不曾忘记旁边站着的便是杜怀瑾的母亲,听沈执樽叫皇嫂时下意识地用余光去留意桑蘅是何反应,却只是见她牵了牵眉梢,并没有深入骨髓的不悦。
沈轻负默然听着沈执樽连珠炮似的话语,不可自制地想他晚些回来,给自己多一些和桑蘅相处的时光。在那一瞬间他不肯承认自己是多了忐忑的,也设想过无数种桑蘅的反应却都无法容忍这种不可控制的事情发生。
真是奇怪。沈轻负问自己,到底从何时开始,竟然会守不住自己的心,让旁的人有隙可乘起来?作为帝王,他一再告诫自己不要轻信任何人,情感外露也是轻信的一种,就连和同床共枕的后妃们在一起也都淡淡的,从不曾教她们瞧去自己的半点情感,亦或就用自己生而具备的冰冷酷烈去遮住最真实的情感,可站在桑蘅桑桡面前他却愿意给他们入侵自己心灵深处的机会。
是因为他么?
一个植入内心深处的声音此刻这么问。
不,不是……大概是因为桑蘅和桑芷的形似神似罢。沈轻负不想再纠缠、剖析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因为他知道有时一时糊涂甚至能够救命。
抛开沈轻负在身后的挣扎不提,杜怀瑾到云台后反而是一阵精神上空白的眩晕。
还是那样的布局都没有变动。他能够嗅到残留在空气中熟悉的气息。很怪,温热的过了头。
于是强制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他推开了那扇做工精致的门。
温热,扑面而来的温热。一向自称足够坚定的杜怀瑾也迟疑了。到底还该不该跨入那陌生又熟悉的地方?
就站在门框的位置,感受着冷热交替,冰火两重天似的,杜怀瑾打了个寒颤,挥手抬步,木门严丝合缝地将夜里的寒冷阻隔在外。
看着辉煌的烛光在此常亮,杜怀瑾快步走过一排排的书格子,循着幽微难明的人气儿向前寸寸摸索。一边走着,所有和前朝,和夜雨统一前的秘札有关的东西都让他一一筛选出来码成一堆。
在这个日月光芒无法射入的地方,他唯一能够看到的就是烛火摇曳,灯影错落。
云台,是个危险不过的地方。四周机关暗道无数,更有君知命刻画的阵法和季蓝所设的药气屏障,所有门派都将自己最精纯的防护力量一股脑似的倾注在了这里。正因为对所有人都危险,才对这些深藏在这里的秘密更安全。
眩晕感又来了。
阖上眼睛,杜怀瑾手下并不停止自己翻捻书页的动作,杂乱不一的书写材质在他指间不断略过,而后被他整整齐齐送回原来的地方。
机关他并没有触动,然而药物的毒,与花园的错综如出一辙。他按照季蓝的手法排布花卉植株,却依旧不可避免地有脱节有生涩。此处……应是不存在这样的感觉。幸而季蓝已经将杜怀瑾体内过了不少药,世上能够奈何他的毒确乎不多。
到了这种地方,杜怀瑾敢肯定自己这武林盟主比沈轻负这皇帝要安全。
将所有书籍的纸页都过了一遍后杜怀瑾再起身出门,天边最后一颗星星也暗下去了。
如此近乎妖孽的速度,他依旧如常,穿过花园将芝兰宫外的桑蘅桑桡带走。
“你最想得到消息的人,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面对沈轻负不言不语的疑问目光,杜怀瑾将两句断开,听得沈轻负眼中亮光明灭。
这一夜,牵动了太多始料未及的事。破天荒地,勤政的沈轻负宣谕免了今日的早朝。
都是旧时恩怨,却也翻出了新的浪花来。那时断时续的藕断丝连,每个人都需要适应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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